「爺,爺……」
男人猛然回過神來,抬眸,恰好撞見雪雁不解的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完全跑神了,頓時尷尬不已。心,在胸口劇烈的撞擊著,忙慌亂的垂下眼眸,將手中的藥一口氣灌了下去。
「爺感覺好些了嗎?可是又發熱了?」看著男人滿臉通紅,不通俗物的雪雁再次問出讓人下不來台的問題。
男人忙搖頭,他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失態至此。
看著雪雁離開,男人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隨後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心中止不住的有些懊惱。因為,他一時失神,沒能听到雪雁接下來的話,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命中。
他有一種想要喚住雪雁,把事情問清楚的沖動。但是,到底也只是沖動。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就問不出口。
躺在床上,男人只覺得莫名的煩躁,稍稍動彈一下,便扯得肩膀上的傷口劇痛,心情更是陰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接受現實的他聞到了被褥上女子的清香,心中大感安慰,一掃陰霾,竟傻樂了起來。
重傷初愈,男人體力流失得厲害,大不如前,很快便陷入了夢鄉。
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麼,自受傷以來便緊鎖的眉頭此刻舒展開來,嘴角上隱隱的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此番多虧林姑娘仗義相救,孫某才能撿回性命,來日必定厚報。」男人向風華致謝,眼楮卻無意識的看向其略顯單薄的紅唇,止不住的心神激蕩。
因心髒病的關系,風華自小便養成了冷淡的個性,除了寥寥數位至親至愛的人,幾乎沒有人能牽動她的情緒。
這男人雖然不是陌路人,卻也不曾進入風華的心,所以,她的態度一直很冷淡。
當然,以為男人快死那一回屬于特殊情況,不能以此說明什麼。
懶懶的撩了撩眼皮子,風華淡淡的開口,「談不上什麼仗義不仗義的,我不過是不想惹麻煩。你若是孫紹祖,我只求你善待我二姐姐,別讓我後悔救了你便成。你若不是孫紹祖……」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自風華進門便黏在其身上的目光第一次收了回去,垂下眼眸,好似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情緒,聲音微微帶著些沙啞,「怎樣?」
風華上下打量男人,「看你的樣子,必定乃是非富即貴之輩。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折合成現銀與我便是。自此之後,咱們銀貨兩訖,你也無須掛念于心,豈不甚好?」
男人再一次語結,看著風華超凡月兌俗的容貌,瞠目結舌。
說實話,那樣一番俗到家的話,和風華容貌形成了太鮮明的對比。以至于,讓人無法接受,深覺乃是自己的耳朵有了問題。
「如果你沒有那麼多現銀,銀票也是一樣的。當然,珠寶首飾,房契地契什麼的,我也不嫌棄。」風華可不管自己說出話有多驚世駭俗,她只想做個務實的俗人。
雖然這林黛玉的皮囊乃仙子姿容,但是她到底還是個要吃飯睡覺的凡人,能有什麼比錢更重要的?
愛情?風華雖然從來都不曾為金錢犯過愁,卻也不會天真的以為「有情飲水飽」。♀
男人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有些無力的問,「你就這麼缺錢?」
他不是個不通事物的紈褲子弟,知道銀子的重要性。但是,他眼前這個女人的出身也是極尊貴的,多少銀子沒見過,怎麼盡著眼于黃白之物?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才明白,銀子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沒有銀子,只能任人欺辱……」
男人眉頭緊鎖,臉色凝重,「你能否告訴我,林大人故去之後為你留下多少家資?」
「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大概有近萬兩家產。我這次回去,準備將姑蘇的房子和土地賣掉,當值不少。」風華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
男人愕然,隨後冷笑,眼楮里染上了絲絲怒氣,「萬兩?林家數代列侯,開國功勛,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一丁點的家底?」
男人看著風華,眼楮里只有詢問,並無懷疑。
「果然不對嗎?」風華自言自語。
林黛玉本人不甚通俗物,而風華本人對古人的收入和消費情況也不甚了解,林家又一貫節儉,所以,風華雖然接受了她的記憶,卻也不敢斷定林家的家產有問題。
只是,記得前世看書的時候,曾有「賈家蓋園子用的是林家的錢」這一說法,而且,在林黛玉的記憶里,林父去後,後事的確是由賈璉一手打點的,林黛玉知之甚少。所以,風華總是覺得有些懷疑,想要去證實一下。
幾乎沒有提前謀算,風華很自然的便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
「林家不同于一般的世家,人口很是簡單,先父為官更是清廉……」
男人忍不住嗤笑,不住的搖頭,「你想得也太簡單了,林家再如何的子嗣單薄,也抹殺不了其乃鐘鳴鼎食之家的事實,而且,很多事,你們女人也不懂……」
風華垂下眼眸,看來,她回姑蘇的決定是對的。雖然林家在姑蘇的家產極有可能全部被賈璉收歸或者是變賣,但是她還記得,在林父過世前不久,他曾一再的囑咐林黛玉一件事情。林父似乎在姑蘇為女兒留下了什麼東西。
難道,那些才是林家的家產?那賈家到底有沒有貪林家的銀子呢?
