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將她許給你如何?
「二小姐,不好了,出事了……」一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貼著慕良瑩耳語了幾句,慕良瑩臉色大變,急忙轉身往回趕,跑到拐角處之時不忘回頭瞪了慕昭一眼。
慕昭眸光閃了下,給了一個眼色,柳綠明白立刻跟了上去。
原本針鋒相對的局面,少了慕良瑩的挑撥,一下沉寂下來,四周靜靜的。
慕昭眼楮掃過對面的男女,突然將目光落到了那石桌上的宣紙上,她眸光動了動,走了過去,將那副墨跡還未干的畫作輕輕拿了起來。
畫中的女子嘴角含笑,縴細圓潤的手指撥動琴弦,含情脈脈的望著對面。
慕昭抬首看向那把琴,再看向對面的石桌,畫中女子的視線赫然就是看向這里的。她倒不知一向柔弱膽小的五妹,還有這樣一副模樣,她將審視的目光落在慕良夏身上,靜看片刻,再看手上這幅畫,突然發現,這畫確實傳神,秦默然不愧是東臨首屈一指的才子,如果不是他,換一個人,恐怕畫不出這般的境界。
秦默然在作畫中的天分,是慕昭在前世引以為傲的,她不可否認,第一眼見秦默然,主要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和她一樣孤獨,吸引了她靠近,後來和他相處中,他的才華令她折服,親眼看過他畫百花爭鳴,便心動纏著他給她畫像,他剛開始推月兌,後來是完全不耐煩,以事忙呵斥她不懂事,漸漸的她便淡了想法,收起了任性,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個內宅婦人。
秦默然的目光一直緊鎖著慕昭,見她拿著畫像發呆,心里知道她可能誤會了,心里著急。
慕良夏也是心里惴惴不安,她這位大姐可是安陽侯府的活祖宗,安陽侯放在心尖上的,她毫不懷疑如果大姐開口說喜歡秦默然,她爹肯定會為她做主,加上秦默然現在對大姐仍舊有感情。
想到這里,她心里有些驚慌,眼楮急忙看向秦默然,可是觸及他眸光所及之處,她心里一沉,心里的不安越擴越大。
大姐姐不是說祝福她和默然哥哥嗎?為什麼對那幅畫那麼在意?慕良夏眸光閃了閃,不能再讓他們呆在一起了。
打定主意,她捂著臉委屈的走到秦默然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默然哥哥,我臉疼,你陪我回去上藥好不好?」
秦默然按壓心中的著急,目光觸到那鮮紅的五指印,頓時一陣憐惜和內疚,要不是他,她怎麼會被誤會挨打?
他眸光柔和了一下,正想開口說‘好’,對面的女子卻突然放下了畫,邁開步子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秦默然心里一急,急忙喊出聲,「昭兒。」自從他游學回來後,昭兒對他不理不睬的,他幾次三番的想找她解釋,可是她都避而不見,安陽侯府乃一品大員府邸,內宅地方他不敢亂闖,只能以幫五小姐的借口來這里,想尋著機會見到昭兒好好解釋。
可是沒想到今日好不容易遇見了,卻讓誤會越來越深了,他不能就這麼放昭兒離開,不然以後恐怕見她更難了。
慕昭的腳步頓了下,心里閃過自嘲,前世的她真夠傻的,為了他,不斷的壓抑自己,改變自己,可是他連一副畫都不願意給她畫,她能握著方晴柔的手教她寫字,能輕聲細語的對剛認識的慕良夏說話,給她畫像,唯獨對她慕昭殘忍。
她的腦海中再次閃現他絕情離去的身影,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她轉過身,嘴角冷淡,「何事?」
「默然哥哥……」慕良夏有些慌了,拉著他袖子的手緊了緊,她不能讓兩人舊情復燃。
秦默然抿了抿嘴,望著不遠處的慕昭,再看看身邊的慕良夏,他柔聲帶著歉意道,「夏兒,抱歉,我今日不能陪你,我還有點話想和你大姐單獨談一下,你先回去吧。」
慕良夏眸中閃過一抹傷痛,她垂下頭,聲音酸澀,帶著最後的希望,「可是我想讓你陪著我回去。」
秦默然再傻,這個時候不能不明白眼前女孩的心思,他眼里閃過一抹復雜,心里有些為難,但是還是開口道,「夏兒,我喜歡的是你大姐。」
這麼直白的話,讓慕良夏一顆心沉到了冰底,她拉著袖口的手松了開,無力的垂了下來。
「我知道了,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慕昭,難受的掩面離去。
秦默然看著慕良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心里不忍,但是他清楚他喜歡的是昭兒,絕對不能再招惹她的妹妹。
他轉身對上慕昭冷淡的視線,心里蟄了一下,鈍鈍的苦澀從心底蔓延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昭兒眼里開始不再有他?
