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溫凌琦走神,一名女子悄悄將王靜拉到一邊一臉八卦地小聲問︰「你的表妹怎麼了好像對冷家少爺很不滿啊。♀」
王靜望向溫凌琦,見她沒注意自己,猶豫了片刻然後很困惑地道︰「我也弄不明白,以往她與冷家少爺玩的很好的,不知怎麼回事,一個月前突然間她就對冷家少爺冷淡下來了不說,還總鬧著要溫家與冷家解除婚約。」
「啊,要解除婚約?她一個八歲的孩子鬧著解除婚約肯定會被當成無理取鬧啦。」
「就是呀。」王靜點頭,嘆氣道,「舅舅和舅母自然不同意,還將她訓斥了一頓。」
「訓斥完後她就老實了吧?」
「算是吧,反正她沒敢再嚷嚷要解除婚約了,不過……」
「不過什麼?」天下間女子對八卦的熱情千萬不要小瞧。
「不過是妹妹對冷家少爺的態度更差了,家中很多下人都听到妹妹罵他了,幾乎每日都要罵他幾遍。」就像一天不罵幾遍就睡不著覺似的,王靜心道。
兩人嘀咕得正歡時,溫凌琦的聲音自遠處傳來︰「表姐,你們在說什麼?」
「沒、沒談什麼。」王靜嚇了一跳,回完話後沒來得及與「八卦女」說話便匆匆離開了。
溫凌琦沉著臉打量著心虛模樣的王靜,猜到剛剛她們說的話肯定與她有關,懶得多問,轉身離開了。
王靜在溫凌琦轉身過去後撫了撫心跳有些快的胸口,暗道這個表妹真是愈發古怪了,性情變得難以捉模,哪里還有之前天真活潑的可愛樣子,變得像老妖婆似的神神叨叨,尤其是冷著臉時的樣子怪嚇人的。
還有一點令她不舒服,以往這個妹妹都會親親熱熱地喊自己姐姐,自從溫凌琦病好後就不再這般稱呼了,一口一句的「表姐」叫著,仿佛在時刻提醒著她寄人籬下的尷尬身份,天知道每次被喊表姐時她心中有多堵。
商戶女中若是家境條件優越,女孩子自小便會被父母約束著學習各種女紅,若是條件許可還會請嬤嬤或是教習師父來教琴棋書畫,只是由于出身問題嫁不進官家,女孩子們學習禮儀的時候便只學個皮毛,若沒有特別愛好連琴棋書畫都不去學精了,畢竟以後嫁人後相夫教子是主要的,再次是會看賬本,若能在夫家的生意上出點力就再好不過了。
是以對于商戶女們,琴棋書畫、規矩禮儀只是錦上添花之用,而算賬、鍛煉生意頭腦才是主要的功課。
溫凌琦上輩子正好受過這方面的苦,誰知道她那個小青梅竹馬最後會走狗屎運當官去了?
「妹妹你在想什麼?」王靜見溫凌琦走神出聲詢問,近來這個表妹時常會走神,走神時表情大多以怨懟惱火為主,真不明白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怎會出現這種表情。♀
「沒事,就想想晚上回家吃什麼。」溫凌琦收回心神擺擺手。
「噗。」旁邊有人听後輕笑出聲,打趣,「溫妹妹剛吃完便又想著吃了,可真不要像之前我們說的那般長成胖姑娘。」
「不會,本姑娘天生麗質,吃不胖的。」溫凌琦對這方面很有信心,上輩子她生了兩個孩子身材都沒有走樣,而且在她最煩悶的日子中大吃大喝也只是體形稍稍豐滿些而已,可以說在這方面老天是相當厚待她的。
大言不慚的話立刻引來眾女圍攻,女人們最不愛听的話之一便是有人說自己怎麼吃都不會胖!
