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的主意果然奏效,自那之後,夏沒有再刻意避開塔爾,隊伍的氣氛雖然算不上愉快,但至少也沒有之前的尷尬,讓旁觀的洛特和比格都松了口氣。也是源自那一次,夏每次生氣,塔爾都會變回獸型,像只大貓一般在地上賣萌,討好的舌忝舌忝夏的手,拱拱他的膝蓋。而夏呢,一邊在心里暗罵手段低劣,一邊又不由自主的拜倒在這「低劣的手段」下,克制不住的伸出手撫模大貓柔軟的肚皮和敏感的耳根。
回程不像來時那麼匆忙,四人倒也不著急,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似的到了瑞德境內。夏借著板車的高度,看到了進入瑞德城的吊橋,回頭看了一眼余下的三人,大家默契的沉默著,等夏的一句話,究竟要不要到瑞德城,究竟要不要和克萊掙波尼火木的生意。
「呼……」夏看著口中呼出的白氣,漸漸消散在空中。冬天的腳步尚未走遠,森林中的溫度還是很低。
「夏,」洛特回頭望著去貝爾城的路,有些猶豫的開口,「我們還是會貝爾城吧。」
確實,夏和瑞德城達成黑蠶交易以後,貝爾城夏天可以穿上涼爽的蠶絲衣料,雌性們也可以吃上各種各樣的蔬果。提到這些,這次的波尼之行也不得不提,看看板車上的陶罐和蔬果,還有他從未見過的酒果,都是夏的功勞。人就是這樣,有了一樣,就會想要第二樣,貪欲就像野獸的胃一樣,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饑餓。如果這次從克萊手上搶到火木交易,意味著他們可以用取之不盡的火木,換取生活的必需品,那可是天大的好處!
但取得巨大的利益的同時,他們也要付出相對的代價。上一次,夏只身從克萊這里逃出,完全是靠獸神的庇護,本該從此以後就躲得遠遠的,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夏居然還要再來一次。就算火木交易很誘人,洛特也不容許他的城民涉險。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夏繼續眺望遠方的吊橋,似乎看到的不僅僅是吊橋,還有吊橋對面等著他拿走的利益。
三人︰「?」獸型是狼的獸人可是貝爾城出了名的軟柿子,三人不解的望著夏。
久久沒听到回答,夏轉過頭,便看到了三人的懷疑的神色,瞬時反應過來,有些窘迫的將「狼」硬改成了「野獸」。幸好,換了個詞,並不影響他這句話的本質。
「你進的去,可未必出的來。就算加上我,也不能完全保證。」
在波尼城得到消息後,他和夏的原計劃是兵分兩路,他和比格先回去,一來是將不能久放的蔬果和酒果帶回去給魯夫,二來是調集獸人,只要克萊有什麼動作,他們便可及時救援。但計劃並不是萬全之策,其中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就是時間問題。他和比格回去到趕回來的四天時間,夏在瑞德城可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克萊不會動我,他還欠著我的人情沒還。」
「就憑你救了他父親?」
「差不多。」
「還有放了科瑞恩?」
「唔。」
「上次你可是救了他,到頭來他還不是不認人!」洛特聲音突然高了八度。見此情形,旁觀的兩個獸人都猶豫起來,仿佛只要洛特一聲令下,他們就要五花大綁將夏拖回去。夏緊緊的鎖住了眉頭,腦子里一刻不停的想著如何說服洛特,讓他放心的回貝爾城。♀
「洛特,我只身出入過瑞德和波尼,現在還不是完好無損的站在你的面前。」夏淡淡的說道,用詞盡量不激怒洛特。
「去瑞德城,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去的,暫且不提。」洛特雙臂環于胸前,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道,「波尼城是為了求醫,波尼不容許其他城邦獸人進去,我才讓你一個人去,結果差點害死你,是我的錯。」
「洛特……」夏伸手拍洛特的肩膀,卻被他一掌推開。
「夏,我不能一錯再錯。」洛特自責的低著頭,「把他帶走吧。」話音剛落,和他有一樣想法的兩個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塔爾朝夏走過來,說了聲「抱歉」,便將夏扛在肩頭,往回走去。
「你……放開我!」在搖晃之中,夏悲催的看著吊橋離自己越來越遠。