他邁步走到慕昭跟前,痴痴的看著慕昭,依舊是熟悉的面容,伸手想撫上她白皙柔女敕的臉頰,可是在即將觸踫到的時候,她的頭一歪,身子往後退了兩步,防備的看著他。
「你現在就這樣討厭我嗎?」秦默然苦澀的問道,從沒想到一直被他忽視的小女孩有一天會在他心里佔了這麼重要的地位。
「秦默然,你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其實我對你沒那麼重要,你只不過是過不了你高傲的自尊,不容我首先甩了你,」慕昭冷冷一笑,她今日終于明白了前世到死都明白不了的事實。
「不,不是的,」秦默然眼色一變,立刻反駁,他承認他是在失去了之後才明白眼前女孩對他的重要性,但是他是真的喜歡她,「昭兒,以前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忽視你的付出,忽視自己的感情,我們重新開始,我會對你好的。」
慕昭心里動了一下,這算是表白?真是諷刺,前世她一直期待听到的話,沒想到重生後她不屑之時,竟然听到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對上秦默然的眼楮,輕聲道,「你喜歡我?」
秦默然急忙點頭承認,「對,昭兒,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慕昭淺淺一笑,笑聲越來越大,在秦默然期待的目光中,她冷冷說了四個字,「我不相信。」
秦默然臉色倏地一白,臉色血色散盡,想說什麼,可是在慕昭諷刺的眸光下,他卻半句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慕良瑩回到汀蘭園,便看見桂嬤嬤背著包袱,和幾個丫鬟拉扯著。
綠衣一見慕良瑩回來,驚喜出聲,「二小姐,你可回來了。」
桂嬤嬤原本張嘴罵罵咧咧的,在听到二小姐三個字時,臉色一僵,收斂了脾氣,換上討好的笑容,「參見二小姐。」
慕良瑩探尋的目光在桂嬤嬤臉上游弋,看她眸光躲閃,雙手緊緊拽著胸前的包袱,她眸光一冷,「這是做什麼?」這個老家伙是她娘的女乃母,平常作威作福,連她這個二小姐都不放在眼里,自那日後,便和娘一樣,整天神神叨叨的,可是現在竟然全好了。
「二小姐,老奴年紀大了,做不動了,想辭退了回家養老去。」桂嬤嬤眸光微閃,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慕良瑩回來的路上丫鬟已經全部和她說了,可是真正听到這句話,她心里還是止不住的生氣,冷哼一聲,「桂嬤嬤,我娘現在這個樣子,你竟然在她最需要你照顧的時候說要走,對得起我娘以前對你的好嗎?」
因為嘴角扯動,臉上鈍鈍的疼,慕良瑩輕吸一口氣,心里暗罵,慕昭那個賤人,下手真夠狠的。
聞言,桂嬤嬤身子一僵,只是短暫的,想到汀蘭園如今的現狀,還有她隨著宋芝蘭這些年做下的壞事,她心里更加堅定了要離開,「大小姐,當年老奴簽的是活契,這些年為二夫人做牛做馬,也算是報答了她的提攜之恩,今日老奴頓感也沒有幾年好活,想見見外面的世界,請批準老奴離開。」
話落,她從包袱里掏了一錠銀子,伸手遞了過去,「這是十兩銀子,就當老奴贖身的。」
慕良瑩看著那手腕上晃動的金鐲子,心里冷笑,這些年她借著她們母女的名義撈的錢何止這十兩?
「你真要走?」慕良瑩心里有些煩躁,她現在才發現沒有娘的庇護,她真是舉步維艱,這里誰也不把她看在眼里,就連汀蘭園的這些丫鬟婆子,也是面上恭敬。
「是,請二小姐放老奴離開,」桂嬤嬤再次說道。
「好!」慕良瑩給了一個眼色,命令身邊的三個丫鬟,「要走可以,你們幾個將她身上檢查一下,不準帶走侯府的一絲一毫的東西,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和我汀蘭園沒有任何關系。」
桂嬤嬤臉色一變,握緊手上的包袱,不滿道,「二小姐,你不能這樣做,這些都是我的東西。」
「沒有我娘,你這個老東西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慕良瑩冷冷哼道,她也沒有耐心和這個老不死的糾結,催促道,「趕緊搜,檢查好了將這個老東西給我扔出去,以後誰也不準放她回來。」
丫鬟得令,立刻上前去搶,桂嬤嬤叫罵聲不斷,卻是年老體弱比不得年輕的,很快就氣喘吁吁的被丫鬟架起來往外面拽。
慕良瑩握著沉甸甸的包袱,打開後,發現里面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首飾,有的是她見過,有的沒有,她眸光閃過一抹暗色,看來這老家伙背著娘做過不少壞事。
「二小姐,你真這麼放她走?」綠衣有些擔心,桂嬤嬤可是個厲害角色,二小姐這麼對她,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有銀子傍身,她活不了多長時間。」慕良瑩冷聲落下一句話,轉頭便進了汀蘭園。
待人走都完了,柳綠從隱秘處走了出來,狠狠碎了一口,「活該!」
