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覆天下 第九十九章 安陵尋安

作者 ︰ 倚溟

「從皇後遇刺到安陵家滅門,皇上只用了三天,這雷霆三日,連堂審都沒有,直接定下安陵家謀逆的罪名,滿門抄斬。去抄家的時候有些族人不服,想要反抗,結果激怒了侍衛,直接在安陵家就把三百人都抄斬了,這個血啊,流到現在都沒有干啊。」

旁邊听書的人搖搖頭,說道︰「唉,最近這段時間,灼華公主遠嫁隴北,皇後娘娘遇刺,安陵家被滅門,血腥的事一件又一件地發生,我看,八成是因為皇上被那個妖妃蒙了心,禍亂朝綱啊!」

「是啊是啊,我听說那個妖妃在宮宴上一劍斬斷了酈嬪的雙手,挑斷青成公主的腳筋,削去侍女的雙耳,這樣的蛇蠍美人竟然被皇上寵愛,這真是我們銘心國的不幸啊。自從鳳卿華入宮後,咱們國家就沒有發生一件好的事!而酈統領為了替自己的妹妹的申冤,反而被罷官抄斬,我擔心,遲早有一天,妲己褒姒會重演啊。」

霍尋安砰地一聲放下茶杯,厲聲說道︰「小二,結賬!」

從茶棚里走出來,霍尋安沒有直接去皇宮,而是來到了安陵府。直到現在,他站在一片灰燼上,依然聞道了深深的血腥味。百年望族,一夕毀滅。看著腳下烏黑的土地,霍尋安的心里感到很復雜,聖心難測。所幸,安陵家還有最後一滴血脈留著。

在向商朔解釋了這三個月的事情後,商朔沒有責怪他私自去搶親,也沒有懲罰他,只是讓他回將軍府好好休息,明天繼續上朝。

霍尋安回府後,總感到有些奇怪,商朔竟然沒有問為什麼,為什麼他拒絕了賜婚後又去搶親,還有,商桃哪去了?以往在去御書房的路上。他總是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偷偷地瞅著他。

霍尋安淺笑一下,三個月未見,不知商桃怎麼樣了,灃成公主代替她嫁到隴北國,那她是不是就成灃成公主了?听說灃成公主觸怒聖心被貶為庶人,想必也是商朔為了防止有人發現灃成公主換人了才做的決定吧。

他邊想邊推開了房門,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有人,在他的房間里!

多年的行軍生涯使霍尋安的神經變得極度的敏銳。即使在熟睡中。侍衛踩斷了一根樹枝他都會驚醒。他時時刻刻都繃緊著神經,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就是這樣的敏銳使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現在,他敏感地察覺到。房間里有一道不屬于他的呼吸。

他握住手中的刀,腳步輕輕地走向內室,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婀娜的身影坐在桌椅旁,他握住了刀柄,正準備看過去的時候,突然,燈花一閃,黑影點燃了火折子,映出一張憔悴的臉。

「皇後娘娘!」霍尋安感到很吃驚。不是說皇後已經去世了嗎?他在皇宮里也看到了素縞,因為國殤連三年一次的選秀都推遲了。

安陵 用右手支著腦袋,說道︰「我沒有死,我還活著。一接到你回來的消息,我就趕來了。」安陵 起身。認真地盯著霍尋安,說道︰「我等你很久了,哥哥。」

听到這一聲哥哥,霍尋安心中千百般滋味被打翻。時隔多年,曾經他只能遠遠眺望的小女孩又叫了他一聲哥哥。只是曾經,她是整個家族的掌上明珠,他是人人厭惡的庶出兒子。現在,她是亡命天涯的安陵遺孤,他是威震八方的驃騎大將軍。

尋安尋安,尋找的不是心安,而是安陵啊。他的娘親一生都希望他可以認祖歸宗,重回安陵家的族譜上。但是當初因為算命先生的一句︰命帶煞氣,禍及央人。他甫一出生就被送出了安陵家,由娘親單獨撫養長大。

