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傾天下,113.選擇
輕輕將妻子擁入懷中,蘇子涵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是有點,不過更多的卻是失落。ai愨鵡」
少年時,父親因貪墨斬首,母親抑郁成疾,他一下子從人人奉承的郡守公子變成了犯官家眷,其雲泥之別可想而知,所幸皇上仁慈沒有連坐,只是流放且還允許他參加科考。
堅信父親清白的他寒窗十余載,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光耀門楣好為父親洗刷冤屈,雖然辛苦,但還算幸運,順利考中了榜眼。
他一直秉持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信念為人處世,即便得罪了丞相去翰林院當編修,即便忽然晉升京兆尹,他也沒患得患失,依然謹言慎行,相信總有一天會達成心願。
只是這一次,他心里實在是沒底。
一來,他得罪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公主,二來去了永平縣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怕是此生就要老死在那里,再無出頭之日,甚至還有斷送性命之憂。
如此一來,心願落空不說,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母親,如果他真有什麼事的話,母親中年喪偶,老年喪子該是何等的痛和悲?還有阿冰,她那麼年輕,性子又剛烈,只怕會生死相隨,就算因為母親活下去,也會終日郁郁寡歡,尤其父親的冤屈還未昭雪,他真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
「這件事非比尋常,如果子涵繼續擔任京兆尹,丞相等人必會死咬著不放,後果會怎樣子涵應該明白。」
蘇子涵一听直盯著妻子︰「阿冰可是听到了什麼消息?」
冰瑩目光閃了閃,斟字酌句說道︰「我也是去茶坊偶然听人說,有好幾個郡縣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且都毫無蹤跡可循,絕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就猜測此事定然不簡單,想必九公主也是知道了事態嚴峻。」
夫君一心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皇上和世人的認可,所以她和輕雲的關系一直對他保密,要不然他會胡思亂想,還會為靠裙帶關系而不恥。
「原來如此。」蘇子涵似有所悟。
他也隱隱覺得此事蹊蹺,沒想到九公主早就洞察了先機並且迅速做了決斷。
小心察看著蘇子涵的神色,見他神色平靜,也沒懷疑什麼,冰瑩頓時放下心來︰「那子涵可還怨懟九公主褫奪你京兆尹之職,貶你去窮鄉僻壤的永平縣?可還心有不甘?」
「九公主不惜犧牲仁德聲譽保全我,如果我還心存怨懟豈非不知好歹?」蘇子涵無奈道︰「我之所以不甘心,是因為此去永平縣怕是再難回京,不但心中的終極目標再難達成,父親的冤屈也無法昭雪,而且還連累阿冰跟著我吃苦受罪,我不是個好兒子,更不是個好丈夫。」
依偎在夫君溫暖的懷中,冰瑩滿心感動和幸福︰「我們是夫妻本該有難同當,無所謂連累和吃苦受罪,只要我們夫妻同心,即便再大的困難也能闖過去,我猜想,九公主費盡心思保全子涵,必是認可和贊賞子涵的能力,只要子涵治理好了永平縣,他日不但能再回京城,還能達成心願,至于父親的冤屈,也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輕雲說了,父親之事會派人密查,也同意她動用手中資源,相信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但願如此吧。」蘇子涵輕輕嘆口氣,忽而眉頭一挑,低頭看著妻子︰「我怎麼听著阿冰話里話外對九公主都很有好感?確切的說是信任?」
難道阿冰和九公主有什麼關聯?
冰瑩听罷不禁神色一震,眨眼就恢復平靜如水,抬眼望著夫君。
「世人都說九公主心純仁善,前陣子為了南陽郡的百姓們不惜以身涉險,再加上九公主極力保全子涵,我當然對九公主有好感,難道子涵不覺得有這樣一位公主是國家之幸,百姓之福麼?」
「阿冰所言極是。」蘇子涵笑了笑,暗道自己太多心,阿冰只在百花宴時遠遠見過九公主,又怎會有關聯?
見夫君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冰瑩悄然松口氣,差點就被心思縝密的夫君看出端倪,真是好險!
