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很亂,擺滿了三面牆的直達屋頂的書櫃上的大部分書籍都被扔在地上,帶著滾輪的梯子停在房間中央,房間里到處都是卷上或半開的卷軸,和亂糟糟寫著標注和古怪圖案的,用來演算的羊皮紙。♀(八@零%書@屋好看的言情,更新快!)
大大的窗戶被厚重的窗簾全部遮擋了起來,魔法燈具和蠟燭都沒有被點燃,整個房間顯得晦暗不明,掛在牆上的魔法晷顯示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
書房的主人特拉斐爾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放在小月復前,表情在昏暗的房間里看不真切。
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一整天了。
他遇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的研究到了瓶頸。
特拉斐爾全名特拉斐爾•斯特林,是一位空間系*師。大陸上施法者並不算少,但法師卻不多,不是每個法師都能被稱為*師,只有在某一派別研究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獲得這項殊榮。對于每一位法師來說,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但是,還不夠。他只不過是*師之一,所謂之一,就表示他還不是頂尖。
每一個法師都是淵博的學者,他們對于自己擅長的領域,總想要探究得更深。♀那些知識對他們來說就是無與倫比的寶藏,沒有一個法師能滿足于自己已經獲得的知識——如果他們沒有這樣一種對于知識的饑渴,那麼他們一開始也不會成為法師。
但特拉斐爾卻不僅僅是渴求知識,他同時渴求著名望與地位。
特拉斐爾出生在某個大城市的貧民區,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賭鬼和酒鬼,一家五口的主要收入是靠母親替別人洗衣服和干一些粗活。
在他幼時的記憶里,從來看不見父親清醒的模樣,他總是在外面輸得精光,然後喝得酩酊大醉之後才會回家。然後,噩夢就開始了。
父親會說著不堪入耳的粗鄙的辱罵,隨手拿起什麼東西在家里看見人就打——在特拉斐爾最開始的記憶里是用皮帶抽,後來皮帶大概是被輸掉了,那之後父親有時用掃把或是拖把有時用鍋鏟,他試過用凳子砸,但是揮動凳子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過勉強,只試過一次就放棄了。
母親是個軟弱的人,從來沒試過反抗父親或是做一些別的努力,只會在被打罵之後偷偷的哭。她懼怕著父親,也從來不會保護自己的孩子,特拉斐爾一直記得,有一次他站在母親旁邊,父親揮著在路口撿的樹枝向他們走來。♀然後,母親在他的身後,推了他一把。
樹枝重重擊打在他的身上,他看見母親仿佛是松了口似的匆匆躲到屋子角落。他想要逃跑,卻被父親踹翻在地上,只能蜷縮起身子抱著腦袋,像一尾煮熟的蝦子一樣無助地哭號。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見,他的哥哥姐姐趁著父親打他時冷漠地從父親身邊繞開,逃了出去。
沒有人能救他。
特拉斐爾關于童年的記憶,只有毆打和傷痕。這些疼痛,也不僅僅來自于父親。
由于家庭收入總是入不敷出,就意味著能得到的食物也非常少。他是最小的一個孩子,也是分得食物最少的一個,就連這些少得可憐的食物有時也會被哥哥或是姐姐搶走。
因為饑餓和嚴重的營養不良,特拉斐爾長得非常瘦小,總是會被貧民區里其他的孩子欺負。所謂的欺負,就是搶奪和毆打。生活在生活最底層的孩子,反而更加以欺辱弱小為樂。
他不太敢出門,因為遇到那些貧民區比他強壯一點的同齡人,如果沒躲開,就意味著會有一場他無法反抗的毆打。有時餓的狠了,才會偷偷出去,貼著牆角豎起耳朵瞪大雙眼,小心地避開那些成群結隊的孩子,然後去城區的飯店後門和那些流浪貓狗搶一些被倒掉的剩飯剩菜。
特拉斐爾總是在恐懼,他害怕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哥哥姐姐,還有身邊的同齡人。但他最害怕的,卻是繁華區的那些衣著光鮮舉止高雅的人們。
那些人有的是貴族,有的是商人或是別的什麼有錢人,但他們在特拉斐爾眼里,都是些要人命的魔鬼。
他常去的那家飯店後門,在城區和繁華區交接處的一個小巷子里。以往那里只有只有幾只年邁的流浪狗,但有一天,卻新來了幾只年輕的流浪狗。它們一去就把那些地方劃作自己的領地,徹底打破了一塊的平衡。它們格外凶狠,趕走了原來的幾只年老狗,也趕走了瘦弱的特拉斐爾。
為了躲避它們的追趕和撕咬,慌不擇路的特拉斐爾沖到了大街上。
明令禁止貧民區居民出沒的繁華區大街。
他倒在路邊,饑餓使他的雙腿發軟。雖然沒人對他說過這里的規定,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來這里,周圍人看著他像是看見什麼惡心東西似的目光使他不安,長期生活在暴力環境中使得他對于危險的預感愈發靈敏。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掙扎著站了起來,想要退會之前那個巷子里——即使里面有著凶狠的野犬,大概也比這里安全。
但他只來得及站起來小心地往小巷方向走了兩步,就听見身邊響起了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他不小心走到了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士身邊。
只是走到了她的身邊,並沒有撞上,但這並不妨礙那位小姐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她穿著潔白的帶有復雜華美皺褶的長裙,被精心保養的皮膚白皙光滑吹彈可破。
在此之前,特拉斐爾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女性。他明白此時自己衣衫襤褸,身上沾滿了灰塵和泥土,相比之下他的感覺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自慚形穢可以形容了。他急匆匆地道歉,害怕自己弄髒了她的長裙,便想要趕快離開。
但他听見那位美麗的女士用尖銳的聲音大喊︰「抓住他!」
女士的隨從向他走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再熟悉不過了。他想要逃跑,卻被馬上抓住按在地上。因為恐懼,他不停地發抖求饒,但拳頭和腳依舊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他平時挨打次數比吃飯還多,他憑著經驗努力蜷縮著護住要害,以為自己只要熬過去就可以,但他忘記了,父親或是貧民區的孩子們和這些隨從的拳腳完全不一樣。
前者只是打到自己覺得累了就可以,而且他們也沒多少體力。後者卻要打到自己的雇主滿意才行,而且力氣要大得多。
特拉斐爾眼前發黑,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完全打爛,他猜自己可能已經死掉了,但他還能听見自己發出微弱的呻|吟。他能听見那位女士仍然氣沖沖地嚷嚷著「打死這個該死的小畜生」,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經累積到了他能察覺到的極致,即使再增加他也感覺不出,這倒讓他從絕望中生出些許慶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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