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黃氏她們的震驚惶恐,蘇柳是全然不放在眼里,緩緩地穿過影壁,毫不意外的,稱為主院的內宅同樣和前院一樣,亂糟糟的,到處都放著雜物,垃圾也隨意地扔在地上。
蘇柳也不說話,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平靜的像是一湖靜水似的。
相對于蘇柳的悠游自在如在逛後花園一般,她這般不言不語的態度對黃氏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被凌遲一樣,明明知道不會有好果子吃,卻是被吊著,任你心里忐忑的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黃氏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可滿月復的話,硬是堵在喉嚨里吐不出來,憋得難受。
蘇柳淡淡的看了一圈,突然听得有咳嗽聲從正屋里傳出來,臉色終于冷沉下來。」大嫂子,你不打算給我解釋一下嗎?」蘇柳也不看黃氏她們,只看向局促地跟在後頭的蘇姜氏。
蘇姜氏有苦難言,這要她怎麼說,說黃氏他們和她大干了一架,說她霸著她親孫女的房子不讓這當女乃女乃的住進來?還鬧得人盡皆知,差點沒被唾沫噴死,然後最終妥協,黃氏他們趾高氣揚地住了進來?
蘇姜氏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心里只盼著蘇柳她們不會再回來,也僥幸的想,或許蘇柳當了大富貴的女乃女乃,就不會再看上這屋子了,哪里想,這該來的還是會來。」柳兒,我……」蘇姜氏苦著一張臉,看了一眼黃氏,不敢說話。」大姑娘。」羅氏陪著笑臉上前,道︰」柳兒佷女,你回來了?」」難道我回不來?」蘇柳冷眼看向她,又看著黃氏指著這院子道︰」我倒是想問,你們這是在干什麼?想干什麼?怎麼,見我們沒回,就鳩佔鵲巢嗎?」」你說話咋這麼難听,你娘是怎麼教你的?」黃氏氣不過,怒聲道︰」我們是住這里怎麼了,都是你親爺女乃,反正你們也不住了,能給這賊婦住,我們難道還住不得了?」」我娘可沒教我鳩佔鵲巢,還恬不知恥的住到主人家的正屋里去。」蘇柳指著傳出咳嗽聲的正屋,冷笑道︰」我不住,不代表你們就可以住,我願意給誰住就給誰住,哪怕對方是個乞丐,我若不願意,沒我開口允許,你們誰都沒資格住。」」你,你……」」我親爺女乃?呵,你們也配!」蘇柳冷哼一聲。」這吵啥呀吵?天天吵個不停,你……」蘇福生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在看到蘇柳時嘎言而止。
蘇柳在看到他來的方向後,終于忍不住滿腔怒火爆發了,殺氣騰騰地越過跟前的人走到主院後。
那蓋起來就一直沒有入住的準備將來當蘇柳和寧廣新房的小樓,屋前放了兩排竹架子,上面掛滿了尿布和衣裳,蘇柳走進屋一看,臉立即就黑了。
床鋪什麼的堆得高高的,因為沒開窗透風,又或許是有小孩的緣故,屋子里蔓延著一股子不明的酸味兒,讓人聞了就難受。
蘇福生和羅氏暗叫不妙,前者搓著手上前,想要解釋。」雪落。」蘇柳雙手攥成拳,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姑娘。」」去外頭叫幾個人來,我出五十文錢一個人,來幫我把這些東西全部扔出去清理,一個時辰內,我要看到這屋子恢復到我離去之前的模樣。」」是。」雪落得令,立即就去了。」蘇柳,你敢!」黃氏听了這令大驚失色,跳了起來。」一刻鐘內,你們不走,我就讓人趕你們走,現在,立即,馬上,給我滾!」蘇柳指著大門冷冷地道。」柳丫頭,你真要做到這麼絕?」蘇福生抿著唇,沉著臉道。」再不走,我就報官,告你們擅闖民宅,強侵私人財產。」蘇柳眯著眼冷道。」你敢,你不怕遭雷劈!」黃氏勃然大怒。」你就看看我敢不敢!」蘇柳雙眸凌厲。
住進主屋也就算了,蘇老爺子那輩份也不是住不得,但她和寧廣的新房,他們都沒住,這些人竟膽大如斯,真當是他們的家,隨意可住?
蘇柳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怒,這些人不值當,可那怒火,還是忍不住蹭蹭的往上竄。
實在太憋屈了啊!
她蓋的房子,她和寧廣的新房,自己都不曾住呢,就被玷污了,她怎能不怒?
