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哂昔剛想要沖上去,被霍尋安一把抱住,他對她說︰「等等。」抬頭,看見那個紅衣的男子,慢慢地邁開了步伐,像是有千斤吊在腳上一樣,緩緩地走上了高台,仔仔細細地看著那一堆灰燼,像是要把每一顆灰塵都數過去一樣。
柯遐靜靜地看著高台上的灰燼慢慢地飄散在夜空中,他的眼里,迸射出了一種火光像是要燎原。他輕輕地彎下腰,從一堆白色的灰燼中,慢慢地撿起一根銀色的鏈子,上面,有一顆深藍色的寶石,縱然經過了妖艷大火的灼燒,可是依舊熠熠生輝,沒有損壞。
他的右手緊緊地攥緊了藍寶石,像是要汲取它身上殘余的溫暖,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掌里,他甚至都沒有察覺,掌心已經破損,細小的血液正一點一點地流下來,滴落在灰燼里,只是一直緊緊地攥著藍寶石,攥著最後一點的夢想,攥著最後一點的溫柔。
柯遐的喉結動了動,平靜地問道︰「誰干的?」直到現在,應哂昔仍然不相信鳳卿華被大火燒得尸骨無存,碾為灰燼。她的聲音一喑啞,說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憑什麼判定卿華死了?我沒有看到她在高台,她一定在其他什麼地方!」霍尋安緊緊地攬著應哂昔,制止她過激的行為。
柯遐冷冷地看向台下的人,他從為想到過,有一天,化成灰我都認得你這句話會出現在他身上,紅色的瞳孔緩緩地掃過了台下每一個人,眾人只能仰視他線條優美的下顎。看不清他眼中醞釀著的火焰。「誰干的?」明明是很平靜的聲音,卻像一把把的劍一樣刺進在場每個人的心里,巨大的氣場讓宮人紛紛嚇得跪倒在地,霍尋安勉力支持。這三個字,像是雷霆萬鈞一樣掃過每一寸土地,強大的氣場讓五髒六腑都感到深深地震撼,如果不是深厚的內力,霍尋安毫不懷疑他的器官會被震碎,而事實。已經有些弱小的宮女七竅開始流血。
霍尋安急忙把劍插進土地里,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擦了擦嘴邊的血跡,說道︰「康尚書,但是,他已經死了。」
柯遐終于正眼看了一眼霍尋安,熾烈的視線和霍尋安直直對上,他頓了頓,問道︰「還有呢?」霍尋安默默地低下了頭,他該怎麼回答?難道告訴柯遐。殺死柯遐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份!他沒有去關心過鳳卿華的狀況,甚至逼宮的時候也沒有派人任何一支軍隊去保護一下棲霞殿,一是因為他覺得鳳卿華武藝高超,應該沒事,二。他對鳳卿華的入宮和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有怨言。
應哂昔沒有告訴鳳卿華此次宮變康尚書也有份,明明知道康尚書和鳳卿華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逼宮的時候沒有想過康尚書一旦入宮有干些什麼,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她也是見解殺死鳳卿華的凶手。
在場的每一個宮人,都有機會去傳遞消息,可是他們沒有,只是默默地跪在廣場上,看著熊熊大火燒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所有人。都是凶手。
看到柯遐的眸色一點一點地變得深沉,從鮮艷的赤紅色一點一點地變深,逐漸晦暗,周身的氣場越來越低沉,壓抑地她們連呼吸都是疼痛的。應哂昔擦了擦臉上的血痕。她清楚地意識到,柯遐,動了殺機。
她不知道柯遐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是剛才,只是三個字,就把在場的每個人肺腑都震出了血,一旦他動怒,那必定天地為之色變,風雲驟起。那群宮人的性命她才不管,只不過是一群螻蟻,但是霍尋安和助她宮變的多個心月復還在現場,他們不能死,她也不能死,她還有阿寶。
她剛想開口制止柯遐,可是她一張口,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她的口里流出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傷得有多深。柯遐深海一般的眼眸看向霍尋安,靜靜地問道︰「這幾年,她過得怎麼樣?」
霍尋安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年少時和柯遐策白馬嘯西風的日子,浮現出他執扇而立,白衣風起的樣子。眼前的這個人,擁有著柯遐的五官,柯遐的氣質,但是他,和柯遐好像離得好遠。但是霍尋安還是如實地回答了︰「她入宮成為待貴妃,冠寵後宮八年,禍害人命無數,被人唾罵為妖妃。」
入宮為妃,寵冠後宮。這八個字一下一下地敲進柯遐的心髒里,霍尋安以為柯遐會惱羞成怒,但是沒有,他只感到無比地淒涼,她那樣不羈的個性,在後宮會是怎樣地痛苦?他從未懷疑過鳳卿華會背叛他,愛就是愛了,恨就是恨了,愛上,就是一生的事。她肆意飛揚自己的個性,無視禮教宮規,即使她變心愛上商朔,也不可能入宮為妃,唯一能讓她放棄自我,丟掉自尊進入皇宮這個囚籠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
他低頭看了一眼正在嘔血的應哂昔,縱然臉皮到氣質都換了,但是柯遐無與倫比的記憶力和觀察入微的本事,讓他一眼認出了安陵 。他看向她,輕輕地問道︰「卿華,她過得好嗎?」
應哂昔看著柯遐想知道卻害怕知道的表情,悲戚地笑了,對他說︰「很不好,她沒有一天開心過。如果她還活著,你們可以現在就完成未完成的婚禮,因為,她和一樣,一直穿著喜服。」
柯遐微微地垂下眼楮,應哂昔繼續說道︰「她那樣的個性,怎麼能在後宮生存呢?她殺了很多該死的人,但是她討厭官方的那一套,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該死就直接殺了,所以人們,都說她是妖妃,暴虐成性,殘害忠良。」
應哂昔從霍尋安的懷抱中掙月兌出來,看了一眼柯遐便轉身離開,邊走邊對柯遐說道︰「她的事,後宮密檔里都有記載,你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吧,看一眼這八年,你錯過了什麼。」說罷,變消失在了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