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的禁閉很快被解除了,但秦雲鶴以慕容氏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為由,將相府交給老夫人掌管,有意架空了慕容氏主母的權力。但老夫人畢竟住在國公府內,所以相府上下都認為,相府的大小事宜皆被二姨娘許氏接手了。
奴僕們皆是牆頭草,如今瞧見二姨娘上位了,開始各種巴結起來。瞧見大小姐貌美了,深得相爺喜愛,一個個拍著馬匹。但他們卻仍不敢忤逆慕容氏,一心相信二小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畢竟二小姐可是未來燕王妃呢!
竹園的奴僕被秦雲鶴一怒之下大換血了。當初說秦落衣是妖孽的,全被趕出了府。其他丫鬟見之,立馬手腳勤快,人也本份了,對著秦落衣全是恭維和敬重。
第二日,秦雲鶴讓牙婆帶了些本分的丫鬟給秦落衣選擇。
于是當天下午,牙婆便領著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竹園。
一到秦落衣的院子里,她身子一站定,身後一溜排開,站著芳齡在十五到二十之間的妙齡少女們。
她望著眼前與傳言完全不相同的秦大小姐,開始口若懸河地介紹起了自己的人。只是,她說得口干舌燥,眼前這位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姐端著茶杯輕啜,一臉淡笑地細細地打量著。
目光一一從女子們的身上仔細掃過,秦落衣發現,這些女子大多面容姣好,氣質各有千秋。平常人家一般買不到多出色的丫鬟,可見秦雲鶴為了她可是認真考核過一番的。
秦落衣不說話,安靜了許久。不少女子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有些臉上露出了不耐之色。秦落衣暗中一一將她們排除。
玲兒是個急性子,有時候藏不住話。如今,她需要的是個冷靜、聰慧又細心的丫鬟和玲兒互補,幫她打理一些事情。
半柱香後,秦落衣挑了兩名順眼的留下作為二等丫鬟,三名為三等丫鬟。
二等丫鬟中,一人名為挽香,和秦落衣同歲。相貌上佳,氣質淡雅寧靜,讓人一眼看上去特別的舒心。
挽香原是商家之女,被家人當掌上明珠養著,所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寫著一手好字。然而,父親去年逝世,母親又得了重病,導致家里的積蓄全部花光。
無奈之下,挽香只能賣身為奴。而相府的大小姐與離昕是師徒關系,她便想撞撞運氣,若是能成為秦落衣的丫鬟,日後,說不定能請到離昕為母親治病。
秦落衣想要個忠心的丫鬟,所以得知此事後,便詳細地了解了一下挽香母親的病情。若是自己能治好挽香的母親,一定能讓挽香對自己死心塌地。但挽香母親得了肺癆,在現代大多可獲臨床痊愈,但在古代是不治之癥。看樣子,還得下一番功夫。
另一名丫鬟為墨竹,比秦落衣大兩歲。相貌比較普通,但秦落衣觀察過她的走路姿勢,墨竹會武,而且武功不弱。
墨竹並不多話,容色清冷,只有在秦落衣要選別人的時候,忽然很認真地說了一句︰「秦大小姐,我會武,能保護你。」
一個做丫鬟的,跑上來說能保護自己,這令秦落衣比較新奇,見她毫不掩飾自己會武功的事情,心里好奇著墨竹接近她的目的。于是第二人,秦落衣便選了墨竹。
大丫鬟還是玲兒不變。春香走後,秦落衣並沒有貿然提拔其他的丫鬟。
她決定觀察幾天,再做決定。
秦落衣挑好了丫鬟,準備出府,卻沒想到剛走出竹園,便見秦婉兒被眾丫鬟簇擁著朝自己款款走來。
秦婉兒一襲淡粉色湘裙,身披金絲薄煙白紗,半隱半現著線條優美的頸項和精致的鎖骨。秦婉兒雖才十三歲,並未及笄,但容貌已是極美。膚色如玉光滑,漆黑星眸大而水靈,雙頰帶著小小酒窩,笑得時候帶著一種嬌女敕的可愛。
如今,三千青絲挽成蝴蝶髻,斜插著一支瓖嵌珍珠的紫玉步搖,垂掛著兩縷銀色流蘇。一襲長裙飄渺曳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她更加成熟和柔美,好似誤落凡塵的仙女。
「姐姐!」秦婉兒看見秦落衣,立刻笑盈盈地走近,顯擺著晃了晃她身上瓖滿翡翠珍珠的淺粉湘裙。
滿身的寶石在太陽下極其耀眼,秦落衣被晃了下眼,立刻蹙眉,後退了一步。
秦婉兒一看秦落衣穿得如此簡樸,一襲淡綠色的長裙,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以為秦落衣蹙眉是羨慕嫉妒了,立刻微昂的下巴,仿佛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完完全全將秦落衣這個嫡女比了下去,心里歡喜極了。
隨後,她又走近一步,櫻唇微翹,嬌滴滴地說︰「姐姐,你看我這身湘裙,漂亮吧!」
她炫耀般地在秦落衣面前轉了一個圈。桃花暗紋的淺粉的裙擺翩翩飛舞,仔細一看,原來這裙擺上不單單瓖嵌著漂亮的翡翠珍珠,竟還瓖嵌著五顆上等的紅寶石。陽光之下,顆顆閃亮的紅色寶石晶光閃動,光彩流溢,華貴難言。
「妹妹這身裙子真是漂亮,想必價格不菲吧。」秦落衣恭維地說著,眼角含著若有似無地笑意。
「那當然,這件湘裙是百里綢的最新品,價值七百兩銀子。是百里綢最優秀的裁縫花了十天縫制而成的,用的是上等的珠寶,整個京城至此一件!」秦婉兒說著,見秦落衣的目光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頭發,她輕撫著發髻上的紫玉珍珠步搖,得意地說︰「這支紫玉步搖同樣如此,是京城最優秀的工匠所做,花了七天七夜。」
秦落衣是嫡女又如何?如今還不是穿得如此窮酸!只能羨慕我的份!
