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夏負手于後,以在拜訪相熟鄰居的姿態,面對厚重的城門。幾個守衛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長的獸人點點頭,便有一個守衛跑去報告祭司,他則走下去,打開大門,仔細搜查這個行蹤可疑的雌性。
祭祀台上,費南穿著一身亞麻長袍,頭頂著繡有復雜花紋的淺色亞麻布,佇立在經久不息的火種之前,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作為波尼城的祭司,最重要的一項日常活動就是每日祭祀帶來光明的火種,整座城的火就來源于這小小的火種。禱告完後,他用旁邊的淨水將手洗干淨,雙腿盤坐在祭祀台上,閉上了眼楮。
「祭司!」
一個穿著守衛服飾的獸人匆匆趕來,腳才剛剛踏上台階,便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收回了腳,筆直的站在一邊,不敢吭聲。費南重新合上眼簾,將剛才可怕的目光輕描淡寫的抹去,但守衛還是心有余悸,站在一旁,雙腿抖個不停。
「說罷,發生了什麼事情。」費南站起身,毫不忌諱還有獸人在場,月兌下了長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被褲腿包裹的雙腿修長而筆直。
守衛紅著一張臉,結結巴巴的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了費南,吞咽著口水,眼楮的余光瞟到費南冷冰冰的眼神,以及嘴角的一抹笑容。那笑容如同森林里中午的陽光,溫暖而動人,但是眼楮里的寒意卻在第一時間將人推入了寒冰深淵。
費南拿起一件斗篷,匆匆的跑向城門,留下守衛一個人癱軟在祭祀台前。與此同時,夏站在波尼城的外面,好整以暇的接受著一句又一句的盤問,還保持著友好的笑容。
守衛們似乎是接受了夏的說辭,將城門打開了一點,夏正想將東西搬進去,卻看見一個長發的男性站在城門口。臉上燦爛的笑容,讓夏有種男性其實是在等待他的錯覺。那男性朝著夏點點頭,幾個守衛走出來,將東西一件件的搬進了城門。
「你好,我是費南。」眼楮里閃爍著溫柔的光芒,讓夏恍惚間以為自己和男性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但這樣的迷糊也就持續了幾秒鐘。夏將之前告訴守衛的事情,又告訴了一遍給費南。
夏轉過頭,看看已經重新合上的大門,剛才的一瞬間,他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不著痕跡的掩飾自己的不安,夏看著連站姿都很優雅的費南,問道。
「所以,你可以帶我去找祭司嗎?」費南睜大眼楮,不可置信的盯著夏,夏露出一個笑容,費南則更加疑惑。
「不可以,」現在輪到夏驚訝,還沒緩過神,只听費南又說了一句,「因為我就是祭司。」
雄獅拖著小板車,一路走到了灌木叢前,一只野獸猛地撲到他的面前,但雄獅一點都不慌張,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這只野獸。野獸見雄獅沒什麼動作,便在它面前繞了一圈,煩躁的甩甩尾巴。
「你應該陪他去的。」野獸灰藍色的眼楮直直的盯著雄獅,說話之間,露出了潔白但鋒利的牙齒。
雄獅听見他的話,也沒反駁,只是回應著野獸的目光,似乎也在問他,為什麼他自己不去。見雄獅沒什麼反應,野獸跳入灌木叢中,準備離開,卻听見雄獅敦厚的聲音。
「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如去調查一下那只小猴子。」雄獅略微停頓,似乎是在等野獸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任何一個城邦都不會讓小獸人獨自到森林,他出現在森林,有些可疑。」
野獸扭過頭看了雄獅一眼隨後消失在灌木叢中。比格嘆了口氣,化成了人形,爬上一棵樹,然後坐在樹枝上,靜靜的眺望著遠處山坡上的城邦。
波尼城中,夏被自稱是祭司的費南帶到一處住所,灰色的牆壁下種著一些花花草草,而庭院正中央是一棵大樹。大樹的陰影籠罩著整個庭院,夏一邊觀察,一邊無語,這個費南不是腦筋不好使,就是這棵樹有特殊的含義,要不哪家會把樹種在大門口。費南不知道夏心里的想法,只是靜靜的帶路,不是轉過頭笑著和夏搭話。
除了庭院有些奇怪外,房子內部還算正常,只是作為祭司來說,這樣的房間未免太奢華了。地上鋪著不知是什麼材質的地毯,繡著很繁復的花紋,踩上去軟軟的,上面擺放的椅子和桌子都雕刻著同樣的花紋,還有陶瓷的茶杯和茶壺,修飾窗戶的流蘇等等,這一切就好像歐洲的貴族莊園一般,讓人應接不暇的同時,卻沒有一絲溫暖。
「這里是我家,你的房間安排在走廊盡頭,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晚飯馬上準備。」費南笑著說道。
夏也沒拒絕,點點頭就要走過去。結果剛起身,就有個雌性進來,對著費南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祭司」,便領著夏一起出去了。過去也見過兩個城邦的祭司了,洛特不說,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從不讓人照顧,瑞德城的老祭司也是一個人在遠離地面的樹屋里侍奉獸神,唯獨這次見到的費南,硬是讓他有種看見奴隸主的感覺。
