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離開之後,林簡率先沖林東曜開火。舒愨鵡
「從我認識她開始,我就舍不得踫她一下,哪怕明知道她算計我,我也從不會跟她翻臉,照樣是笑臉迎著她,甚至是一次次拿著自己的熱臉貼著她冷臉,我也從未有過一句怨言!上一次,就因為林東合說了幾句為難她的話,我就芳華要閹了他,其實那時候我想的根本就是真的閹了他!而不只是氣話!所以,今天你傷了她,有些話,我更加不會只是說說!」
林簡此時此刻的語氣完全不同以往,更像一個太子一個兄長對林東曜的警告。
而林東曜此刻還沉浸在之前對滿月的誤傷當中,如果是別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出現反應上慢了半拍的情況,可是當事情是發生在她身上的時候,他的表現就會失常。
即便剛才令狐驚烈手中長劍指在了他胸前,他心底的震撼也不如滿月說那些話帶給他的感覺。
其實他現在根本听不進去林簡說的話,今天的誤會不知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化解。
見林東曜不說話,林簡也同時沉默了下來,氣氛是詭異的寧靜。
「我弄傷她,自然會想辦法解決,但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不必太子開口,我心中也不好受,只不過——關鍵還是她心中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你說的再多,在她心中能接受的才是最重要的!無論你說多少做多少,不入她的眼,又能如何?與其在這里多費唇舌,不如想想如何將她留在身邊!」
林東曜清朗淡然的話語,听似是在勸說林簡,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令林簡難堪。
林東曜向來是惜字如金的人,一旦他開口說話,便不會輕易放過對手,哪怕那個人是當朝太子,是他兄長,也不例外。
在面臨選擇和人心決策上,林東曜比林簡要果斷決絕。
兄弟二人,頭一次氣氛如此的劍拔弩張。而二人也從未想過,今天這樣的情況,竟是因為一個女人。
曾經,令狐滿月四個字出現之前,無論是林簡還是林東曜,絕對不會料到,有朝一日他們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起了如此明顯的矛盾。
——
避暑山莊林簡別院
蘇康見滿月過來,遲疑了一下,繼而想到林簡的話,在令狐驚烈剛到林簡身邊的時候,林簡就對蘇康說過,若是日後令狐滿月來找令狐驚烈,即便他不在,也不要阻攔。
蘇康退出去後,滿月上前一步,令狐驚烈也抬起手緊緊牽住了她的手。
這一刻,滿月看到令狐驚烈眼中也有悔意,但更多則是出于保護滿月的無怨無悔,滿月第一次看懂令狐驚烈的倔強和執拗,竟是如此令她動容。
上一世,她與驚烈關系起初並不好,但到了生死關頭,一次次磨合和促進,才有了深深的姐弟情深,可到頭來,就是這份親情反倒被林東合利用!
若不是林東合假意傳旨說她病重,驚烈就不會回來,也就不會落入林東合事先布置好的陷阱。
所以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驚烈。
驚烈不會一輩子留在林簡身邊,但目前來說,林簡的確教會他很多,也讓他提高很多,現如今,是驚烈最好的選擇。
「姐姐,今天是我沖動了。」令狐驚烈低垂著眸子,啞聲開口。
小小年紀所流露出來的成熟歷練,與他的年紀明顯不相吻合。
滿月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姐姐,就因為我的沖動,這一次不但連累了你,還有蘇康!你會被林東合威脅,蘇康因為沒有看好我,也會被太子殿下責罰。姐姐,應該受罰的人是我。」
令狐驚烈沒有推卸責任,而是清楚明白的將所有問題攬上身。
滿月輕輕搖頭,這一刻不是勸他,而是闡述清楚剛才那件事情背後的真正厲害關系。
「你也是為了保護我才會那麼做,我是你的姐姐,是跟你有血緣關系的人,如果換做是我站在你的角度,那一刻,我可能做的比你更過,但因為我年紀比你大,所以我會換另外一種方式,但不論如何,我與林東合之間的問題,遲早都會爆發,現在也已經僅僅是差那一層窗戶紙沒有捅po罷了。有些矛盾遲早都會爆發
,所以你更要做好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危險和困難。而你現在最能幫助我的就是學會隱藏你自己,你藏得越深,越不引人注目,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包袱或是累贅,我才會如此,送你到這邊,是為了你有更好的發展,好男兒志在四方,這里只是你一個暫時的安身之地,你可以學到很多,也可以看到听到很多,但究竟多少最終屬于你自己,就看你各人悟性。你隱藏越深,便是對姐姐最好的保護,當你一鳴驚人之時,姐姐自然會看到,即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可以第一時間感覺到。
驚烈,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永遠都是。」
滿月的話如潺潺山泉水,輕盈躍入令狐驚烈心底。
她不像是其他世家的姐姐或是兄長對待弟弟的感覺,她不會大喊大叫,也不會玩弄心計,她對令狐驚烈的直白和簡單,既能打動他,也能令他迅速成長。
——
林簡坐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樹干上,一手執著酒壺,另一只手隨意的搭在一邊的樹干上,目光深深凝視逐漸遠去的那抹身影。
滿月與令狐驚烈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林簡明明回來了,可以與滿月踫上,可他竟是出乎意料的躲在了樹上。
此刻正喝著蘇康送來的酒,靜靜目送滿月離開。蘇康已經自動跑去後院跪下受罰了,雖然林簡還沒正式下令,令狐驚烈也跑去跟蘇康一塊跪著,蘇康勸他也不听,也就任由他跪著。
而林簡一口下去就是一壺烈酒見了底,個中滋味,只他自己能體會。
這一刻,他並非不想見滿月,而是不知如何面對。
當想見不知以什麼情緒面對的時候,其中酸楚和無奈,又如何傾訴?