入夜,風呼呼的穿過樹與樹之間,發出類似野獸嚎叫的聲音,夏抬頭看看黑洞洞的灌木叢,想象著灌木叢的後面也有一雙發綠的眼楮在盯著他,貪婪的流下粘稠的口水。夏不由向後靠緊樹干,拉緊獸皮的斗篷的領口,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在他身後不遠處,火堆發出溫暖而明亮的火光。余下的三人圍坐在火堆前,塔爾和比格默默的反復烤著手上的獸肉,眼楮不時看向背對著他們的夏,無奈的嘆口氣。洛特皺緊眉頭,靠在樹邊,反思今天對夏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塔爾站起身,拿著烤肉走到夏的面前,用葉子墊著放在他的腳邊,隨即在旁邊坐下。
「走開。」夏一看見塔爾,就想起白天他幫著洛特將自己綁回去,心里堵得慌。
「……」塔爾不言語,靜靜的看著夏。
烤肉美妙的香味撲面而來,夏咽咽口水,他這一天滴水未進,粒米未沾,他發狠的揉揉抗議的胃部,結果還是抵不住食物的誘惑,尷尬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塔爾。
塔爾並未看他,只是靠在樹干上,出神的望著天空。感受到夏的視線,塔爾詢問似的扭過頭來,夏瞬間被他眼楮中的光芒吸引。要說他為什麼會被吸引,如果用個比喻說明的話,那眼神是水,他是入水的魚,魚是感受不到水的存在,但水又確確實實圍繞在魚的周圍,給它極大的安全感。對,他是被安全感吸引的。
周圍還是一片黑暗,灌木叢的另一邊埋伏著不可測的危險,夜風還是刺骨的冰涼。和剛才不同,夏被名為安全感的東西包裹,懼怕漸漸消失,就連身上也漸漸回暖。
被夏用那樣的眼光盯著,塔爾抬起手,手指撫過夏的臉側,留下粗糙的質感,漸漸的下移,最終指月復輕輕的撫模著夏的嘴唇。被這樣的舉動一驚,夏迅速從安全感中逃出來,震驚的瞪大眼楮看著塔爾。塔爾也回過神,迅速將手放在夏的眼瞼上,強迫他閉上眼楮,然後收起了剛剛露骨的表情,才將手移開。
「肉涼了。」塔爾站起身,像逃似的離開了。
夏低頭看看放在葉子上的肉,果然,剛才還冒著熱氣的肉,此時上面的油凝結成油粒。嘆了口氣,夏正要伸手去拿,卻感受到了小月復傳來的悸動。如心髒轉移到那兒一般,怦怦直跳,夏明顯的感受到了身體里獸崽的激動。
無論如何,洛特的初衷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想通了這一點,夏回到了火堆旁。
第二天一早,四人相顧無言,收拾了過夜的東西後,比格幫塔爾套上套索,夏跟在洛特後面上了板車,曲腿坐在板車側面。
就在這時,灌木叢中傳來躁動,接著一頭野獸慌不擇路的跳出來,背脊上還有深可見骨的洞,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它整個背部。比格見野獸朝板車直沖過來,便變回獸型迎戰,一個撲擊,將體型相當的野獸壓在身下,死死的咬住它的脖頸。
確認野獸不再呼吸,雄獅挪開身子,帥氣的甩甩鬃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本來沒有呼吸的野獸,突然跳起,朝著雄獅撲過來,拿出了玉石俱焚的架勢。這邊的塔爾看見跳起的野獸,掙月兌開套索,迅速的將雄獅撲朝一邊,挨了野獸一嘴。
「塔爾……」夏心中一慌。
還好,塔爾也不是吃素的,它機敏的將背上的野獸甩朝一邊,狠狠的撲過去,一嘴咬斷了野獸的脖頸。
夏顧不得危險,翻身下車,跑到塔爾面前,蹲子,清清楚楚的看見背部的虎紋被鮮血侵染,咬的深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盡管背上的撕咬所致的傷十分可怖,但見到夏,塔爾還是流露出溫柔的神色。
「夏,讓我來。」
洛特將裝著藥粉的獸皮袋拿過來,夏看了一眼,便退身讓開,看著洛特仔細的檢查塔爾的傷口,用沾濕的布擦拭干淨,一條不夠,拿來幾條,才將背上的血弄干淨,灑上藥粉,用布條包好後,血還是迅速的浸濕出來。
「呼……」洛特皺起眉頭,又打開布條,重新灑上是第一次兩倍的藥粉,用布條包好,血又一次染紅了布條。
來回幾次,血還是止不住。夏偏過頭,看見塔爾緊緊的闔上眼瞼,痛苦的神色溢于言表。他走到塔爾的頭旁,蹲子,輕輕的撫模塔爾的獸耳。
比格確認野獸是真的斷氣後,匆匆跑過來,卻听見上方一陣響動。他抬頭一看,幾只巨鳥盤旋在半空中,見到他,一個俯沖,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旁邊。
「科瑞恩?」夏听見聲音,隨即抬起頭,便看見了熟悉的瑞德獸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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