蘇柳出資五十文一個人來幫著扔東西,這別說五十文,便是給個幾文錢,也大有人搶著來給蘇柳做事,所以走出家門,雪落就拉了幾個人來听蘇柳的吩咐了。」將東西全部給我扔出去。」蘇柳下了令,雪落則是搬來一張椅子放在院里讓她坐著。
那些人也就是看錢份上,哪管你是鄉親還是鄰里的,當下就動手了。
黃氏見蘇柳是動真格的,立即哭嚎起來。」這個婦人太呱噪,給我拖出去。」」啊,你這個遭瘟的惡女,你不得好死啊。」黃氏听了大罵。」柳丫頭,你不要太過分。」蘇福生氣的額上青筋凸顯。」大姑娘,別扔,我們自個兒收拾了去。」羅氏則是抱著孩子求道。
蘇柳冷笑︰」現在才來求我?遲了!」
黃氏他們也不知在這住了多久,東西看著少,但就這麼扔著扔著,也成滿滿一堆兒了。
雜物什麼的好丟,但人卻是不好丟,尤其是癱瘓在床上的蘇老爺子,那是誰都不敢去動一下的,黃氏似乎料定蘇柳會投鼠忌器這一點,立即強硬起來。
「你翅膀硬了,有本事就把你爺也給扔出去,有本事就逼死咱們兩個老東西。」 的一聲,黃氏伸手擤了一把鼻涕,往地上甩了甩,道︰「也好,讓大家伙都來看看,這未來的將軍夫人是怎麼逼死親生爺爺女乃女乃的,也讓大伙評評理,你還知道不知道個孝字怎麼寫了。」
這前來幫著扔東西的人都看著蘇柳,這事確是不好弄啊!
蘇柳冷冷一笑,以為這就會將她嚇到了?
「雪落,持我的拜帖,去請這鎮長地保來一趟。我倒要看看,這擅闖人家中,還強佔別人宅子的,是不是真有理了,是不是真有王法了?」蘇柳眯著眼笑道︰「不管老的小的,且往大牢里走一趟。」
威脅麼?誰怕過誰?
黃氏一愣,眼瞅著那叫雪落的死丫頭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去,登時氣急敗壞地叫道︰「你站住,你給我回來!」
「娘,我們走吧,花兒還小,受不住嚇的。」羅氏听說要去大牢,早就嚇得魂都沒了半邊了,她可沒忘記蘇長生的下場,得罪蘇柳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她的花兒才剛出生,要是去了大牢,可怎麼活?
「你給起開,我要看她這心是怎麼做的,咋就這麼黑。」黃氏推了羅氏一把,她懷中的嬰孩哇哇大哭起來。
蘇柳卻依舊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不為眼前的一切所動。
蘇慶祥收到消息趕來時,便見蘇柳坐在院中看著潔白的雙手,神色自在,再看黃氏等人,如喪考妣,不禁搖頭。
都說娶妻看三代,這話可真沒錯啊,老三這媳婦就是娶錯了啊!
「柳丫頭。」蘇慶祥快步上前,腆著笑臉對蘇柳道︰「咋回來了也不去大伯爺家坐坐。」
「蘇村長來的正好,也給民女評評理。」蘇柳卻是正經的叫村長,這是不打算認他這親了,蘇慶祥臉色微變。
「半年之前,我搬離這個村子,可這屋子,我卻沒賣也沒租出去,我自個兒願意放著,願意給誰住,都是我自個兒的意願。卻不知,有人恬不知恥的鳩佔鵲巢,還強詞奪理,這是什麼道理?」蘇柳淡淡的看向蘇慶祥,嘴角微微勾起道︰「村長以為,這到底是誰有理了?」
盡然蘇柳嘴角帶笑,可那笑卻半點也不達眼底,而是暗含著不悅和警告,蘇慶祥心里微驚,這若是從前蘇柳還有些情誼,現在,卻是只剩冷漠了。
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底線,哪還有什麼情誼可講?
蘇慶祥雖覺得到底是嫡親的血緣,不該如此不近人情,但想及老三他們過往的種種,心里嘆了一聲,強笑道︰「自然是你對的,只是,柳兒,你阿爺他身子不好,老宅的屋子光線也不及這邊,他們也是為了他好,又覺著反正地兒多著,這才搬了過來,你看?」
「到底是為誰好,咱們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蘇柳呵的一聲,道︰「看在老爺子一把年紀這麼可憐的份上,這過去我就不計較。但現在,我要他們全部離開我家,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好好,你阿爺也一直惦念著回老宅去呢。」蘇慶祥忙的道。
黃氏卻是不依了,大聲道︰「我不走。她不敢動的,她真敢逼死老頭子不成?」
「你住口。」蘇慶祥猛地大喝一聲,怒道︰「慶權弄成這樣,全都怪你這個婆娘,攪事禍三代,慶權就是娶錯了你,才弄的家不成家。」
「你,蘇慶祥,你個老不修,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教訓老娘?」黃氏被當眾訓示,老臉漲的通紅,指著蘇慶祥就叫罵起來,什麼污穢惡毒的話,一連串的從口里吐出來,這大男人听了都覺得難堪,更別說這還有未婚的姑娘了!
「要吵給我滾出去吵,別污了我的耳朵。」蘇柳忍無可忍,怒聲道︰「一刻鐘不滾出去,我就將你們全部拉進大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