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听到小聲的回應,也感覺到有人來到門的另外一邊。
「哪一位?」
听聲音很像是喬蒂。
「想請教你一些事。防盜稍後替換望親理解多謝。」
「市警察局?有什麼事嗎?」喬蒂在門內問。她沒有打開門。
「想請教你關于住在對面的艾爾格小姐的事。」我說。
「你何不直接問她?」
她的語氣變得很冷漠。我稍微沉默了一下,思索這句話的意思——當然是思索這句話是不是她在做戲。不過沒有看到她的臉,我實在什麼也問不出來。
「可以打開門嗎?」我說。
「我還沒有化妝。」喬蒂說。
這或許是推托之詞,不過語意里有著若干抗拒的成分。我不是她的崇拜者,更不是為了看她美好的容貌而來的,我只是想來詢問和瑪格麗特的死有關的訊息。
「關于艾爾格小姐……」
我才開口要說,她就隔著門,打斷我的話說︰「她的事情我一無所知,我是昨天才知道她搬來這里的。我也不想和她打交道,有什麼事情請你直接問她本人。」
這是帶著怒意的語氣。從她的態度就可以清楚知道她對瑪格麗特的感覺了,和我想的一樣。
「我也想那樣做。」我壓低帽檐,「如果可以直接問她本人,事情就好辦了。可是……她死了。」
對方沉默了。看樣子,在門的另一側的人似乎很震驚。不過她是演員,所以我不能太大意。
突然,我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幸運聲響,那是打開門鎖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了幾寸寬,但門內的鏈條仍然沒有松開。五年前我在美琪戲院的舞台旁看到的大眼楮,就好像在對影迷施舍一樣,只露出其中一邊。
「死了?」她說。她好像非常意外的樣子。如果這是演技的話,真的表演得非常完美。
「是的。」我說。
「怎麼死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或許是我過于敏感吧?竟然覺得她的聲音里好像混雜著喜悅的心情。
「子彈擊中這里死的。」我故意用手指著太陽穴的位置說。
果然如我期待的,她露出了大半張的臉。
我接著說︰「應該是自殺的吧!可以和你談一下話嗎?」
我覺得我好像已經打開一條活路了。但是喬蒂卻說︰「那就午飯後吧!一點左右在一樓齊格飛的辦公室,因為我現在有事情要下去了。」
听她這麼說,我猶豫了。那樣她不就有時間準備說詞了嗎?而我原本打算看看她突然被詢問時的表情變化。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能肯定她就是犯人。而根據目前的情況看來,也不像是她犯的案。
于是我說︰「這次是真的嗎?」
沉默了一下子之後,她說︰「這是什麼意思?」
她果然忘記了。我便說︰「我有被騙的經驗,那是桑多利奇先生死的時候。你一定不記得了吧?那是……這個月初的事情。」
于是她斜著眼,仔細地看我的臉,好像是在確認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不過她好像想起來了。
「你被誰騙?被我嗎?」她明知故問。
「是的,就是你。」我斬釘截鐵地這麼說。
「一個小時後見。」
她說完後就想關門。我馬上伸出腳,用鞋子卡住門縫,不讓她關門,我並不是想要她的道歉,只是不太喜歡她的這種態度,所以才會有這種不禮貌的舉動。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喬蒂好像也生氣了,「我因為討論工作的事情弄到很晚。」
「有誰可以證明這件事?」
「你可以去問齊格飛先生。」
接著,她快速地把門關起來。
之後過了六天——也就是十月四號的上午。因為被前一天晚上的暴風雨狂掃而過,所以人行道路樹的落葉已經鋪滿了路面。雨已經停了,落葉貼在還潮濕未干的石頭上,我踩著落葉到紐約市警察局上班。
到了位于二樓的辦公室,看到窗戶上貼著無數的落葉,很清楚地告訴我昨夜的風雨有多大。一九二一年是暴風雨多次登陸曼哈頓的一年,所以紐約地區已經習慣了強風與暴雨。但是,昨天晚上的暴風雨格外的猛烈,電力系統因為過大的強風與豪雨而故障,導致紐約在暴風雨中停電了。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曼哈頓島的中央地區開始停電,直到十點五十分才恢復供電。包含中央公園在內的中央公園周圍一帶,因為停電而陷入暴風雨中的黑暗世界。從我的公寓窗戶可以看到的摩天樓燈光,在那時完全消失了,二十世紀最大的現代都市像巨大的墳場一樣,完全失去了光彩。
