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一大早,攤販們不過剛剛出來做生意,而茶館內,一個長褂子的男子卻繪聲繪色地說起了故事。
「話說那毛賊身手了得,嘩啦啦一下便是把銀天派那些蝦兵蟹將給打了個落花流水,銀天派的人一看,糟了,攔不住啊,一群人跟丟了魂似得,逃的逃,躲的躲,剩下幾個則是趕忙跑去搬救兵。這下好了,那毛賊就趁著這機會找到銀天派了的寶庫,三下兩下就把天蠶甲給偷了出來。」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人明明是個偷兒,卻嫉惡如仇的很。丐幫與官府勾結欺壓百姓之事,你們知道吧?那便是丐幫被偷之後被捅出來的秘密,而那玉女宮宮主與多名男子婬|亂……也是在玉女扇被盜之後才被傳遍江湖。這回,銀天派的天蠶甲不幸被那偷兒盯上,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了啊?快說啊!」
「哎,官衙不都貼出來了嗎?銀天派搶劫官銀,罪證俱在,幫主被捕,幫眾被勒令遣散!」
「哦……」眾人嘩然。
「所以說啊,這毛賊乃真俠盜,武林之幸也!」
「是啊!說的好!」茶客們附和。
心澄坐在一旁听著,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這地方叫毓瓷,本是城與城之間供人暫休的中轉之所,後來因為此地毗鄰天水,往來的人實在多,于是便有人定居下來,把這地方變成了一個繁榮的小鎮。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八卦,尤其這江湖上的趣事,最是為人所津津樂道。
心澄給自己壓壓驚,把溢出來的茶水暗暗抹掉。
「武林之幸」這稱謂還真是個笑話,她自己清楚的很,在偷百寶袋之時,她是被蕭遲害得走錯了道,偏巧在機關門的暗格之內發現了丐幫長老與縣令簽的協議文書,這才知道他們做的那些無恥勾當。
而玉女宮的事,那更是匪夷所思。當時她一人埋伏在屋內等那宮主沐浴完,誰知蕭遲竟會打扮成玉女宮的閹人將一男子送了進來。隨後……隨後她面紅耳赤地听著他們將苟且之事行完才尋著空隙逃出了出來。
至于這次……
心澄無奈地嘆了口氣,塞了塊口綠豆糕進嘴,提手間,冷不防又瞅見手上那一條惹眼的疤,心下一陣懊惱。♀
這都什麼事啊!
「哎呀,瞧瞧這,哪來的美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呢?」
「大哥,這等姿色可真叫不一般那。」
一陣騷動叫心澄斷了思緒,循聲望去,兩個壯實的漢子站在她面前,從打扮來看,該是一般的江湖人。
心澄無意理睬,瞥了二人一眼又低下頭繼續進食。
她今天似乎是疏忽了。女子闖蕩江湖最忌諱路遇一些之徒,所以平日她總會將自己打扮地粗鄙一些以方便行事,可今天她卻忘了此事,偏偏她又是驚為天人之姿,柳黛杏眼且不提,那透著粉的菱唇微微翹著,一看就叫人移不開眼。這不,也就是一個眼神而已,心澄就將兩個粗獷大漢的魂給勾了去,二人眼神赤|果地看著她,杵了好久都不肯離去。
有人站在面前盯著她,心澄心里到底不舒坦,一個抬手,指著張空桌冷冷道︰「煩請二位移步他地吧,那邊桌還空著。」
兩個大漢見人開口,心中一陣蕩漾,趕忙上前搭起話來:「哎喲,這小妞脾氣還挺大的。」
說罷,二人作勢要在心澄的身旁入座。
看樣子自己是真的遇上流氓了。心澄睥睨二人一眼,因是顧著這里人多,便只得耐著性子再下逐客令︰「二位,那邊還有位置可坐,可否請二位移步呢?」
「大爺我今天就樂意坐這,你能拿我怎麼著?」其中一個黝黑的漢子道,說著便是一坐到了心澄身旁,另一個漢子也跟著坐下,眼神猥瑣地笑道︰「嘿嘿,姑娘別這麼凶嗎,一個人的話多寂寞,讓哥兩陪陪你不是挺好?」