既然有那麼多的財富,那他就不客氣了。夏看著房間角落里,他帶來的東西,露出一個可怕的微笑。
晚飯時分,夏走到餐桌前,桌布的每一個角,都繡著在地毯和家具上看見的花紋,上面擺放著各色蔬菜和瓜果,生的熟的都有,偏偏沒有肉類。而坐在桌子一頭的費南,此時又換了一身衣服,淺色的亞麻襯衫,加上華麗的流蘇披肩,長發隨意的被一條發帶綁起來,束在腦後,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露出植物編成的涼鞋。
費南將一顆果子掰開,透明汁水便流入杯中,他遞給夏,夏抬起杯子正準備喝,就聞到一股清香中帶著醇厚的味道。
「夏,歡迎你。」
「酒?」嘴唇離開杯沿,夏搖晃了一下里面的液體。費南驚訝的睜大眼楮,嘴唇動了兩下,最終又露出了微笑。
「是酒果沒錯,貝爾城也有嗎?」
誠實的搖搖頭,夏開始計算自己要換多少酒果回去。費南對于這樣的沉默也毫不介意,只是安靜的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等待著夏開口說自己的來意,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費南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你為何來找我?」費南先開口。
「洛特說,你是獸界最厲害的祭司,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夏將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復上,費南半眯起眼楮,喝完剩下的酒,站起身,走到夏的面前。
「可以讓我看看嗎?」夏不可置否的放開手,費南白皙的手指輕輕的觸踫夏的小月復,感受到傳來的寒冷,他的細眉擰在了一起,抬起頭卻看見夏淡然的神情。
「你知道?」夏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好久未露面的雪族血統,費南揉揉眉心,也許讓貝爾城的雌性懷上,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匪夷所思。
「大概。」
「他會害死你。」費南指著夏的小月復,像是審判官在宣告犯人最後的結果一樣,沒有一絲感情,更沒有所謂的憐憫。夏淡定的交疊雙腿,直直的看著費南。
「正因為如此,我才來找你。」
費南退後了幾步,低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然後重新坐回椅子上。
「情況很復雜,他會奪走你的熱量,直到你死亡為止。」費南雙手合十,微微靠在椅背上。抬頭一看,卻發現那個可憐的雌性竟然在笑,而且是飽含自信。
「你知道我帶什麼東西來了,對吧?」夏收起笑容。守衛在他先一步將東西拿進房間,為的就是在他來之前,不著痕跡的檢查他所帶來的東西,然後,告訴給面前這位祭司,再由這位祭司判斷。
「知道,是火木。」
夏點點頭,在出發之前,克萊和科瑞恩來到加蘭特家,打算用雪族的資料和一個條件和夏換取東西。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克萊突然說起在瑞德城時獸神的兩條神諭,並告訴夏,其實需要火木的不僅僅是櫸木,還有他要去的波尼城,只不過他們需要的是真正意義上可以點燃火的火木。
多年之前,波尼和瑞德發生了一次正面的沖突,是波尼先發起的。因為他們發現瑞德境內有種可以摩擦出火焰的木頭,即時火木,而為了爭奪火木,從此以後瑞德和波尼就陷入了長期的僵局。火木只在瑞德和貝爾境內生長,其生長速度很快,其實每年兩個城邦都有用不完的火木,而波尼則不同,他們境內只發現有一塊火木,就是現在放在祭祀台上的火種。
也許最開始只是自然資源的分配不均,到後來因為波尼使用暴力方法,導致最後兩個城邦都不知道在爭什麼,甚至發生將對方的雌性搶回來,殺害對方的獵戶之類的事件。
克萊之所以要告訴夏這件事,一來是想給夏一個人情,二來是這麼多年了,老祭司心力交瘁,是時候該平息這場風波了。而夏自然知道他的那些想法,權衡了一下利弊,最後欣然答應了這筆交易。
「波尼城缺少火木是件讓人遺憾的事情。」語氣是很遺憾,但他的表情可不是這樣的,笑的就像得了蜜的熊一樣。
「你打算怎麼做?」費南收起笑容。
「我救一個城邦換你救兩個人。」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加起來正好兩個。
「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
原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夏,听見這句話後,感受到了從來到這里以後從未有過的壓力。對面的費南則重新綻開了笑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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