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房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抬頭一望,朦朧月光埋沒雲間,躲避著浩然大地,任由昏暗籠罩四方。♀
心澄輕嘆一聲,慢慢往外走。
听完蕭夫人一番話,她覺得莫名疲累,那種累難以言喻,仿佛心上壓著沉重的負擔一樣,叫她喘不過氣。
其實她可以不管,就當自己已經遠嫁去了別國,過著一個王妃會有的普通日子。可臨到做決定自己又突然猶豫不決起來,拋開那些怨懟和任性,她還是認這個父親的,縱然他有過千般萬般不好。
「哎。」無奈又是一嘆,伴著滿月復心事,心澄走去了外廳。
外廳中現在很安靜,既沒有林淼調戲人的身影,也沒有樓巧兒欲言又止的尷尬,一切都平淡如初,只余兩盞茶放在桌上。但就是這麼個平凡無奇的地方,居然有個人跪在中間,那人身姿挺拔,神情肅穆,深潭般的瞳眸看著前方,似是思索,又似在發呆。
「這是……怎麼了?」心澄歪著頭看他,突然有些好奇,這人好端端的跪在這里做什麼?
「心澄。」那人好像早知她會來,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俊容上泛起笑,問道︰「和娘說完了?」
心澄木然點點頭,走到他身邊蹲下,狐疑道︰「怎麼了?」
「受罰。」他笑著說。
「罰?」心澄一時沒明白,想了想才道︰「是蕭伯伯罰你?」
蕭遲沒否認,旋即抬頭看牆上,「爹說得對,我沒有盡心保護好娘,讓她遇上這樣的危險。♀」
心澄一愣,心中蕩起絲異樣,微微泛著漣漪。她不由抿抿唇,見他一直望著面前的牆,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牆上掛著一幅水墨畫,繪的是一本書和一只蝴蝶,奇怪的是那畫的邊角上沾染了墨跡,一點不像裝飾用的畫卷。
「那是我爹畫的。」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心澄,蕭遲的表情變得更加溫柔,「我爹當年喜歡娘,說不出口,便偷偷將二人的名字繪到一張畫上,寄托情思,後來被我娘發現,就捅破了這層紙。」
「原來是這樣。」一樣是父母的故事,卻是截然相反的結局。心澄仍舊沉浸在那些瑣事里,頓時有些頹喪,那種感覺形容不上,似乎是羨慕又似乎是自嘲。
莫名想在他身側坐下,心澄也一同跪了地,把頭靠在他肩上,一個人靜靜道︰「那個人一定以為是母妃離開了他,所以才變得這麼冷漠。」
「哦不,不是母妃,他根本就沒有明媒正娶。」
「其實我一直希望他能注意到我這個女兒,不論好事還是壞事,而且那種想法早就潛移默化,即便到了現在,我似乎都還做著同樣的事。♀」
「蕭遲,我是不是很傻?」
「不。」蕭遲輕輕攬住她,憐愛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是非常傻。」
心澄抬頭斜了他一眼,癟癟嘴道︰「又給你取笑了。」
「不是取笑的意思。」蕭遲順勢攬住她,讓溫潤的氣息在耳際徘徊,「正因為你喜歡做傻事,才有我出現的機會啊。」
「還說不是取笑我。」心澄嘴上表示抗議,頭卻又靠了上去,溫存片刻後才又拿起了心中的憂愁︰「夫人說,那個人似乎被軟禁在皇宮。」
對此,蕭遲也知曉了大概,會意地點點頭,正色道︰「事情未明了之前不要貿然行事,我知道你想去找他問個明白,但如今絕不是最好的時機。」
「嗯。」心澄自是明白這個道理,但心中總是難以平靜,矛盾又糾結,這心緒幾番來去,反而更叫她難過感傷。
不過,幸好還有他在身旁。
心澄很慶幸自己遇到了蕭遲,離家後的她一直認為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行走江湖,許久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依賴他多時,久而久之,習以為常。興許這樣她會永遠幼稚下去,可誰又要求過她一定要長大?
嘴邊多了一絲淺笑,甜甜的,很安謐。心澄蹭了蹭他的臉頰,又道︰「也不知那霍寅之怎麼樣了。」
心澄的話也許是無心,但這個名字著實觸到了蕭遲的逆鱗,剎那間他沉默了,氣息厚重,手掌稍稍用了力,神色從嚴肅變為輕蔑,一切都在暗示他的憤怒。
心澄覺出他的變化,暗怪自己說話沒分寸,只得焦急抓了他的手解釋︰「我並沒有關心他的意思。」
蕭遲本就沒想責備她,那點怒火也是沖著霍寅之本人,不過看她這麼在乎自己的情緒,心里突然就好受了一些,口氣不禁緩下,柔聲道︰「心澄,我會吃醋的。」
當然這話也不假,他的確吃味,而且不是有些,是非常。心澄一點不懷疑他的話,暗自松了口氣,憋了半天話的同時又開始嫌棄自己,「要是我也像樓巧兒那麼會說話就好了。」
蕭遲一下模不著頭腦,皺了皺眉頭道︰「你覺得那姑娘會說話?」
心澄努努嘴看地上,拎著袖子道︰「就是……就是……沒辦法說要當老板娘諸如此類的,不過我是郡主……嗯,反正你明白就成。」
青澀的話有些詞不達意,但對蕭遲而言,這勝過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語,他復又勾起唇,毫不遮掩臉上的笑意,「郡主是想說,你喜歡我,但是也說不出口?」
「你……都說你知道就好。」心澄怪他故意點破,想來他們之間都已這麼明了,說出來也只是給他些肯定,無奈此人總是要她難堪,恨不得看她找個地洞鑽下去。
心澄實在是羞惱,側過頭氣呼呼地起身,不想倉皇間竟是踩到了裙角,一個踉蹌就往一邊倒。然後就听「啊」地一聲,清風掀起裙擺,足尖掠過半空,本以為的出丑卻是穩穩當當地落在……落在他懷里。
蕭遲托著她的身子,眉眼如新月,「原來郡主喜歡用這樣的方式表達。」
「我、我不是。」心澄抬眼看他,吞吞吐吐地,不知要說些什麼話。其實她被蕭遲抱早已不是一次兩次,甚至更為親密的舉動也有過,可到現在她還會臉紅心跳,甚至心緒混亂沒了方寸。
蕭遲有些得逞,把頭低了下去,踫到菱唇前又停住,一個用力伸手扶起她,道︰「早點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啊?」說話間,心澄立馬站穩了,一听他趕人,便有些好奇地問道︰「哦,那你呢?」
其實她有那麼一點失落,本以為他會吻下來,誰知只是佯裝低頭而已。嘟噥著瞄了他一眼,只見人推推她,道︰「我還得繼續領罰。」
「哎呀,領什麼罰呀,*一刻值千金啊。」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可如果那個人是長輩,那估計誰也奈何不了她,蕭夫人就是這樣的角色,時而很慈祥,時而很可怕,時而讓你哭笑不得。
還好這次是錯過了時機,若是剛才那個樣子被她瞧見,應該又是樁丟臉面的事。
心澄當下放了心,卻見蕭夫人憤懣地閃出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兒子,該干嗎干嗎去,別理你那呆爹,要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娘。」蕭遲郁悶地抓了抓面頰,「要不是你在,我怎麼會浪費這一刻?」
「……」
原來這家子,都一個德性。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