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安柳倩與秦落衣見面時,秦落衣尚未完全恢復容貌。剛才安柳倩被秦落衣的容貌怔住了。如今,她細細打量著秦落衣,心里大駭。
別說與曾經懦弱口吃的秦落衣判若兩人,那往日膽怯和懦弱的眼神竟是光彩奪目,自信卓然。雖穿著一身素雅的淺藍色長裙,只戴著一支毫不起眼的玉簪,但這樣的素美反而在精心打扮的她們之間月兌穎而出,讓人眼前一亮。
沒想到秦落衣變美後,竟然變得如此有心計。竟然懂得用上這招,吸引眾人目光,還顯得她們幾個妝容俗氣。真是可惡!
經過上次和剛才的交鋒,安柳倩再不敢看輕這個曾經被她欺負到哭的無能女秦落衣,而是因為秦落衣的改頭換面,對她留了個心眼。
安柳倩的話連諷帶刺,換做是普通家的姑娘,早就羞得無地自容,若是原本懦弱的秦落衣,更是萬念俱灰,口吃連連。但現在的秦落衣可是個厚臉皮呢。
以前的秦落衣管她屁事!
秦落衣面色不變,淡笑道︰「郡主你說錯了。並非燕王退的親,而是我成全二妹主動退讓的。我和燕王之間成功退了婚事,是自由之身。燕王並非正式娶我,何來休棄之說,所以,我清清白白,並沒有覺得任何羞恥。反而很高興與燕王解除了婚約。若是說燕王休棄了我,豈不是給燕王扣上不忠不義不孝之名呢。當庭廣眾下悔婚,可是抗得陛下的旨意。郡主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呢?」
安柳倩沒想到秦落衣如此巧言善辯,一時間被她反駁得懵住了。半響,她才輕嘲道︰「呵,你曾經如此傾慕燕王,卻遭到悔婚,不覺得丟臉嗎?三年前你在百花宴上丟盡臉面,沒想到臉皮如此之厚竟還來參加。若是我換做你,早就自我了結,免得辱了家族門面呢。」
秦落衣怎麼會不知道安柳倩的花花腸子。她想用燕王退親的事情和三年前百花宴的事情刺激她,想看她慘白臉驚慌失措、自亂陣腳的模樣,但她偏偏不如她意呢。
「哦?」秦落衣笑得不懷好意,「郡主若是覺得被心儀之人拒絕十分羞恥,欲要自盡。那麼郡主被離公子拒絕那麼多回,怎麼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呢?還參加這些年的百花宴呢?郡主都未曾被打擊,明知自己貌丑仍然鍥而不舍地追求著離公子。我不過是被拒絕一回,怎會輕易地放棄大好的年華不過,跑去尋死膩活呢。」
「你!」安柳倩自然是听明白了秦落衣話中的意思,上了妝的精致臉龐被氣得扭曲,眸光微眯暗藏著殺意,揮手一巴掌朝著秦落衣的臉上打去。
「賤人!」
安柳倩離得秦落衣極近,站在秦落衣身後的玲兒一驚,連忙想護住主子,卻被墨竹伸手拉到了另一側。
「郡主雖然身份尊貴,但一口一個賤人,一口一個丑八怪,言語太過粗俗,難怪……嫁不出去呢……」
秦落衣嘴角隱隱一動,以奇快的速度往旁邊退了幾步,只听見兩道尖銳的女子慘叫聲在身後響起。
安柳倩被秦落衣氣得怒極攻心,一巴掌揮得極其用力。她原以為極近的距離,秦落衣必然要挨上這個巴掌,誰知秦落衣竟然側身一躲,躲了開來!非但躲了開來,竟再度嘲笑她嫁不出去!
可惡可惡可惡!
安柳倩早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想再度給秦落衣一巴掌,卻因為剎不出力道,身子連連往前跌去,腳腕更是一痛,整個身子朝前撲了過去。
也不知怎麼的,安柳倩竟然正好撞向了偷偷模模從亭子里走出的秦婉兒。那時候,秦婉兒明明能躲開的,可不知道為何,身子忽然僵硬住了,竟望著安柳倩撲來的身影呆怔在了原地。
于是兩聲慘叫響起,秦婉兒和安柳倩雙雙摔在了台階上。之後更是因為慣性,兩人狼狽地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直到「啪——」的一聲,兩人才火冒金星地停了下來,狼狽地趴倒在地上。
玲兒張大了嘴呆在了原地,半響,才傻呆呆地回頭瞧了一眼自己小姐一臉沉靜淡定的神情,心里松了一口氣。
如今的小姐早已不是那個曾經任人欺負的主了!她還瞎擔心什麼呢。
這樣想著,玲兒望著安柳倩狼狽的模樣,裂開嘴,傻笑了起來︰讓你再欺負我家小姐,活該!