暴風雨狂掃人車絕跡的黑暗馬路,將枯葉與木片卷起到半空中。因為風狂雨驟,使得修復供電系統的作業變得相當困難,讓人以為電力好像永遠不會回來了。在黑暗中屏息等待恢復供電的市民們,好不容易才度過不安的兩個半小時。
我松開外套的鈕扣,正想月兌掉身上的外套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一听到電話鈴聲,我便快步走到桌子邊,拿起听筒。
「我是塞米爾穆勒。」我說。
「穆勒先生!」
我才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幾乎要震破我耳膜的女性尖叫聲,叫聲之後是一連串激動的哭泣。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哭聲之中詢問︰「冷靜點!你遇到危險了嗎?」
「不要緊,我沒有事。」那個女人說。
是因為哭泣的關系吧?她的聲音不是很清楚。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個女人或許是我認識的人,但是因為她邊哭邊說,所以我一時認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我沒有事,但是齊格飛先生——齊格飛先生死了。」
「齊格飛先生?黛安?你是黛安嗎?」
我終于知道對方是誰了。
「是的,穆勒先生。我是齊格飛演藝公司辦公室里的黛安凱特。」
「請你說明一下情況,他真的死了嗎?」
「真的。以後我們要怎麼辦?艾爾格小姐死了,現在連齊格飛先生也死了。這個公司完了。」她說完,又大聲地哭了。
我讓她哭了一會兒後,才問︰「你怎麼知道齊格飛先生死了?」
「因為他動也不動,而且身體都變冷了。他的背上有一個洞,那是被槍打中的痕跡,血從那個洞里流出來,把襯衫都染紅了……」
「還有其他人看到死者嗎?」
「沒有,還沒有人來。」
「只有你一個人看到嗎?」
「是的。」
「好,你是在哪里發現死者的?」
「在齊格飛先生的個人辦公室,齊格飛先生就死在這里。」
「在中央公園高塔一樓的齊格飛演藝公司里?而且是在他專屬的個人辦公室?」
「對,就是這里。」黛安一邊啜泣,一邊說︰「不過我現在用的是我辦公桌上的電話。」
「其他的員工還沒有到嗎?」
「是的。只有我一個人來了。」
「你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尸體?」
「是的。」
「你要進辦公室時,辦公室的門是鎖著的嗎?」
「不是,是開著的。」
「平常就是開著的嗎?」
「不,平常都是鎖著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我好害怕呀!犯人,不,是凶手,凶手會不會回來呢?我不想待在這里!怎麼辦?」
「你先把辦公室的門鎖起來,然後去大樓的大廳等,那里會有其他人。我現在馬上就過去。看到其他同事來上班時,你也別讓他們進辦公室,讓大家都在大廳里等。」
「知道了。」
「不要踫現場的任何東西。」
「是。」
掛斷電話後,我重新扣好外套上的鈕扣,轉頭看看辦公室里面,發現約翰李韋恩還沒有到,便先聯絡了犯罪研究中心監識部門的人員。當我打算一個人先去現場,走到走廊上時,約翰來了,于是便和他一起下樓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並在途中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車子在哥倫布大道上行駛著,然後進入中央公園高塔的地下停車場。停好了車,我們立刻沖到一樓的大廳。黛安悄然站在電梯旁,她的背靠著牆壁,一看到我和約翰來了,她的身體馬上離開牆壁,跑向我們。
「還沒有人來嗎?」
「嗯。都還沒有人來。」她說。她的眼楮凝視著我們,好像在問我們要怎麼辦?
「這位是約翰李韋恩。走吧!幫我們開辦公室的門。」我說,然後請黛安幫我們帶路。我邊走邊戴上手套。
黛安拿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前幾天像發瘋一樣響個不停的電話,現在都靜悄悄的,讓我覺得好像進入不一樣的辦公室。可是,在領餃主演的女演員死了之後,連老板也被殺害,看來這個辦公室的電話在不久之後,一樣會響個不停。這就是這個辦公室的命運吧!
一打開已經看過好幾次、上半部是毛玻璃的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