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寫字的手停頓了一下,繼而飛快書寫後面的內容。
書信寫好,滿月交給龐銳。
四個丫鬟拿了書信閃身離開。
「我去看看太子。」見此,滿月準備起身離開前廳。
龐銳抬手示意她,「太子在竹林很安全,現在倒是有一個人很危險。」龐銳話里有話。
「侯爺想說什麼?」她眉頭輕皺,警惕的望著他。
「林dong曜,手里五千精兵,就想抵御京都內外十萬大軍!若是突襲,勢必損傷慘重,若要方方面面都俱到,兵力一分散,也是必敗無疑!就像我現在給他擺出的這盤棋!」
龐銳道出心中所想。
滿月瞳仁一瞬寒冽冰封。
「侯爺跟皇上究竟什麼關系?」
她也沒空跟他廢話,索性開門見山,點中要害。
「這個我無法回答你,我只能說,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是我不知道的,侯爺也知道吧!」
「彼此彼此。」
龐銳始終是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侯爺會幫他嗎?」
「你要開口嗎?」他反問她。
皇上這一次的安排,也屬無奈。既要逼得靖親王交出五萬大軍,又要安插信任的人在京都!還要找能力過人之人!其實皇上這一次也是兩難的選擇!
「我不明白侯爺什麼意思。如果侯爺是皇上的人,那就不會對五殿下見死不救!」
「我只為自己和在意的人而活。」龐銳笑著看向她,他所說,在意的人似乎指的是她。
「這麼說,侯爺很確定,五殿下危在旦夕了?」滿月語氣沉沉的,心底也莫名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的郁結感覺。
「林dong曜的能力我不會抹殺,的確是卓越超群,但在短短兩三個月時間要模清一切,還要以少勝多!這本就是一盤兩敗俱傷的棋局!皇上要鏟除靖親王和他的黨羽,就不能打草驚蛇,一切都在暗處進行!林dong曜能做到現在這般,已經很不錯了,只是,接下來的一場血戰,究竟誰贏誰輸,就很難說了。」
龐銳語氣平緩,他不想對滿月隱瞞當下的局勢。
「那侯爺應該知道,五殿下是如何分布的這五萬兵力?」
「分散而戰。」龐銳此話一出,滿月只覺得後背冷汗倏忽冒起。
分散而戰是對他最為不利的,卻是對保全大局最有利戰術。可如此一來,留在他身邊的兵力就少了,對他的安全極為不利。
「林dong曜的確是個正人君子,雖然平時沉默無情,但在顧全大局上,的確是沒有任何私心。現在這個時候,令狐侯府太子府還有丞相府,以及朝中其他大臣的府邸都會將損失降到最低,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龐銳的話,這一刻像是千斤重錘砸在滿月胸口的感覺。
「這才是皇上選中他的原因!」過了一會,滿月才沉沉出聲,面上卻是說不出的一抹黯然神情。
「是啊,皇上的幾個兒子中,林冉乃牆頭草兩邊倒,林dong合看久了不過是個卑鄙小人,又自私小心,而太子——太過任意太過隨性了,皇上最終選定的只有林dong曜。」
「選他——是因為他骨子里正直冷靜,能擔此大任,但以後呢?」
滿月突然閉了閉眼楮,不想繼續再想下去。
她的眼前,此刻閃過的仿佛是林dong曜浴血奮戰,血染戰袍的場景。
他分散兵力保護朝中大臣府邸,率領剩下的士兵沖殺突圍,入宮解救太後,而皇上最後的底牌始終要等到靖親王的黨羽和余孽損失慘重的時候才會出場。
皇上要的是一個萬無一失!
而這個失,此刻就完完全全扛在了林dong曜身上。
「令狐姑娘,你想去找他?」
龐銳試探的問著她。
滿月不說話,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幫你拖住太子。」龐銳的話讓滿月猛地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侯爺想要什麼回報?」她跟龐銳之間,說話似乎一直都是如此直接。
「我喜歡你這個人,不圖什麼回報。」龐銳一臉無辜的表情看向她。
「我也不想欠侯爺這個人情。」她皺眉道。
「令狐姑娘,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你心底對于其他人的看法又是如何。但是對于我來說,我經歷過親眼目睹整個侯府一百多口人在我面前死去的可怕場景,我還在大漠戈壁眼睜睜的看著野狼吃掉整個部落的人,我還曾經在懸崖邊抓著一塊石頭等了一天一夜才等來救兵。
經過了這麼多,我看淡生死,卻看重情感,人生在世,是否真的有重來
穿到肉文里的女主傷不起帖吧
,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其實我才是那個真正隨性灑月兌的人,至于太子——他背負了太多,越想放下,那些東西反倒是如影隨形的跟著他。」
龐銳說著,視線飛快的看了一眼竹林的方向。
滿月視線落在他臉上,沒想到的是,他對太子的分析比她還要深入。
這樣一張顛倒眾生完美無瑕的面孔,真的是從大漠戈壁那般凶險地帶一步步走出來的嗎?