「啊,郡主,四妹,你們怎麼樣了?」秦落衣喊了一聲,驚慌失措地走了過去,扶著秦婉兒的雙臂搖了兩下。
秦婉兒原本就暈,如今被秦落衣一搖,臉色越發青白,胸口不自然起伏著。
秦落衣察覺了秦婉兒的異樣,手立刻一松,秦婉兒柔弱的身體「啪」的一身朝著安柳倩倒去。
這麼一摔,手肘處傳來尖銳的刺痛令安柳倩疼得齜牙咧嘴,倒在地上完全使不上半分力氣。如今秦婉兒重重的身子再朝她一砸,頭上的朱釵往她臉上撞去,更是疼痛難忍,令她心驚。
她猙獰地瞪大一雙眼,伸手用力地將秦婉兒推開,嘴上凶狠地大喝︰「賤婢,快給本郡主起來!你想壓死本郡主嗎!」
她話音剛落,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嘔吐的污穢。
秦婉兒這麼一撞,渾身難受幾欲作嘔。安柳倩這麼重重一推,將她胸口勉強壓制的惡心驀地涌了上來,一發不可收拾。
安柳倩盡管迅速側身,但那惡心的污穢仍然濺了她半截多的衣袖,甚至臉上都有幾滴。
她胸口不自然地起伏著,顯然氣得不輕。
半響,一道殺豬般的驚叫在御花園里響起。
「啊啊啊!!!」
秦婉兒被安柳倩尖銳的聲音喊得一懵。懼于安柳倩的凶殘,她強忍著全身散架似的疼痛,踉踉蹌蹌地站起身,隨後「噗通」一聲地跪在地上,滿臉慘白地說︰「郡主,民女不是有意的……民女剛才……身體不適……」
「賤人!賤人!賤人!」被丫鬟攙扶起來的安柳倩,頭發散亂,頭上的珠釵首飾全都歪歪斜斜的掛著。身上本來華貴俏麗的衣服如今滿是泥土和灰燼,半邊身子皆是惡心的污穢,哪里還有原來光鮮亮麗的面目,像是被人從垃圾堆里撈上來似的,形象全毀,大大地出了丑,丟了人。
許是看到眾人異樣的眸光,安柳倩漲紅著一張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她瞪著一雙猩紅的大眼,上去甩了秦婉兒兩個耳刮子,嘴上罵道︰「小小庶女竟然吐本郡主一身,誰給你那麼大的膽子!拉人,給我拖出去——」
安柳倩平日里嬌生慣養,何時受過這等羞辱!極度懷疑是秦婉兒故意吐她一身報復她剛才的舉動,真的恨不得將秦婉兒大卸八塊!
「安姐姐。」忽然,一道清澈如黃鶯的女聲遠遠響起,只見不遠處,一少女穿著一襲鵝黃色齊腰襦裙,袖口有著繁復的捻金刺繡。如雲青絲挽成朝天髻,容貌溫婉靜秀。
她攜著幾位宮女緩緩走來,婀娜的身姿,格外的動人。
正是十二公主楚千千,楚瑞帝最小的女兒,太子楚軒然的同胞皇妹。
她清澈的大眼楮幽幽掃過御花園里的場景,當掃到跪地瑟瑟發抖的秦婉兒時,嘴角一揚道︰「安姐姐這麼做,可不妥。」
秦落衣並不認識眼前衣著華麗、一身貴氣的少女,但亭中的其他少女們在呆滯後,慌張地給她福身,她連忙也跟著請了一個安。
「見過十二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楚千千並沒讓人起身,眾人一直保持著不尷不尬半蹲的請安姿勢。倒是安柳倩不滿地蹙了蹙眉︰「千千,我要罰這丫頭,你還要阻我不成?」
「母後、母妃和皇兄們都已經朝這來了,他們若是知曉這件事,一定會責罰你的。」楚千千掃過秦婉兒一襲淺綠色長裙,笑意更是濃了起來,悄聲靠近,在安柳倩耳邊道,「我有個好主意,包安姐姐滿意!」
她說著,將目光對上了半福著身腦袋微垂的秦落衣,蓮步輕移地走了過去。
「你就是秦大小姐?」
楚千千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秦落衣,漫不經心的神色讓秦落衣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對方的目光帶著毒刺。
在看見她發上插著的蓮花玉簪時,楚千千慘白著臉後退了一步,眼楮驀地緊縮了下,突然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
秦落衣不明所以,蹙了蹙眉︰「民女不明白。」
楚千千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不明白?剛才你嫉妒庶妹比自己穿得衣著華麗,發怒掌摑庶妹。郡主出手阻攔,你又惡傷郡主,不依不饒。一切都被本公主瞧見!如此大逆不道之舉,難道不該治罪嗎?」
秦落衣好笑不已,反唇相譏︰「十二公主真會編故事,明明是安郡主自己摔倒,三妹身子不適吐了安郡主一身,才導致安郡主發怒,掌摑了她。怎麼變成我的錯了?十二公主莫非把這里的所有人都當成了瞎子?」
楚千千不懷好意地環顧了一周,笑著問︰「你們說你們看到了什麼?老實說,本公主不會責罰你們。」
亭中的女子哪看不出十二公主是故意找理由擠兌秦落衣,此刻明哲保身之下,各個都低著頭,不吱聲。
如今貴妃可受寵愛了呢,太子更是十二公主的嫡親大皇兄。如今太子只有正妻,還沒有妾室。她們都還有機會的!