「你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可知廉恥?」厭惡之情終是讓心澄忍不住大喝,見人如此得寸進尺,她自然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
這一聲呵斥也的確是不輕,至少驚動了那片听說書的客人,眾人紛紛轉過頭來,看看有什麼熱鬧。
眾目睽睽之下,大漢還是有些慌神,可四下一望,卻又突發大笑︰「哈哈哈哈,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是給霍家當差的,毓瓷的縣令老爺都要敬我三分,就算大爺我真的調戲你又怎樣?」
听聞霍家的名頭,茶客們竟是紛紛起哄起來。♀
「霍家可是大戶人家呢。」
「是啊是啊,得罪了人家可不好啊姑娘。」
心澄不為周圍人所動,她尋思片刻,確實想起天水的大家族中有一個皇商是霍姓,僅次于殷家,于是又重新打量起二人。這兩人衣著普通,並不像是有身份之人,二人懷中皆有刀,但刀柄很新,看來不常使用,這姿態如此懶散,一眼看過去到處都是破綻,估計除了在這狐假虎威之外,該是沒什麼真本領。
一時間,心澄很想出手給他們些教訓,畢竟自己被人平白無故地調戲了一回,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過在這樣人多的地方貿然斗毆,似乎也只是平添麻煩而已。想到這里,她便站起身,默默拿起還未吃完的綠豆糕收進包袱,轉身欲走。
漢子見她悶聲不響地站起來,趕忙伸手拉住她,瞪眼道︰「想走?」
「嗯?」
忽地,一陣微風拂過心澄的臉頰,隨之帶來的是一記異響和一個清冽的聲音。
「唔!」
「小姐,我來遲了。」
「……」
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嗖」地那麼一下,對峙的三人間又多了個人影出來。來人一襲靛色長衫,腰間有長劍相與,看起來像是位身懷武藝的少俠。
茶客們目光一定,皆是驚嘆︰這真是比說書還精彩!
那人站定,頷首朝心澄行禮,隨即轉身看向兩個漢子,臉色陰郁道︰「二位似乎有些失禮了。」
待到他說話之時,兩個大漢已是表情痛苦地捂著肚子。聞聲,二人紛紛抬頭,見情形不對,立馬求饒道︰「方才是我二人冒犯了,請公子姑娘恕罪!」
听到他們討饒,來人不由露出一個諷刺的笑,「看來二位還是……」
「喂,你什麼時候能不纏著我?!」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人生生打斷,只見他身旁的美貌姑娘狠狠瞪著他,那表情就跟見了仇人似得,恨不得要他立馬消失。
這氣氛頓時就變得怪異起來,茶客們都傻眼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姐,作為您的暗衛,在下當然要時刻保護您的安危。」靛衫男子絲毫不驚訝她的反應,反到勾起了嘴角,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心澄本就不滿,見了那笑容更是難忍心火,急忙道︰「蕭遲,你少給我在那裝模作樣,誰是你家小姐?!」。
蕭遲仍是篤定,走近她身旁低聲勸道︰「小姐,不要賭氣,這里還有這麼多人看著。」
心澄環顧四周,知道有一群人在圍觀二人的行動,她瞟了一眼靛衫之人,抄起包袱稍稍後退,抬腿間,微微一笑,「賭氣你又能奈我何?」
說罷,她朝蕭遲做了個的鬼臉,三步並作兩步地從茶樓窗口飛了出去。
「還真是不听勸。」蕭遲看著她跳窗而逃,卻未第一時間上前,他暗暗吁了口氣,轉頭對兩粗獷的漢子施以警告,見二人未有異議,這才默默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飛出,茶客們紛紛圍到了窗前,可惜二人身手極快,眨眼功夫便已不知所蹤。眾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多半都知道沒熱鬧看了,便也漸漸散了場,留下那兩漢子在原地捂著肚子干瞪眼。
