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鴉鬢 第60章 金玉瘋魔(四)

作者 ︰ 痴娘

容桐挖得很深,半腐的白骨逐漸露出來,有兩只頭顱,可見土底下埋了兩具尸骸。♀兩具尸骸的骨架皆小,應該都是年輕女人。他瞬間明白了︰這底下埋著的,應該是蘇虞溪和丫鬟春榮。周巒不是善類,他本就同許國夫人、常蕙心一伙。十有八.九,新婚夜他們合力謀殺了蘇虞溪,將她的尸體悄悄運進隔壁掩埋,讓常蕙心代替她成親。而丫鬟春榮,不是突然回了老家,而是知曉了他們的秘密,被殘忍殺害。

容桐淒淒一笑︰自己真傻,當初還擔心許國夫人牽連了周巒,這會兒想明白了,許國夫人就是專程來周府避難的。

容桐在地上蹲了許久,卻不覺腿麻。他神情一晃,再一想︰自己手上抓了尸骨,竟然不感到害怕。容桐猛地站起身,仰天長嘯。他笑得特別開心,兩側嘴角揚得極高,全世間都欺騙他,背叛他,這幽幽黑夜將永遠持續,黎明不會再來。

容桐一夜未眠,天亮的時候下了雪,他帶著疲態,在寒冷中上朝。本來打算向皇帝稟明真相的,誰知皇帝居然病了,第一次罷了朝。百官已散去,容桐卻仍不甘心,在宮門外踟躕,親眼瞅見皇帝和周巒同歸。

容桐心下一沉,暗道陛下危險!卻又礙著周巒在側,語塞無話。他許久未見周巒了,一時見著,兄弟情義忽然就念起來,胸膛內塞得滿滿……所以,待到皇帝問話的時候,容桐改變主意,哪怕只言片語,也未向皇帝透露。

容桐和周巒一道回府,路上囑咐了幾句,見周巒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忠告听進去。回到家,關上門,父親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容桐直嘆這世上知我者無,無人謂我心憂,不知我者眾,均謂我何求?

他心中生出委屈來。♀

也不知容桐在悶在書房里,自個嘆了多久的氣,忽然听見前面傳來打斗聲。容桐大驚︰家里進了賊了?

他急急跑到前面院子里,瞧見兩個個蒙面漢子,正在圍攻容父一人。容父沒有武藝,還醉了酒,正似跌似滾了躲閃……兩名蒙面刺客皆持劍,招招凶險,都戳在距離容父身體一寸遠的地方。

容桐眼里只有父親,他完全沒有思考為什麼兩名武功厲害的刺客,要對容父招招留情。容桐撲過去,擋在父親面前,毅然道︰「要殺殺我!」

他沒有武功,不能救父親,只有替代父親去死,以全孝道。

刺客凶惡,目若銅鈴,持劍對準容桐。四人兩對,只有咫尺之遙。刺客叫囂道︰「臭小子,做什麼美夢呢!主人命我取你全家性命,活口留不得!」另一名刺客也道︰「正是,豈有許你討價還價的美事!」

容桐雙臂伸得筆直,若老鷹展翅般護住身後的父親,問道︰「你家主人是誰?我從不曾與人結仇怨,你家主人為何如此狠毒,要害我全家性命?」

兩名刺客互相望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商量,便有一名刺客告訴容桐︰「臭小子,我家主人便是當今天子。」另一名刺客附和道︰「正是,說出來你也拿陛下沒辦法。」

容桐心中一顫,亦感覺到身後父親的身子也在瑟瑟發抖。因為難以置信,他的四肢僵硬無法動彈︰陛下……為何突然要殺他?沒有任何緣由,說不通啊!若是謝致、周巒等人要殺他滅口,還說得通……

容桐發呆,兩名刺客卻不呆,劍往容桐身前送,口中叫道︰「且送你上路!」容桐的身子仍然僵滯,只感覺背後有人手扣上他腰間,用力將他往旁邊一推,待容桐反應過來,大叫一聲︰「阿爹!」

兩柄寒光凜凜的劍鋒,已經插入容父胸膛。♀仿若石擲湖中,血花四濺,噴灑在桐樹干上,綻放成更盛開的赤花。許是樹干上的血映入眼簾的原因,容桐的雙眸變得通紅通紅,他一頭猛地向其中一名刺客腰間撞去,想要和刺客拼命。也不知哪里來的 牛力氣,竟將刺客撞得後退,拉拉扯扯中,刺客腰間的一枚令牌掉下來。