此刻,秦婉兒如同斗勝的孔雀,驕傲地像秦落衣展示著自己身上的滿身珠寶,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展示地淋灕盡致。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大夫人落敗了,二姨娘被扶正了呢!
「這發簪也很漂亮,襯得妹妹花容月貌。」
秦落衣嘴角露出一抹興味的笑容。當初,秦婉兒為了買玉容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如今,這購買湘裙和步搖的銀子是怎麼來的,真是讓人感興趣啊!
秦婉兒被秦落衣哄得心花怒放,她瞧著素綠的秦落衣,心里譏笑了一下,笑著說︰「這些是為明天的百花宴所準備的。大姐也快點準備明天的衣服啊,否則就……」她忽然動作一頓,手捂著嘴,小聲道,「啊,我差點忘了,大姐早已經不參加百花宴了。」
秦落衣順著她的話,感傷地說︰「是啊,妹妹,我已經不參加百花宴很多年了……」
「姐姐曾經跳舞很美,能引來蝴蝶伴舞。如今變瘦又變美了,妹妹一度認為姐姐一定能撥得頭籌……如今,大姐不去,真是可惜了。」秦婉兒惋惜地說著,漂亮的眸底卻滿是嘲諷。
這個大姐變漂亮了又如何,她這自卑懦弱的心態,就算有心想參加,恐怕也是不敢去。虧她還擔心秦落衣再度出風頭,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秦落衣頓時覺得好笑不已。秦婉兒不過是個庶女,如今是因為許氏沾了老夫人的光,才被眾人巴結。真以為自己變成了主子嗎?竟在她這個嫡長女面前叫囂。看來,她這位四妹得好好地補補腦子,怎麼會如此的蠢笨如豬啊!以後被人坑了,說不定還給人數錢呢。
「婉兒明日還要表演,先回去練習了。」秦婉兒笑得燦爛,可轉身的瞬間,不知為何,小腿忽然一痛。她一時沒站穩,踉蹌地扭了一下,竟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飄渺曳地的長裙擺。
只听「撕拉」一聲,那象征七百里白銀的名貴湘裙就這樣撕裂了一個長長的大口子,露出了秦婉兒白而修長的大腿,以及若隱若現的裙底風光。
而秦婉兒被這長裙擺一滑,整個人直徑朝地上跌去。
只听「砰」的一聲,她臉上得瑟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便一股腦地著了地。
漂亮的紫玉步搖「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兩截。
秦婉兒的鼻梁撞個正著,烏黑的青絲凌亂地披散開來,青絲之下,漂亮的俏臉上布滿了一層灰塵,鼻子下方更是涌出了兩行鮮血。她整個人青一塊,紅一塊,嘴唇更是磕破了血,白得發紫,滿是塵埃,那模樣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小姐!」秦婉兒的丫鬟香凝驚呼一聲,連忙疾步上前扶起了秦婉兒。若秋被秦婉兒趕出相府後,二等丫鬟香凝便提拔為了大丫鬟。
秦婉兒整個人被摔懵了。忽然,腳腕處傳來陣陣疼痛,她瞬間清醒了過來。望著自己的一聲狼藉,她惱怒地回頭,憤怒道︰「秦落衣,是你害我摔倒的,是不是!你嫉妒我穿漂亮衣服,你嫉妒我戴漂亮的首飾!」
秦婉兒披頭散發,眼眸中怒火滔天,她推開了扶著她的丫鬟們,猛地一發力,朝著秦落衣撲了過去。
她張牙舞爪的模樣,恨不得將秦落衣碎尸萬段。
面對瘋婆子行為的秦婉兒,秦落衣側身一躲,無辜地說︰「四妹,你可不能亂冤枉人啊。我離你可是有三米之遠啊。到底有多大本事,我才能那麼遠地讓你摔倒在地呢。」
秦婉兒仍有一種錯覺,秦落衣仍是以前那個任她隨意欺負的無能口吃女。如今,她這一撲突然空了,讓她產生了一種慌張的情緒。
她想起來了,秦落衣已經不是從前的秦落衣了!