馬車載著冰瑩夫妻向未知的前方疾速奔馳。
勤政殿。
惠文帝將批閱好的奏折遞給身旁的冷逸︰「你說九兒為何如此看重蘇子涵?甚至自毀聲譽也要保全他?
卻又為何派他去那樣貧困的永平縣?」
「明知故問。」冷逸瞥了不以為意的惠文帝一眼︰「單看半年來蘇大人將京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得到了臣民們的交口稱贊,就足見蘇大人能力不凡且又廉潔奉公。而此次事件顯然沒那麼簡單,九兒之所以這樣做,一是避免丞相一黨借此機會除掉蘇大人,二是加以磨練蘇大人,如果蘇大人能堅持下來並作出成績,朝廷就多了一個棟梁之才。」
「九兒真不愧是他的女兒,不但慧眼識人又高瞻遠矚,更是能屈能伸,我們總算沒有辜負他的囑托。」
「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擔心。」冷逸幽然道︰「自生辰那天開始,九兒就象變了個人似的,聰慧冷靜且殺伐決斷,不出手則己,一出手便直擊對手死穴,縱是老奸巨猾的丞相和貴妃也被九兒打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可越是這樣,九兒就越危險,只怕丞相正醞釀著更大的陰謀要對付九兒,尤其絕塵宮又死灰復燃,九兒身邊可謂危機四伏。」
惠文帝雙眉緊蹙︰「你說得有道理。雖說放手九兒處理朝政是為以後做準備,但九兒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九兒的暗衛差不多都加入了紫衣衛,你再重新派一批給九兒,務必保證九兒安全。」
「我早已經安排好了,另外睿王也派了二十名暗衛保護著。」
「是嗎?」惠文帝笑了笑,繼而輕嘆口氣︰「睿兒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可惜與九兒有緣無分。」
「是很可惜,不過,我瞧著九兒對墨炫似乎有些不同。」
「還沒查清他的來歷和身份麼?」
冷逸搖了搖頭︰「除了他是天璣老人的關門弟子,其他一無所知。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他對九兒一片真心,不但為根除九兒的寒毒常年傾盡心力,這段時間更是隨身保護九兒,對九兒也言听計從,而且秉性也不錯又醫毒雙絕,有他照顧九兒,我們可以放心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惠文帝神情凝重︰「你忘了當年之事了麼?如果當時他沒有被那人故作的表象放松警惕,又怎會有後來的事,九兒也不至于……」
冷逸听罷眼底劃過一絲傷痛和愧悔︰「都怪我們一時大意,才釀成了那樣的慘劇。」
「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謹慎些,畢竟事關九兒終生幸福,更大意不得,尤其墨炫來歷不明,如果墨炫跟那人一樣善于偽裝,九兒因此受到了傷害,他日九泉之下,我們還有何面目去見他們?」
冷逸點了點頭︰「我會派人密切監視墨炫,如果他真居心叵測,我絕饒不了他!」
「還有此次事件太不尋常,我們須早作準備。」惠文帝嚴肅說道︰「傳他即刻進宮。」
「你是想……」見惠文帝眸中閃爍著深邃鋒芒,冷逸臉上的驚疑化為了悟︰「也是時候交給九兒了。」
淳王府。
張戀舞凝眉走在寒梅綻放的花園里,面對路過行禮的奴婢奴才們,秀美臉上始終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可眼底一片涼薄,隱約透著絲絲陰戾。
九公主搶先貶斥丞相本借機想要除掉的蘇子涵,丞相因此遷怒于父親,還嚴令父親書信一封永平縣縣令吳大人務必除掉蘇子涵,自己卻藏身幕後,真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簡直讓人可恨,然而父親和她都無可奈何。
尤其司馬淳那個蠢貨還對九公主念念不忘,痴心妄想著有一天九公主會嫁給他,枉費她一番心血。
