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端倪,晴明迅速扯下了隱藏在祐長發之下的符咒。♀這張上書「讓博雅去死」的符咒一離身,她就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源博雅,不知所措起來。
「博雅大人?為什麼您會在這里?」注意到手中的錘子,她仿佛被震驚了一般驚詫地睜大雙目,手一松任錘子砰然落地。
此時,祐臉上的表情,就仿佛是突然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那是含著驚懼和痛哭的臉色。
「我都做了什麼…」祐仿佛斷骨撕心般痛苦不堪地喚道,聲音悲愴之極。
踉蹌著後退幾步,祐顫抖著摘下頭頂山的鐵環,蠟燭忽明忽暗地搖曳著被放到了地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希望一般扭過頭去悲鳴道︰「太羞愧了!這副樣子是多麼的不堪啊!」
「滿月啊,您心中的人,原來是天皇陛下呀。」蹲□子溫柔地看著祐,博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而包容。
此時,朱雀天皇看著這個被自己冷落了多時的女子,不由得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原諒我,祐。」
倒在地上滿目悲傷的女子在听到這話之後,開始沉默了起來。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這個曾經用全身心去愛去侍奉的男人了。
突然,祐原本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面容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的呼吸猛地粗重了起來。在眾人或驚恐或肅然的表情下,她的面容開始展現出驚人的可怕變化。
她的兩個眼角裂開,嘴角一直裂到耳邊,白色的牙齒暴露出來,左右兩邊的犬牙嗖嗖地長了出來,變成了呈螺旋狀的尖利黑色獠牙。額頭上,兩只黑色的銳利犄角正在一點點地長大。
「不好,要變成活鬼了!」晴明的聲音含著一絲驚訝,略帶焦急道︰「她著是在‘生成’。」
因嫉妒而發狂的女人變成了鬼,即「般若」。而所謂「生成」這個詞,是指女人即將變成「般若」,即猙獰女鬼之前的一種狀態。1
是人而非人。是鬼而非鬼。
「奇怪,她之前明明就已經平靜了下來,戾氣也已經開始慢慢消退了,怎麼還會變成鬼?」
聞言,晴明眼神一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目光凌厲起來。♀
「邪魂退散!」心知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晴明手捏法印,就要施術鎮住正在變成鬼的祐,卻被身後恐懼不已的天皇下意識地抓住了胳膊不得施展。
「呀!!!」大叫一聲,祐狀若瘋狂地撲向了御簾之後的朱雀天皇。
就在她如有神助般地撞開擋在前面的源博雅和晴明,撤掉了御簾,即將撲倒天皇之時,一道縴細的身影迅疾如風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祐的去路。
面對著猙獰恐怖的女人,李霜臨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扭到了身後,然後叫道︰「快帶天皇陛下和親王離開這里,我撐不了多久!」
將她的身子往背對著屋門的方向扭,李霜臨不動聲色地空出了一只手,將兩顆藥丸射入了正瘋狂叫喊著的祐口中,被發瘋之中毫無理智的她下意識地吞了下去。隨即,李霜臨就好像是終于力不可支一般,被大力扭動身子的祐甩到了地上。
沒有了束縛,祐正打算去找天皇,卻又被突然撲出來的源博雅抓住了雙手。
抓著那雙不復昔日修長白皙的猙獰鬼爪,源博雅看著面目慘白形同惡鬼的女子大吼道︰「要吃的話,你就把我吃了吧仙途劍修最新章節!」
聞言,祐愣了一下,隨即便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忍住那強烈的疼痛,博雅忍不住倒在了地上。但即便是手臂鮮血淋灕,他都沒有絲毫抗拒,任由那漆黑的尖牙深入血肉之中。
「滿月啊!被你吃掉,我心甘情願!」
聞言,祐猛地一愣,呆呆地松口看向了源博雅。
看著面目全非的心愛女子,他的目光溫柔而深情、真誠而包容。
眼見祐在一臉崩潰般地嗚咽過後,毫無征兆地拔出源博雅的佩刀橫頸自刎,李霜臨緩緩站了起來,看著抱著已經恢復了昔日容顏的祐悲痛不已的源博雅,無聲嘆息。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互訴衷腸。最後,祐一如往昔的溫柔笑道︰「博雅大人,現在,我想再一次…听听您的…笛聲…」
幽幽笛聲響起,這一次的曲聲之中,卻多出了一股令人心痛欲絕的悲傷和哀戚。
屋外,听著那悲哀至極的曲調,晴明那一向不沾俗世、游戲人間的心中,終于也產生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感情。
「終于要認真起來了嗎…」看著小地圖上的那個突然離去的小點,李霜臨暗自想道。而在她身後紅傘之中的葬雲霄,在見到這一切之後,心里竟也不由得難受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寢殿外的對屋之中,李霜臨看著沉默地呆坐了許久了朱雀天皇,對于他的惡感在看到那張悲傷而愧疚的臉之後,終究還是隱沒了下去。
「跟其他男人比起來,這個人已經算是不壞了吧…」想起源氏物語之中,那個以天皇之尊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明知朧月夜已**于親弟源氏卻仍是將其接入宮中作為尚侍,在明知他二人舊情難忘乃至私通卻依舊原諒了她對她寵愛有加的男人,李霜臨忽然心中戚戚︰「這樣的事情,究竟是誰的錯呢?」
身為天皇,不論他自己願不願意,都必須要娶很多的女人。有些起碼還有好感,有些卻是迫于朝臣壓力不得已的選擇。偏偏那祐沒有成為他的最愛,難免遭至冷落。