林簡將酒壺直接扔了下去,砰地一聲清脆響亮。
「蘇康!拿酒!」
他不滿的喊著,酒量好也不代表不會醉,尤其是現在這情況,一杯酒也照樣醉的東倒西歪。
蘇康又從樹下遞上來一壺酒,然後繼續滾回後院罰跪。
林簡干脆在樹上tuo了外衣,敞開衣襟的領子,隨意的躺在樹干上,白色長衫在樹梢之間若隱若現,如墨青絲緩緩垂下,幾滴瓊漿玉液從他唇角緩緩流淌而下,滴在樹下,仿若晶瑩的水晶從樹梢之間俏皮滑落。
姣白月光下,林簡斜躺在樹干上,舉起手中酒壺緩緩注入口中。
此時此刻,他在跟自己較真。
他竟是無法面對自己最喜歡的女人!連跟她面對面說幾句話竟然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他竟是這麼沒用了嗎?
林東曜有句話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認可。
那就是——他們說再多也沒有用,她的選擇才可以證明一切!
可他等不起她做出決定,因為他沒有信心她的決定里面一定會有自己!雖然林東曜今天的話里,也不是完全肯定的語氣,但正是如此,不管是他還是林東曜,似乎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真正所需,他們始終看不透。
林簡在今天才真真正正的想要體會一次借酒澆愁。
唯愛公主去世那會他年紀尚小,還不懂何為借酒澆愁,直到今天,情意萌動,這種感覺竟是鋪天蓋地而來,輕而易舉的就能牽動你的每一根神經,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話不敢亂說,動作不敢隨意,就是看到她眼中有任何不屬于你的關注,也會胡思亂想不得安寧。
林簡將壺中酒喝光,又一次沖後院的蘇康喊著,
「蘇康,拿酒!」
「是,殿下。」
蘇康現在倒是很羨慕令狐驚烈,起碼跪的安生一點。明明不想給林簡拿酒,不想看到自家殿下借酒澆愁,可——
「驚烈兄,你姐姐——真是好樣的。」
蘇康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面對七歲的令狐驚烈素來沒有什麼架子,這次也不例外。
令狐驚烈嘴角抽了抽,抬起頭,無奈的看了蘇康一眼。晶亮如寶石一般的墨瞳定定的看向蘇康,一臉無辜無奈的表
情,美玉雕琢一般完美的五官在交白月光下更添柔和俊逸,蘇康被他這麼看著,倒是很不好意思了。
這個小女圭女圭看著乖巧懂事的,其實心智成熟不輸大人,跟他那個人精姐姐不相上下。
被令狐驚烈如此無辜的看著,蘇康除了感嘆一個男孩子生的比女孩還好看,這簡直不正常之外,反倒是覺得自己太多話了,連忙對令狐驚烈揮揮手,
「行了行了,是我多嘴。不過你姐姐——唉,看看殿下現在難受的——」
蘇康跟在林簡身邊十年,現在是真心實意的替林簡難受。
但男女之情,蘇康也未曾經歷過,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林簡。
——
蘇康拿了一壺酒來到樹下,剛準備遞上去,就听到院門口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隱隱約約,鬼鬼祟祟。
「殿下,有人在外面。」
蘇康話音落下,院子外面響起丁菊茗顫抖不已的聲音。
「太——太子殿下,是——是我,求太子殿下見我一面吧。」
丁菊茗不敢闖進來,因為院子外面也有數不清的隱衛,她硬闖的話,下場不言而喻。
「不見。」林簡雖然喝醉了,但丁菊茗是誰還是分得清的。
「太子殿下,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丁菊茗在外面似乎是跪下了。
但林簡的心除了滿月之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心軟。如果可以心軟的話,這麼多年他早就原諒皇後了。
正因為皇後做出了傷害唯愛公主的事情之後,林簡的心,自那以後再也不會柔軟了,但唯獨滿月可以讓他陪著一起笑,一起chong。
「太子殿下,若您不見菊茗,菊茗就一直跪在這里。」丁菊茗其實並不是在威脅林簡,但她此刻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她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她與林簡合作了一次,林簡會改變對她的態度,但這幾天林簡卻是對她不聞不問,她妹妹沒了,回去根本不知道如何跟父母交代,林東合又多多少少知道她對林簡的心思,更加不會幫她。
宋筱悠死了,宋家倒台了,她也沒能幫上皇後,皇後娘娘對她自然也是不冷不熱的,宋筱悠如今也見不到皇後娘娘,到了晚上,心中越發的沒有底,想念林簡,想要他一句安心的話,甚至是想要他給一個身份,哪怕是妾的身份她都有接受,只要不是留在林東合身邊!