爺爺早就料到皇上在根基穩定,羽翼豐滿後,必然會拿安陵家開刀,所以他在霍尋安成年後也不準他會安陵家,就是為了有一天,安陵家被滅門,還可以留下最後的一滴血脈。誰曾想,這竟然成真。

在朝堂上他保持中立,和安陵家完完全全地撇清關系,沒有人猜到他和丞相御史大夫有什麼關系,但是為了灼華公主的婚事,他打破了不相交的約定,懇求爺爺支持他,這才讓商朔察覺到了他也許是站在安陵家這一邊的,加快了他和安陵家族的滅亡。

整個安陵家族,除了丞相和御史大夫,就只有安陵 知道霍尋安的身世。

安陵 微微一嘆息,說道︰「哥哥,安陵家沒了,爺爺被杖斃了父親自刎了,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看著安陵 憔悴的臉,霍尋安突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在爺爺的安排下,他偷偷回到安陵家,見了一眼父親和這位嫡出的異母妹妹。爺爺告訴他,妹妹是要成為皇後的人,將來他走投無路時,可以去找妹妹幫忙。爺爺告訴她,哥哥是會成為大將軍的人,當安陵家覆滅時他是最後一點希望。

爺爺這番安排是做了兩手準備,為安陵家留了兩條後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爺爺至死都沒有算到,商朔會這兩條路都切斷了。

霍尋安放下手中的兵器,說道︰「你怎麼還在京城,難道不怕被人發現嗎?」安陵 說道︰「我一直都很小心,基本上都不出門,這段時間我住在萬花樓里。听說你回來了,我才到這里來的。」

霍尋安笑笑︰「人們都以為我死了,我回京也是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韓臨楓在皇宮里的眼線告訴我的。」

霍尋安一皺眉︰「怎麼你會和韓臨楓扯上關系,他不是皇帝的人麼?你就不怕他向皇帝告發?你好不容易才逃過一死,切記當心啊。」安陵 一抿唇,說道︰「現在他比我更恨商朔,這事稍後再告訴你。哥哥,你告訴我,你恨商朔嗎?」

霍尋安抬頭看了一眼窗邊的明月,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陵 說道︰「我知道是安陵家虧欠了你,所以你對安陵家的滅門沒感覺也是正常的,只是哥哥,你為銘心國立下汗馬功勞,商朔還暗算你,讓你誤會灼華公主去和親,你難道不恨嗎?縱然爹爹漠視你們母子多年,可是爺爺卻真心愛護你,他八十歲了,被活活杖斃在玄武門口,你不恨嗎?」

霍尋安說道︰「對于桃兒,這是我自找的,如果當初不是我拒絕了賜婚,事情也不會這樣。」只是爺爺,我沒能保護好你。記憶中那個須發皆白,色厲內荏的老者不復存在了。

安陵 微微一斂眉,哀戚地說道︰「可是哥哥,如果商朔傷害了灼華,你恨他啊?」霍尋安眼神一深,陰晴不定地問道︰「你說什麼,灼華她,怎麼了?」

安陵 微微地抬起了下巴,盈盈的眸色中帶著些悲戚,說道︰「商桃,她死了。」

話音未落,霍尋安猛地沖上前捏緊她的肩膀,狠狠地盯著她的眼楮,低聲問道︰「你再說一遍,商桃她,怎麼了?」安陵 嬌小的肩膀被霍尋安死死地捏住,她感到一絲的疼痛,她還是答道︰「商桃,死了。在你死訊傳來的第二天,她就從城樓上跳了下去。商朔把她葬在先帝的陵寢里,讓她陪著先帝。」

看著安陵 清楚痛苦的眼神,霍尋安失魂落魄地松開了手,他清楚地知道,安陵 不會騙他,桃兒,不在了。那個等了他三年,愛了他三年,為他忤逆九五之尊的人,不在了。

猶記得那年桃花林下,一見傾心誤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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