令牌上漆著一個金色的「漢」字,這是漢王府的令牌。

容桐瞪眼,旋即抬頭,卻望見兩名刺客臉上俱顯出驚慌之色,匆匆撿起令牌。許是太過心虛,兩人竟顧不得再殺容桐,縱身翻牆而逃。

容桐呆了會,才想起受傷的父親,倏然轉身,蹲下來查看容父傷勢。容父的身上全是血,血腥味和尚未散發的酒味混在一起,激得容桐鼻中一酸,流下淚來。

容父許是仍醉著,躺在地上,手捂住傷口,微垂眼皮笑呵呵,「別哭,為父死不了。」

容父吐納了幾口氣,時急時慢,容桐听著更傷心,將雙手往父親背上放,想打橫抱起父親,口中道︰「阿爹,我帶你去找大夫。」

「找什麼大夫,你爹我就是最好的大夫。」容父癱在地上,告訴容桐︰「你去我房內,左首櫃中第三層第二個抽屜,雕著玉蘭花的那個盒子,里頭裝的是止血藥。再到底層第一個抽屜拿紗布,一並取來,為父教你如何上藥。」

容桐把眼淚一擦,吸吸鼻子,飛奔著去取了來。容父教導他上好藥,又道︰「琴父,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牢了。」

容桐點頭︰「孩兒銘記。」

容父道︰「你去藥鋪,照這個方子抓七副。三七,一錢;仙鶴草,一錢……」竟是教他去抓治傷的藥。

容桐一字字記牢了,方道︰「阿爹,孩兒去抓藥,將您一個人留在屋子,孩兒不放心。賊人定會再來襲,阿爹在這里危險!」

「賊人不一定會再來襲。」容父努力調整呼吸,平緩道︰「倘若他們真的來襲,我們就賭一把,賭他以為我爺倆會逃難,避去別處,不會傻到還留在家里。」容父半醉半傷,兩眼睜不開,「就留在家里吧,你速去抓藥,為父睡一會,也好恢復精.氣。」

容桐不同意,「性命安危,豈能做博弈!」

容父閉著眼楮推了容桐一把︰「快去!你要是去了晚了,你爹沒喝上藥,才是真有性命危險!」

容桐一听,立馬往門外奔,去藥鋪抓藥。都是常見藥材,很快配齊,容桐揣著藥包回來,一顆心上躥下跳,總覺得家里還要出事,放心不下。及至府前,容桐手上還在推門,口中就已經開始喚︰「阿爹、阿爹!」

還好,容父仍好好地躺在床上,賊人沒有再來。

容桐松了口氣,親自給容父煎藥。他握著扇子扇爐火,只覺這爐火怎麼越來越不燃……容桐心急,臂腕用力,越扇越快,恨不得這藥能一刻煎好。可惜日光不為人操控,仍耗了一個時辰,藥才煎好。容桐服侍父親服藥,這藥里有幾分催眠的副作用,容父喝了,沉沉睡去,容桐守在床邊。無人交談,他一個人亂想,心思越想越陰沉,到最後,那掉落令牌上的「漢」字,在他心里無限放大……

容桐的額頭突了幾下,目光陰森,猛地站起來轉身,竟帶起了一陣風。他冒著積雪,趕往宮內。

皇帝已經在殿內恭候多時了,听聞內侍來報,容兆尹求見。皇帝勾起嘴角,徐徐道︰「速宣。」

容桐入內,目不斜視口不多言,旋即跪下︰「微臣容桐,參加陛下!」聲音和行動一樣干脆。

皇帝抬手,允了平身。待容桐直起身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前傾了身子,仔細俯看,不久便蹙起眉來。皇帝抬了抬手,示意殿內伺候的內侍全退出去。內侍旋即退下,殿內只剩下君臣二人,皇帝方才關切道︰「容愛卿,你這袍子怎麼似沾了血般,臉上也有倦色,發生了何事?可是有什麼冤情,速向朕稟來,朕替你主持公道!」

容桐猛地雙膝跪下,關節撞在玉石地面上,發出轟然響聲。他磕頭道︰「臣犯了彌天大罪,直至今日才幡然醒悟,不求陛下饒恕,只願陛下不要再蒙在鼓里。」

皇帝滿目驚詫,似二丈和尚模不著頭腦,全不知情︰「容愛卿,你這是怎麼了?」皇帝站起身,從金階上踱下來,不疾不徐走到容桐身邊,輕柔拉起他︰「來,起來,究竟是有什麼事,慢慢同朕說。」皇帝又道︰「雖然朕同你是君臣,但朕批了你卷子,親自拔你上來,看你這一年來的表現,其實心里一直……都當你是後生晚輩看。」皇帝和善而笑︰「你這孩子,能犯什麼錯?朕一直很看好你,不妨提前告訴你,朕心底,一直將你當做將來宰相的人選呢。」

容桐听聞這話,一鼻兩眼俱酸。他不再做它念,仍執意跪下,將自己如何丟了上京趕考的銀兩,如何隨人去盜皇陵,如何在玄宮中遇著常蕙心,再同常蕙心一路上京,遇見周巒。再到常蕙心替代蘇虞溪,甚至連七夕夜五人同放河燈……知無不言,全向皇帝交底。

皇帝听完,沉吟須臾,問道︰「容愛卿,你知不知道,這常姑娘是因何機緣死而復生?」

容桐搖頭道︰「臣不知,怕是什麼法術吧?」

「是何法術?可令人死而復生,還能長生不老?何處可尋會這法術的高人?」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是周一,照例要去抓藥,不能更新,周二更。

給大家帶來不便,說聲抱歉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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