安陽侯府這幾日,沒有了宋芝蘭的找茬,慕昭的生活倒也算平靜安和,鋪子里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她心里的重擔多少有了些緩解。
在空閑之余,她竟然偶爾會想到厲璟琛,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不是說只出去兩三天,這都過了五天了,怎麼還不回?慕昭皺了下眉頭,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安。
「小姐,可有煩心事?」看著小姐心事重重的模樣,雨濃關心問道。
慕昭搖搖頭,將賬本闔上放在一旁,站起身望著窗外柳絮翻飛,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厲王府那邊可有派人來過?」
雨濃和柳綠對視了一眼,搖搖頭,柳綠道,「小姐要是想見厲世子,何不主動登門拜訪?」
「他不在王府,」慕昭也沒掩飾心中想法,說道,眼前的兩個是她的親人,她不打算瞞著她們。
柳綠听著小姐的口氣,再傻也猜到兩人之間有貓膩,聯想到小姐對秦默然冷淡的態度,頓時心中明朗了,也是高興的。
「小姐不用擔心,厲世子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有事的,」雨濃猜到慕昭心里所想,開口安慰。
「嗯,」慕昭點頭。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柳綠收起歡喜的模樣,急忙去開門。
進來的是一襲黑衣的疏影,她朝慕昭行禮,將懷中揣的溫熱的信遞了過去,簡單的說了一句,「這是世子派暗衛送過來的。」
慕昭眉色間露出喜色,伸手見過,急忙打開,入眼的是蒼勁有力的字跡,一如他的人那般,讓人心里安定。
看完信後,她心里放松下來,望著關切看著她的丫頭們,她給了一個安心的笑,「沒事,他明日就回了。」
柳綠和雨濃聞言自是高興。
站在一旁的疏影眸色蹙了下,突然出聲提醒,「小姐,侯爺過來了。」
慕昭一怔,急忙將信收起放入衣服里,疏影也應聲消失在了屋子中,幾人整理了一下,屋外響起了慕懷仁蒼老的聲音,「昭兒……」
慕昭聞聲,急忙上去拉開門栓,入眼的是慕懷仁憔悴的模樣。
慕懷仁自從知道錦兒死去的真相,心里對他的女兒愧疚,這些日子一直不敢相見。今日宮中突然傳來口諭,宣安陽侯府大小姐覲見,他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這一次昭兒也和錦兒一樣,惹那位主子生氣。
皇宮,養心殿。
一著明黃雲錦絲繡著五爪金龍的男子閉眼躺在榻上,風瀾一只手附在他的手腕上,靜靜的听診。
片刻後,風瀾收回手,靜靜的大殿里,他聲音極其清晰,「皇上這是操勞所致,心里多年壓抑,得不到紓解,是心病,須放寬心才行。」
榻上的男人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蒼老的痕跡,卻給他增添了內斂和深沉。
收回手,他睜開黑沉的眼楮,整個人散發著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還沒有發現前太子的蹤影?」
風瀾低下頭,「還沒有。」
話落,殿里是死一般的寂靜,殷擎天眸中閃過一抹郁色,沉沉地道,「這一晃十幾年了,朕派了那麼多兵力去尋找,竟然連一個人都找不到,都是廢物。」
「你跟著厲璟琛,就沒有發現他一點異樣?」他將眸光落在對面沉默的男子身上,聲音帶著無形的壓力。
風瀾眸光凜了下,恭敬道,「回皇上,厲璟琛為厲王爺的獨子,這些年雖然隨意了些,但是他也是功不可沒,對皇上忠心耿耿的。」
殷擎天聞言,黑眸閃過一抹嘲弄,「是嗎?」
看著對面紅衣黑發的男子,眼中有的是順從,卻是沒有任何的畏懼,這些年留在他身邊最長的恐怕就是他了。
「听說安陽侯府大小姐才貌雙全,」殷擎天沒有繼續追問那個,轉了個話題。
風瀾眸光閃了閃,淡淡的出聲道,「安陽侯乃一品大員,德行乃朝中的模範,他的女兒自是好的。」
「呵呵~」殷擎天眸中帶著戲謔,眼中閃過深邃,「倒也是,他是帝都第一才子,又娶了第一美人秦雲錦,兩人的女兒自是拔尖的。」
「也難怪厲璟琛和木蕭這兩個人會同時看上眼,同時求親,」他輕輕嘆了聲。
風瀾心里微動,垂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一家有女多家求,想來她是不錯的。」
「嗯……」殷擎天笑了笑,望向那依舊冷靜的男子,「風愛卿可有婚約在身?」
風瀾心里一緊,望向殷皇意味深長的眼色,沉了沉,「尚未定親。」
「很好,」殷擎天滿意點頭,「將她許給你如何?」
風瀾一怔,心里閃過一抹微樣。
「秦雲錦的女兒,嫁給他們其中一個朕都不放心,那麼一個可人兒,殺了怪可惜的,朕做主嫁給你如何?」殷擎天繼續道。
「皇上,安陽侯府大小姐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