秦婉兒原本就腳扭傷了,這麼一撲,身子又是朝地上撲去。眼見自己再度狼狽摔倒時,身子忽然被人一扶,竟是秦落衣!
手腕處傳來陣陣劇透,秦婉兒感覺自己的手快被秦落衣握斷了。她掙扎地推開了秦落衣,大罵道︰「別踫我!」
玲兒看不過去,冷眉道︰「四小姐,小姐剛才根本沒動,明明是四小姐你自己被裙子絆住的,自己摔倒的,非要賴在小姐頭上。」
玲兒以前被秦婉兒欺負多了,原本就討厭秦婉兒。如今見她出丑,更是刻薄地說︰「如今,小姐好心扶你,你卻是這種態度!真是好心沒好報!」
秦婉兒和秦落衣的這出戲,被不少路過的丫鬟和小廝們看在眼里。前天那出捉妖戲已經讓眾人對懦弱口吃的大小姐大為改觀,如今四小姐竟然又和以前一樣欺負大小姐,愛美之心人人有之的下人們立刻為大小姐鳴起了不平。
「明明是四小姐自己摔倒的,竟然又誣賴大小姐!」秦婉兒曾經栽贓的事情做得太多,眾人理所當然地相信滿臉無辜的大小姐,更何況明明就是四小姐自己摔得,竟然惡人先告狀!
「大小姐是嫡女,一個庶女竟然對主子不敬……」
秦婉兒見眾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盯著自己,有些人竟然大膽地對著她一個主子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如此侮辱!這一會便咬牙切齒,面色猙獰。
秦婉兒還以為自己容貌多美,卻不知自己摔個狗吃屎,整張臉如調色盤一般,丑得驚人。
秦落衣瞧見秦婉兒沉不住氣,又瞧見自己變美後,追隨者竟然冒出了不少,心中好笑不已。半響,她柳眉微挑,況似擔憂地說︰「四妹,我看你好好找個大夫看看臉上的傷吧。明天百花宴,破相了可不好。」
破相?!!!
秦婉兒心中一緊,急忙提起了裙擺,在丫鬟攙扶下,急匆匆地趕回了房。
一回到房間,秦婉兒差點哭暈在鏡子前。鏡子里的自己滿臉狼藉,青青紅紅的一大片,丑陋畢現,哪還有剛出門是貌若天仙的樣子!
華美的衣服裂了,名貴的步搖碎了。
秦婉兒的心也隨之碎了。她的十指深深地扎進手掌心里,不甘和惱恨充斥著她紅紅滿是水光的雙眸。
秦婉兒走後,玲兒跺了跺腳,氣憤道︰「四小姐真是可氣!小姐,你可要在百花宴上好好地出出風頭!滅滅她們的威風,讓她們再敢嘲笑你!」
這段時間,並沒有人提醒秦落衣,百花宴的時間漸漸逼近了。若不是今日秦婉兒來挑釁,秦落衣都快忘了這件事。
秦落衣搖了搖頭,道︰「滅了風頭又如何,到時候又惹來一身腥。」
曾經秦落衣有過賭氣,心想著等自己變美後,一定要好好地在百花宴上艷壓群芳,讓那些嘲笑過秦落衣的人全部驚掉了下巴,閃瞎他們的雙眼。
但現在想想,秦落衣又覺得這種行為特別的幼稚。一個人的好與壞竟然僅憑外貌來判斷,足夠說明那些人太過幼稚了,自己何必要爭這口氣呢。
到時候,若真的太過矚目,反倒是會惹來一群羨慕嫉妒恨的事。有個秦芷萱和秦婉兒就足夠她頭疼的了。若是再加幾個給她使絆子的,她可要被煩死了……
現在,秦落衣有些羨慕在雲中君安穩的日子。閑暇時間研究研究醫術,看看醫書,無聊的時候逛逛滿香園,盤算盤算盈利,這才是享受啊!
所以秦落衣決定,在百花宴那天,趁著慕容氏和秦芷萱不在府內,暗中調查下當年司徒氏死亡的真相。調查完清楚,解決完一切後,一定要過起悠哉的米蟲生活!
秦落衣說完,淡淡地看了墨竹一眼。剛才秦婉兒得瑟的嘴臉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以她庶女的身份,穿著如此華美的衣服、名貴的首飾,一定會遭到眾嫡女的圍攻,如此愚蠢之人不配她親自動手,便會自己葬身火海。
但她萬萬沒想到,剛才,墨竹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小石子擊中了秦婉兒的大腿,令秦婉兒誤踩中自己的長裙擺,狼狽得摔了一身塵埃,間接為她報了仇。
若非秦婉兒摔得太過詭異,秦落衣根本沒有發現是誰動的手。而她附近,玲兒和挽香都不會武,唯有墨竹出的手。
速度之快,力道之輕巧,可見墨竹長年使用暗器,此人並沒有表面那麼簡單!
秦落衣暗暗蹙眉,在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前,她暗自提了一個心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misa醬小萌物的火箭炮和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