風華感覺有些頭疼,又有些著急,著急著想知道真相。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著風華不停變換的臉色,男人的心好似被一把鈍刀子來回的劃割,並不覺得疼,卻無法忽略那種難言的不適感。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低聲安慰道︰「林家如今也沒什麼人了,你……你別想太多……」
因為,想也無用。家產去向不明,一個女人,就算有證據,也沒有能力為自己討回公道。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數年,只怕也沒有什麼證據了。所以,想,不如不想,至少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會盡力幫你的。」男人的聲音不大,但是眼神很堅定。只是,面上染上了一抹緋紅,因著他皮膚略黑而有些不易察覺。
男人並不認為銀子能夠解決風華的問題。他很清楚,在權勢面前,銀子並不能有多少作為。
「啊?你說什麼?」回過神來的風華隱隱的听到男人說了什麼,只是沒听清楚,所以下意識的發問。
男人再一次氣結,沒有好生氣的嘟囔道︰「沒說什麼。」
那種話,要他如何能再重復一遍?!
風華上下打量著男人,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嫌棄,然後,用滿是疑惑的表情問,「我說,你莫不是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男人深吸一口氣,他自認自己的涵養算是比較好的了,可是對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卻一再的又破功的跡象。
他就不明白了,一個這麼美的女人,怎麼生得這麼惡劣的個性?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並不覺得討厭,只是一個人氣悶。
「喂!」風華一副猶不自知的模樣,繼續口出惡言,「你究竟什麼時候走?男女授受不親,之前你受傷也就算了,現在還賴在這里做什麼?如果被人發現了,你怎麼樣無所謂,我的聲譽還要不要?你莫不是想恩將仇報害死我?」
風華不是不經世事的古代閨閣女子,雖然她之前確實因走神沒听到對方的話,但是,這個自稱孫紹祖的男人時不時流露出的那種眼神,她還是看得懂的。
古人說得好,最難消受美人恩。這家伙會有什麼想法,也不稀奇。
但是,風華這一生都不想再和任何男人扯上關系了,只想自己過一輩子。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對她起心思,免得麻煩。
男人突然笑了,微微抬眸道︰「我還真不能走……」
風華正想說什麼,男人卻突然微微頷首致意,嘴角噙著挑釁的笑,輕聲道︰「接下來的日子,還要麻煩林姑娘你多加照顧了……」
「你?無賴!」風華原本不多的火氣撞見了男人唇邊的笑立刻被點燃到十分。
「好說!」男人仍笑。
「無恥!」風華咬牙切齒。
「客氣!」男人面色不變。
風華一甩衣袖,轉身便要走。
男人微微欠身,「慢走,不送!」
話說,他這都是現學現賣的啊!能把「師父」氣成這樣,也算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吧?
或許是惡趣味吧,他此時很是開懷!
正在這個時候,雪雁端著補藥進門,不解的看著怪怪的兩人。
看了看雪雁手中的血燕,風華突然笑了,不僅不走,反而端到自己身前,一邊看著男人,一邊舀了一勺再緩緩地倒回去,「這個,可是上好的血燕,最是補血的。只是,它是在太貴了,既然你覺得自己一文不值,那就不要浪費了。我啊,還是留@黃色小說
一邊說著,一邊挑釁似的往自己嘴里送。
男人好笑的搖頭,突然,面色大變,驚慌的厲聲喝道︰「慢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