所謂的一碗水端平,所謂的博愛,所謂的對每一個女人都好,對于任何一個正常的感情真摯的男人來說,都不過是個再可笑不過的笑話罷了。
沒有真正的愛上祐,沒有注意到祐對他深沉至此的愛卻輕易的許下諾言,大概就是這個男人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了吧。
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中,李霜臨終于開口道︰「輕易對愛您的女人許下不可能實現的誓言,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你現在一定覺得,朕是一個負心薄幸的壞男人吧?「聞言,朱雀天皇自嘲一聲,苦笑道︰「朕真的不知道,祐居然是如此的愛我…」此時,在他那張俊美的臉龐之上,那神情分明是無比的悲傷。
此時的朱雀天皇,也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在踫到令他始料不及且是因他而起的悲劇之後,痛苦愧疚不已的心靈急需要傾訴。
「當初朕娶她,實際是迫于她的父親右大臣的壓力。雖然如此,但在相處過後朕也感覺得到,她是一個好女人。所以,即便朕並不愛她,朕還是向她保證,即便日後有了其他女子,朕也不會對她不管不問。而這麼多年來,她雖然沒有子嗣,可是朕也始終沒有冷落過她,一直到櫛笥姬的出現。」
「櫛笥姬,她是如此的美麗熱情,單純率真!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朕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可是,即便朕貴為天皇,即便朕夜夜喚她前來,即便朕給她任何身份高貴的女御都無法比擬的無上寵愛,卻依然無法換回她的心。」說到這里,朱雀天皇忍不住單手捂住了臉,語聲哀傷道︰「因為太愛她,朕忘記了曾經對祐說過的話,因為太愛她,朕忘記了還有一個女人在等待著朕雷峰塔會掉下來。直到後來有了敦平親王,朕就更加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事了。卻沒想到,沒想到…」
見朱雀天皇悲傷的樣子不似作偽,李霜臨不由輕嘆一聲,道︰「雖然現在說這些很不合時宜,但是小女子還是斗膽想向天皇陛下提出一個請求,還請天皇陛下恩準。」
平復了一下情緒,朱雀天皇低聲道︰「你說吧。」
「請天皇陛下恩準,將祐的尸體交給小女子,到宮外安葬吧。」直視著男人形狀好看的鳳眼,李霜臨的眸中認真而堅決︰「祐她…生前的最後一刻,那個能令她心安的懷抱已經不是陛下您的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真正的歸處早已不在這里。」
聞言,朱雀天皇猛地一抬頭,死死盯住了眼前遮住了半張臉的年輕女子,深沉的雙眸之中滿是復雜至極的感情。
「請天皇陛下成全一個戀慕了您一生的可憐女子,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吧!」
屋內,蠟燭在晚風的吹拂下搖曳著昏黃不定的光芒,令朱雀天皇的面容模糊不清起來。
一陣死寂過後,一身華服尊貴無比的男人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一般,疲憊地深深嘆了口氣,語調帶著些許釋然和難言的悲哀道︰「請一定要,好好的安葬她。」
「是,實在是,十分感謝您!」
作者有話要說︰1摘自夢枕貘原著《陰陽師》
作者表示把祐的兒子廣平親王浮雲了~反正也不是正統的陰陽師電影世界,而且源氏物語里朱雀帝本來就只有一個兒子。
雖然主要還是為了讓博雅得到自己喜歡的女子,和她順利地幸福生活在一起,不過有一個失了寵還變成了鬼的母親,還有一個參與謀害天皇和敦平親王的外公,想來這個孩子在宮廷里根本不可能活的多好吧。
關于朱雀天皇,這里貼一段對于他的評論︰
一個人是否優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標準,但一個男人是不是好丈夫那要女人說了才算。對于有些女人來說,一個男人在社會上成功與否是衡量他是否優秀的主要標準。在這個問題上,有一部分女人甚至有「寧作英雄妾,不作凡人妻」的志向,她們是只能看上權貴闊人的,如果這個志向不能順利實行,起碼也要求對方衣著光鮮,人前顯貴。但也有相當一部分女人只要對方生活自立,求得溫飽,追求在情感上能夠平等地尊重和體貼自己才是根本。和一個唯我獨尊、不可一世的囂張男人相處,還是和一個有著些許失意,但能夠體貼寬容地理解他人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二者無法兼得,必須從中選擇的話,選擇後者的人是大有人在的。
朱雀帝正是後者這樣的男人。他雖然沒有做很久的皇帝,但他在位時待人寬厚大度,多次招待源氏在宮中兩人閑話家常,毫無顧慮地把一切政務同源氏相談;在赦免和提升源氏的問題上也都是盡了力的,當然宮廷斗爭不是他一個人能完全左右的,尤其在他羽翼尚未豐滿之時,自己的意願更無法實現了。他「讓位之後,身心安逸,每逢春秋佳節,必有管弦之樂,生涯甚是風雅悠閑」;因為權勢不大,沒能娶到自己喜歡的秋好也沒有留下太多的傷痕,心態平和,生活自得。後來因身體緣故出家,他似乎也看得開,他開導三公主說︰「人生于世,即使寂寞寡歡,或遭意外之變,亦應耐心忍受。輕信人言,自以為是,而懷恨于人,實乃下品行為。」這幾句話雖是因特殊原因而專門針對三公主而言,但能說出這樣的話,也表明了說者朱雀帝的品格和見識。
最能感動讀者的大約是朱雀帝對待朧月夜的態度。沒有做皇帝的居高臨下的架勢,而一直是個貼心痴情的、甚至有點吃醋的普通男人的形象。他甚至替朧月夜著想︰「此事有何不可!倘是尚侍(朧月夜)入宮後開始的,確是不成體統,但他們是早有關系的,那麼互相心交,並無不稱之處」。這種寬恕有點讓人意外,但也令人感動。及至後來向朧月夜申訴怨恨,簡直讓人落淚,那份平等的傾心相待是很難遇到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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