「大哥……」
「這筆賬,我定會討回來。」
***
心澄這一跑卻是直奔郊外,停下的地方恰巧是條河的岸邊,河水靜靜地淌著,周圍還有茂密的竹林相圍,到也算是個清淨之地。
以蕭遲的身手,跟上心澄不過是小菜一碟,見她停步便也一同站定,只是臉上掛著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古怪。
心澄暗暗回過了頭,偶見他那副那吃癟的神情,心中頓覺有趣,但又礙于氣氛不宜發笑,便把那股偷樂的勁又給憋了回去。
這四目一相接,蕭遲立馬就收了情緒,笑眯眯地說︰「看樣子郡主的脾氣不小啊。」
果然還是先前那表情比較好。心澄暗自嘀咕,旋即努努嘴,道︰「呵,我只是覺得小姐之名我愧不敢當而已。」。
蕭遲听出了她的意思,面上笑意不減,「我也不是成了郡主的暗衛,你我彼此彼此嗎。」
「那是你蕭大公子一廂情願說的話,與我又有何關聯?」心澄反唇相譏道。說罷她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在河岸的一邊坐了下來。
「一廂情願啊……」蕭遲兀自念叨著,緩緩踱步到她身旁一同坐下,繼而道︰「似乎如你所言。」
「所以這事怨不得我。」心澄滿意地點頭。
听到這話,蕭遲突然變了神色,他看了眼心澄,苦笑道︰「那郡主引我來此處究竟有何用意?」
「猜到你會來問我。」心澄撿了顆石子丟進河,見河水中央泛起了漣漪,才緩緩開口道︰「我只是不想招惹事端,你若在那里大打出手,只會給我添麻煩罷了。」
清脆的女聲余音裊裊,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響,氣氛好像一下子停滯了下來,安靜地讓人直打寒顫。
見他久久未有回應,心澄便是轉過了頭確認,怎料卻見他慢悠悠地湊上前來,眼中透著狡黠。
「原來郡主是以為我要動武啊……」
「難道不是?」方才他眼中一晃而過的狠厲她可看得清楚,那充滿殺氣的眼神她怎可能會錯意?
心澄搖了搖頭,一抬眼,又對上他那雙明眸。
那是雙好看的眸子,漆黑如墨,清朗澄明。那微微翹起的眼角訴說著他此刻的心情,又仿佛在暗示著更多的企圖。
「你干嗎,這麼看著我……?」心澄突然緊張起來。
蕭遲微微笑了笑,道︰「郡主啊。」
「啊?」
「難得,你也會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
「……」
「唔!」
樂極生悲。
蕭遲捂著胸口站起來,一臉哀怨道︰「郡主你下肘能否輕一些……」
凶手不答話,只是一個勁地在那抓衣服。
蕭遲撢了撢衣衫,目光落在心澄的腦袋上,想伸手,又抽回來,故作認真道︰「雖然挨郡主一肘的是我,不過惹得郡主不悅也是我不對。我知道的一個好地方,不知郡主是否願意賞光同游,就算是……賠罪?」
言下之意就是,他默認了他的調戲行徑。心澄猛地仰頭,慍怒道︰「蕭遲,我覺得你比那些流氓可惡千倍!」
「這可真是高看我了,恐怕郡主想的是‘可惡千萬倍’吧?」蕭遲噙著笑,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心澄忍住想要給他一拳的沖動,拼命朝他翻著白眼。
蕭遲對她的評價並未回應,只是彎子道︰「那郡主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心澄月兌口而出。這去了,指不定就會被下套,這世上哪有把自己送進狼窩的道理?!
心澄起身而返,理都不理身後那個討人厭的混蛋,不管他在身後喊」郡主」喊得多起勁。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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