或許,真的如他自己說的,經歷的多了,也就看淡了生死。
「既然你不需要我欠你一個人情,那我自然是感激不盡。」滿月長舒口氣,輕聲道。
「我派人送你去。」龐銳語氣雖然輕松,但她現在是要去找林dong曜,外面究竟是什麼情況,他們誰都不知道。
「不用,我身邊有人可以保護我。勞煩侯爺——拖住太子了。」
語畢,滿月毫無留戀的轉身。
龐銳看著她離去背影,這一瞬,心底有種莫名失落的感覺。
他對她,正是應了那一句,有的人,看一眼,一輩子。
——
趕往京郊的小路上,滿月和隱秀並肩而行。
她去京郊別院不是為了躲藏,而是要搞清楚林dong曜的近況。
至于為何她會如此緊張,她現在也不想多想。
隱秀跟在她身旁保護她,在她身邊這段日子,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緊張著急的樣子,在她以往的印象中,令狐女官是天塌下來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
主僕二人朝別院狂奔。
就在距離別院不遠的距離,前方草叢傳來異動聲響,隱秀警惕的護在她身前。
「隱秀,是我。」說話的竟是年政。
「年政?你怎麼在這里?你不該是在五殿邊的嗎?」滿月看到年政心下一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年政眼圈瞬間一紅,卻還是強忍著開口,
「令狐女官,殿下受了重傷,人在宮里安妃娘娘那里,叛軍余孽還在宮里肆意殺戮,殿下命屬下無論如何都要等在這里!接令狐女官去安全的地方!」
年政話一出口,滿月明白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經發生了!
「帶我進宮!」她沉聲命令年政。
「可殿下讓屬下——」
「如果他死了,你就再也沒有殿下和主子了,還听話要什麼用?!」
滿月冷喝一聲,年政不由一怔。
「帶路!是死是活都要看一眼!」
滿月的話讓年政心中很不是滋味,這會子,他也豁出去了,就算被殿下責罰,也要守在殿邊。
「令狐女官,叛軍攻入皇宮的時候遺漏了一個缺口,我就是從那里出來的,現在殿下的人正跟叛軍激戰,不過叛軍也已經是籠中困鳥,叛軍在別處的隊伍都被打散了,侯府、丞相府還有臨國公府已經將叛軍鎮壓,現在正準備休整入宮。只是殿下他——」
年政說到林dong曜的時候,語氣哽咽。
滿月閉了閉眼楮,整個人像是浸入了冷水里面。
——
皇宮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滿月也無法想象到,前幾天看到的還是恢弘瑰麗的皇宮,此刻已經儼然人間煉獄。
錦繁鎏金的皇宮只在昔日影像之中,現實所見卻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叛軍劫持了太後躲進了承乾宮,安妃留在璇璣宮照顧受傷的林dong曜。
林dong合因為住在皇宮,所以第一時間帶人包圍了承乾宮。
承乾宮內,靖親王劫持了太後,還有林冉正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但他們有太後在手,林dong合就不可能帶人強行闖入,一旦傷了太後,皇上回來定不會放過他。
從林dong曜率軍剿殺叛軍,再到宮外有人協助朝中官員度過劫難,種種種種,都在提醒林dong合,林dong曜是父皇暗中派回清剿叛軍!
林dong合暫時圍住了承乾宮,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璇璣宮內,見年政帶滿月進來,安妃先是一愣,繼而什麼都沒說,拉著她朝寢室走去。
「安妃,殿下——傷在哪里?」滿月看到趴在床上雙眸緊閉的林dong曜,語氣也跟著低沉了下來。
「他騎馬進宮想要趕在叛軍之前將太後救出來,暗中有人放冷箭,他推開太後的時候,箭傷在腰上。」
安妃說著掀開被子,林dong曜後背的羽箭已經拔下,傷口處纏著厚厚的紗布,白色紗布滲出殷紅血跡。
「箭上有毒,又是傷在那里,現在先是要保住性命,但是箭傷在脊椎,只怕——」
安妃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眼里強忍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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