不經意瞧見不遠處的一個奴婢雖在掃地,可眼楮卻不時往自己這邊張望,張戀舞秀美一蹙,看著那奴婢清泠道︰「你,過來!」
「奴婢見過張側妃。」那名奴婢手拿掃帚來到張戀舞跟前,低垂著頭躬身行禮。
「抬起頭來。」端詳著依言抬頭的奴婢那張似曾相識的容顏,張戀舞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片刻眼神微凜︰「本側妃記起來了,你是庶妃的貼身丫鬟明月,隨庶妃從落霞宮過來的。」
明月惶然垂下頭︰「回張側妃,是奴婢,九公主將庶妃賜給王爺,奴婢是陪嫁丫鬟。」
「你剛才在那兒張望什麼?」張戀舞漆黑的眼瞳中閃爍著森冷的殺意︰庶妃偷听她和司馬淳談話,顯然居心叵測,而這個明月……留不得,要知道,她們都來自落霞宮!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明月戰戰兢
兢地說道︰「回張側妃,奴婢本在打掃庭院,忽然見到盛開的寒梅中走來一位仙子,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張側妃的,求張側妃恕罪!」說完重重磕頭。
「你將本側妃當做是花中仙子?」張戀舞似笑非笑。
「奴婢不敢說謊,請張側妃明察!」
「起來吧,本側妃恕你無罪。」
明月謝了恩緩緩站起身,垂頭恭敬地站著,心中卻暗松口氣︰幸好她機智,否則就算九公主派了人暗中保護她,可總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而且九公主交代的任務還沒完成,她是不能離開淳王府的。
直盯著低頭看不清神情的明月,張戀舞面上帶著溫和的笑,然眼底深處氤氳著陰戾暗芒︰不愧是來自落霞宮的人,隨機應變又巧舌如簧,如此更是留她不得,要不然後患無窮!
「雖說你主子不在了,可你畢竟是九公主宮里的人,怎麼能做這種粗活?這樣吧,現在起你就是本側妃的丫鬟,本側妃不會虧待你的。」
明月聞言心中一顫的同時有些猶豫,若是跟了張側妃自然便于監視,可同樣的她也會……
「回張側妃……」
這時,王府管家恰好走了過來,躬身行禮後道︰「明月得到張側妃厚愛是她的福氣,只是王爺命老奴安排明月打掃庭院,老奴實在不敢違王爺之命,請張側妃見諒!要不,等王爺回府,張側妃與王爺說一聲。」
張戀舞直直盯著態度不亢不卑的管家,若非知道他自小跟著司馬淳,深得司馬淳倚重和信賴,她都懷疑他是別人安在王府的細作,居然維護明月。
「管家不必為難,本側妃先將明月帶回飛舞閣,稍後自會跟王爺說一聲,相信王爺會同意的。」
「明月,本側妃不是讓你打掃完庭院就回夢薇閣伺候,怎麼這時候還沒回?」
隨著一道清幽的聲音響起,林憶薇帶著兩個丫鬟娉婷裊娜地走來,看也不看一眼張戀舞,只看著明月冷冷道︰「怎麼,還要本側妃親自來請麼?」
「林側妃恕罪,奴婢,奴婢……」明月撲通跪在地上,心中一時不解林側妃這麼說是何用意?
林憶薇面沉如水︰「行了,跟本側妃回去!」
「慢著!」眼見著明月就要隨林憶薇離去,張戀舞心頭惱怒疑惑,臉上卻帶著溫和的笑︰「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明月已是姐姐閣中婢女,妹妹怎能將明月帶走?」
林憶薇轉眼看著張戀舞,表情清冷中透著漠然,如同此時深冬中拂過的寒風︰「姐姐有所不知,庶妃突然離世後,妹妹就跟王爺要了明月,王爺答應了,只是惱怒明月沒有伺候好庶妃,所以罰她打掃庭院幾日,今兒個剛好受罰之日到期,妹妹自然要領回明月。姐姐沒事的話,妹妹就告辭了。」
不等她說什麼,林憶薇帶著明月三人離去。
看著林憶薇清然的背影,張戀舞目色陰霾而沉郁,深重的怨毒從嘴角溢出一絲半縷。
回到夢薇閣,吩咐丫鬟安排明月住下,林憶薇便坐在窗邊繡著墨竹。
與此同時一處秘密所在之地,輕雲睨著站在面前的幾人︰「到了這里,你們只有兩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