她寧可不當妃子,也要留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身邊。
可丁菊茗此刻卻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是偷偷模模的跪在林簡的院子外面。
可林簡又如何會因為她跪在外面就對她動了任何惻隱之心呢?
林簡不松口,丁菊茗就真的一直跪著。
一直都在流淚,跪了多久,眼淚就流了多少,直到快要暈倒的時候,丁菊茗隱隱感覺到一抹人影到了自己跟前,丁菊茗激動的抬起頭看過去,見是蘇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丁菊茗就如此。
當她醒來看到自己躺在chuang上,而這房間明顯不是她的院子,不遠處窗前隱隱站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丁菊茗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第一反應是林簡——
可當她看清楚回頭的人並非林簡時,丁菊茗雖然明白自己剛才是在痴人做夢,可心底的失望還是迅速蔓延而起,有種將她整個人緩緩吞沒的感覺。
「你是——」站在丁菊茗面前的人她並不認識。
「我是于單,一年前皇後娘娘安排我留在太子身邊,現在是蘇康的手下,但太子並不知道我與皇後娘娘的關系。」
于單二十歲出頭的年紀,相貌清秀,目光卻是尖銳犀利的。
丁菊茗瞬間愣住了,嘴巴張了張,不知該說什麼。
皇後娘娘這是派人監視太子嗎?
難道他們二人不是母子嗎?
自從多年前親眼目睹太子對皇後的仇恨,關于太子和皇後之間的疑問就始終纏繞在丁菊茗心頭!可她哪里有膽量問太子呢?
況且,深宮秘聞這種事兒,問多了是要掉腦袋的,怎麼被滅口的都不知道!這一點,丁菊茗還是明白的。
「你的疑問現在都老老實實地放在肚子里,你只需要記住你現在是皇後娘娘安排在二殿下林東合身邊的人這就夠了。你將來是要嫁給林東合的,不要再對太子殿下有任何妄想和痴戀!若你任務完成出色,或許——皇後娘娘會說服太子娶了你,給你一個側妃的身份,但現在來說,你沒有任何功勞,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皇後娘娘如何能給你好處?你自己又受得起嗎?」
于單字字珠璣,卻又句句刺耳。
在他眼中,丁菊茗就只是一顆被利用完就會丟棄的棋子,一沒大腦,二沒膽識,只有一顆對太子花痴的心,這樣的女人,就只配被利用而已。
丁菊茗此刻絲毫不知道一個小小的侍衛都敢如此輕視她。
大概于單在皇後和林簡身邊見多了想攀龍附鳳的少nv了,最後的下場不外是滅口而已。
丁菊茗也不會例外。
可丁菊茗此刻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皇後娘娘肯幫她,她就有機會。
「你說——我要如何幫你?只要將來能留在太子身邊,只要能讓太子殿下知道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事,只要——」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接近林東合取得他的信任,說再多都是廢話。」
于單不耐的打斷丁菊茗的話。
丁菊茗怏怏的閉了嘴,繼而小聲咕噥著,
「可我就是為了不想跟林東合在一起才會——現在——現在還讓我接近林東合,林東合那麼多疑且深藏不漏的一個人,就算是枕邊人的話,也未必全信,更何況他對我本就有懷疑。」
丁菊茗的話听起來也都有道理。
于單冷冷一笑,眼底閃過一抹詭異的神采,
「你能想到的,皇後娘娘都替你想到了。皇後娘娘也為你設想好了一切取得林東合信任的法子,你只要每一步都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不出三年,你就會成為林東合的得力助手,假以時日想回到太子身邊,並非不可能。」
于單一句三年時間,頓時在丁菊茗心上潑了一盆冷水。
三年後她就快十八歲了,說不定早就是林東合的妃子,也兒女環繞了!就算之後林東合倒台了,她能有什麼好下場?
皇後娘娘就算是耍一個三歲孩童,也該有個底線吧!
見丁菊茗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和暗嘲,于單並不生氣,也不著急,清了清嗓子,冷笑出聲,
「你只有令你自己建功立業足夠強大,將來你才配回到太子身邊,並且與太子殿下並肩作戰!你以為太子殿邊會缺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嗎?這些,殿下一輩子都不會缺少!一國之君缺的是什麼,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也就明白了皇後娘娘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