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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這天是周六,太陽隱在白白的雲朵後面漸漸升到高空,氤氳開一團團柔和的陽光。我抱著被子拿出去曬,听見陽台隔壁角落里的一號室友,老大在和她男朋友煲電話粥。老大聊電話的時候,無論是家里的長途,還是這樣的戀愛密電,抑或是社團里的公事,她都喜歡一手握著手機縮到陽台的小角落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在陽台上室友懸掛的內衣上繞啊繞,腳尖在瓷磚上鑽啊鑽。
說起來,老大的男朋友就是嚴漱寢室的一只,正式上回嚴漱「請」吃飯時候認識的。
我去曬被子的時候,一轉眼就看到老大。老大看到我,驀地一愣,忘記了正在講的電話,直愣愣地盯著我。
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
我忍不住「噗」了一聲。
老大眼楮亮了亮,叫住我︰「閃閃,去買禮物嗎?」
這下換我愣了一下︰「啊?」
老大掛斷電話,一邊朝我走過來一邊說︰「閃閃吶,今天可是二月十四日呢。」
我「哦」了一聲,二月十四就二月十四唄。
咦……
二月十四……
二月十四……
我恍然大悟︰「天惹,今天是情人節!」
老大無力地瞥我一眼︰「閃閃,你真的在談戀愛嗎?」
呃……
當然有啊。♀只是我畢竟單身了太久,第一次意識到情人節這個問題。
我是真的真的,很認真地在談戀愛啊。
我是大一生,韓謙是大二生,大二專業課多,不比我們清閑,而且不比其他同專業的情侶能夠一起上課或是其他,我們最多就是一起吃個飯。別的情侶究竟是怎麼樣的呢?韓謙是a市本地人,每個周末都會回家,我家離a市近,韓謙回家了,那我也回家。
韓謙很忙,他兼任他們學院的大一導助,平日里事情就多,還有野風詩社的事情。韓謙有抱負,有理想,我都不好意思去煩擾他。
而他們男生的寢室樓離我們的很遠,那邊有個三號食堂,專為離二號食堂遠的他們提供,而我們這里有個二號食堂,我們一般去吃飯都是去二號。
有時候韓謙會來我們寢室樓下等我吃飯,我看著他靠在長椅上思索的神情,只覺得歉疚和不好意思全都泛上來。
我說︰「韓謙,要不我們不要經常吃飯了吧……」
我看他臉色忽然變了,連忙補充道︰「那個,我只是不好意思打擾你……」
我說得期期艾艾,卻發現韓謙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差了。他的目光像是含了一層霧,並不光亮,他看了我一會兒,說︰「沒事。」
真沒事嗎?我囁嚅了一下,沒問出口,韓謙也早就已然走了。
韓謙之後果然真的再沒有出現。我雖然隱隱松了一口氣,卻也有些失落感。果然人性本……那什麼嗎……
室友知道這件事後狠狠給我開導了一番︰「你這是人女朋友嗎?別的男女朋友都是因為親近了在一起,你這是干什麼?有這麼生疏的嗎?」
我如醍醐灌頂。
又忽而想到文藝青年詩人之類的想到的總是比旁人更多,他會不會誤解了……
然後我那天下午就跑去男生宿舍樓下等韓謙。他拎著包從外面走進寢室樓,望見我,眼里劃過一絲驚訝。
「你飯吃過了嗎?」我輕聲問。
「吃過了。」
我「哦」了一聲。
韓謙忽然看著我笑起來,微微地溫,微微地柔。
「我陪你去吃飯。」
不過去吃飯的路上踫到一個明艷的女生,一路緊緊盯視我。我後來才知道,女生在倒追韓謙,當時韓謙正是和女生一起回來的。
你答應她了嗎?
顯然沒有。
那你拒絕了嗎?
我卻沒有問出口。
我有一種小心翼翼地感覺,卻又不像是對待陌生人之間的樣子。昨天韓謙握了我的手,他的修長的常年浸潤在墨香中的干淨的手,我的長著凍瘡的手。
不知不覺被老大帶到了大廈的男裝區。
我是不是……也該買點什麼?
我問老大︰「你打算送什麼?」
老大撓撓頭︰「缺什麼送什麼吧。」她話音剛落,忽然朝一個櫃台沖了過去。那種沖動的感覺啊……
真讓人羨慕。
我揣著前陣子在花店打工賺的錢,想起韓謙好像過幾天就要去參加一個什麼比賽,要穿正裝來著。
我想不出他的尺碼,錢也不夠,于是買了條領帶。
我和老大出門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落下雨來,瀝青路面團聚了一個個小水潭,泛開一陣陣漣漪。一個保安大叔打著傘路過,我听見雨滴打在傘面的 里啪啦的密集聲音。
「怎麼辦……」我望了眼天空,「一時半會兒好像不會停。」
老大看我一眼︰「論男朋友的重要性。」
說完老大模出手機,戳開通話記錄,第一個就是她男朋友。
「爾康啊……」
我沒忍住「噗」了一聲。我好像隱約听見電話那頭喊了一聲「紫薇」。
「爾康,我在學校那邊的東方大廈,我們出門沒帶傘……嗯……你真棒!我就等你這句話!」老大說著轉頭看了我一眼︰「啊……我和閃閃在一起,你多帶一把傘過來……」
我聞言連忙朝她擺手︰「不用不用。」我指指自己的手機,我正打算給韓謙打電話。
老大用目光向我表示了贊美,趕忙對電話那頭下指示︰「哎不用了不用了……嗯,你來就可以了。」
老大掛了電話,我那邊也跟韓謙講完。
「孺子可教也。」老大拍我的肩,我肩一低,老大的手順著我的胳膊滑下去。
雨勢漸大,珍珠大小的水珠擊碎水面,推開圈圈漣漪。
盡頭處漸漸映入兩個身影,一個走在前頭,挑著路面走,在我們的視野里騰挪轉閃。另一個人單手支著一把大大的長柄黑傘,閑庭信步,雨幕都恍惚間朦朧了起來,色彩淡褪成水墨畫一般的靜默與黑白。
走得近了,淺灰色的高領毛衣,如墨染的柔軟的黑發,清俊的眉眼。
我心一抖。
手上提著的袋子忽然變得重起來。
「你在做什麼?」老大問我。
我蹲下-身將領帶盒子用零食埋起來。「怕雨把領帶打濕。」我這麼回答。
遠處兩人漸漸走近,老大先一步沖進雨幕,她穿著的深色外套一半瞬間被大雨打濕,她的爾康連忙將傘籠到她的頭頂。
我卻僵在原地。
遠遠的,又有一人慢慢走過來。
干淨的五官。
微微蹙起的深黑的眉,像是永遠在沉思的表情。
我覺得自己已經被割掉盲腸的位置隱隱作痛起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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