楚千千冷笑說︰「秦家長女秦落衣,品行低下,行為惡劣,此等工于心計的女子,不配出席百花宴。來人,將秦大小姐請出去!」
玲兒瞧見,連忙護住了秦落衣,急著喊道︰「公主殿下,小姐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你不能冤枉了小姐啊!」
「賤婢,誰準你說話了!」楚千千冷眉一挑,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卻被人忽的握住了手臂。
「你!」楚千千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秦落衣,見她完全沒有被嚇得瑟瑟發抖,而是重重地握著她的手臂,欲將她的手臂捏碎,臉刷的白了一片。
「大膽!」
秦落衣似笑非笑地握著,聲音冷冷道︰「公主大人,我們應該沒見過幾次面吧。為何要栽贓嫁禍給我?」
她又不是軟柿子,憑什麼總是任人拿捏!
那一雙黑眸含冰蘊雪,楚千千不由打了個冷戰。她沒想到一向懦弱的秦落衣發起脾氣來竟如此可怕,立刻心里虛了一下。但很快,她笑著說︰「秦落衣,你認為大家會相信本公主,還是相信你?」
秦落衣蹙著眉不耐道︰「十二公主,我沒時間跟你玩這種游戲。你要栽贓我可以,不過我可不是那麼好栽贓的。你以為僅憑你的幾句話,就能顛倒一切是非黑白嗎?實在是太可笑了!」
「你!大膽!」楚千千瞪大了眼楮,忽然淚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痛呼道,「好痛,你給我松手。」
「你又玩什麼把戲?別以為裝柔弱,我就會妥協。別再招惹我了!」秦落衣惡狠狠地說,但握著楚千千手臂的力道卻松了不少。
然而就是這麼個瞬間,楚千千眼里閃過一抹惡毒的算計,忽然倒退了幾步,往後重重的一仰,像是被秦落衣重重一推般,翩然的身子朝著湖里跌去。
秦落衣猝不及防她有這麼一手,連忙伸出手想拉住她。
「秦落衣,你認為大家會相信你,還是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最後一眼,她看向秦落衣,帶著慢慢惡意的笑容。
唇瓣輕動,瀉出了一道低喃。
「秦落衣,你完了。」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湖里激起一片驚浪。落湖的少女驚慌地伸著手痛苦地喊著「救命!」「救命!——」隨後,她的身子越來越沉,仿佛被這漫無邊際的湖水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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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秦落衣和楚千千竊竊私語的時候,眾人怕觸了公主的逆鱗,引火上身,所以一直都福著身,半低著腦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直到一聲「噗通」的落水聲,眾人疑惑地抬頭,瞧見十二公主難受地在水里撲騰著,身子越來越沉,眼看……就要溺水了!千金小姐們這才尖叫起來,那高高的分貝直將樹上的鳥兒們都驚得展翅亂飛。
唯有安柳倩再望到不遠處疾步走來的眾人時,眼楮驀地一亮,指著秦落衣的鼻子,憤怒地罵著︰「大膽!竟然推十二公主落湖!你這個……」
秦落衣反唇相譏道︰「有空罵我,還不如去救十二公主。若是不想公主淹死的話……」
她話音剛落,身子被人好不憐香惜玉地重重一推,秦落衣驚得後退了幾步。若不是墨竹伸手扶住了她,她早已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她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見一名玄衣男子踏風而來,足尖輕點著湖面,伸手一撈,將湖邊的楚千千撈進了懷里。
不一會,玄衣男子抱著楚千千緩緩上了岸,他懷里的少女,神色蒼白,呼吸微弱。漂亮的臉蛋滿是水漬,發髻散亂不堪。一看便知,嗆了不少的水。
他眉頭一蹙,月兌下了自身的外袍蓋在了她的身上。
秦落衣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漸漸浮上心頭。她僵硬地轉過腦袋,便見十米開外,形形□□站了不少人,一個個都目睹了她的「行凶」。
為首的男子一襲玄纁色華服,青絲束發成冠。玉面冷峻,薄薄的嘴唇緊張地抿著,深邃得看不到底的雙眸光射寒星,飽含怒意。
這個楚千千,心真夠毒的。和她究竟有多大的仇,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去栽贓她!
作者有話要說︰百花宴的序幕正式拉開了~~~女主自穿越以來,第一次被人這樣栽贓。這樣眾目睽睽的鐵證下,她該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一直神隱的男主又在哪里呢!請拭目下一章落衣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