眾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很快就到了飯點時間,就在溫凌琦跟著眾女一同入座之時,溫夫人簡氏出來了,稱有事不在楊家用餐,將溫凌琦兩姐妹帶走了。
「娘,家中有事?」溫凌琦見溫母臉色不渝,擔憂地問。
「沒事,別擔心。」顯然一個八歲的小孩子被排除在要事之外,簡氏沒有說的打算。
「不用說我也猜的到是與家中生意有關,有何愁的,咱家用不了幾年就比楊府強了!」溫凌琦不滿地嘟嘴。
簡氏被小女兒嬌嗔的表情逗笑了,表情終于放松了一些,沒有將女兒的話當回事,食指點了下女兒的額頭笑︰「人小鬼大,你爹听到了肯定會高興,呈你吉言,娘等著咱們溫家發達那日。」
王靜湊到溫夫人身前,體貼地給對方捏起手臂來,柔聲安慰道︰「舅母放寬心,舅舅那麼厲害,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表哥也越來越優秀,已經能幫著舅舅打理生意了,我相信,只要我們大家團結努力,就一定會成功。」
「乖,你們都乖。」溫夫人的胳膊被王靜揉捏得很舒服,閉上眼享受起來。
溫凌琦坐在馬車內打量著娘親還有表姐,漸漸陷入沉思。
簡氏目前三十出頭,生了一子一女都不顯老,皮膚水潤白皙不說,就連身材看著都像二八年華的姑娘,溫夫人年輕時很美,提親者眾多,最終嫁給了當初家境只稱的上普通富裕的溫家長子,以簡氏當時的行情來說可謂是下嫁。
不過事實證明簡氏選夫婿的眼光是不錯的,成親這麼多年了,溫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難得的是錢越賺越多的溫老爺對待娘親始終如一,不僅一個妾沒納過,連外面的花樓都不去。♀
陽城哪個有點錢的男人不三妻四妾外加花天酒地啊?就她家老爹只守著娘一個,夫妻二人恩愛極了,溫凌琦時常為爹娘的感情驕傲感動。
可能也是由于婚姻幸福,不用和小妾通房斗來斗去,娘親三十出頭了看著就像二十五六的女人,一舉一動很有成熟女人的風韻,加上長的原本就美,性子又好,老爹守著她一個真心不虧。
目光移到一旁小心地給溫夫人按摩的王靜身上,王靜是溫凌琦親姑姑的女兒,也是姑姑唯一的孩子,王靜可以說是在溫家長大的,因為在她剛出生不久,她的爹在出外時被劫匪殺害,于是她們娘倆兒便被接來溫家居住。
溫凌琦與王靜一起長大,兩人關系好得與親姐妹沒什麼差別,溫凌琦一直是將王靜當成親姐姐看待的,若非在多年後發生了那件令她難以容忍的事,在她心中王靜永遠都會是她的親姐姐。
「妹妹怎麼這般看著我?我臉上可有髒東西?」王靜被盯的莫名,納悶兒地抬手模向自己光滑的臉。
「沒有,表姐臉上很干淨。」溫凌琦笑了笑道。
王靜長了一張溫婉可人的臉蛋,興許是寄人籬下的關系,她自小到大都是一副小白兔的善解人意模樣,體貼人,看她此時即便手酸了都沒停止給溫夫人按摩就知道,會說話哄人開心,家中的溫老夫人對待王靜這個外孫女可比對溫凌琦這個親孫女好得多。
論模樣王靜長的不及溫凌琦漂亮,只是勝在一副有雙小鹿般的眼楮,這種眼楮最容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男人在她面前會變得無比自信,覺得被需要,尤其是對那些總與妻子吵架、夫妻關系不好的男人來講效果更甚。
就是這雙引人憐惜的眼楮,令她自小到大都特別照顧王靜,明明是自己小,卻總一副大姐姐的模樣照顧著自小沒了爹的表姐,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從來都會分表姐一份,出去見小姐妹她也會帶著表姐,引著表姐去接觸外面的人和物。
當年不成熟的自己真是將照顧表姐當己任,也是因為總照顧人,令她早早地**懂事,打理家事及人情來往上輕松自如,長大學起管家都比王靜快的多,這算是她當年吃了大虧後在無盡後悔中回想起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了。
很快,馬車就到了溫府門前。
下人們將溫夫人等迎進內門,然後送主子們各自回房。
溫凌琦有個貼身丫環叫碧玉,由于早上拉肚子便沒去隨主子去楊家。
溫家目前算是商戶中的中等等級,溫老爺算是比較低調的人,不曾想過要學那些張揚的人給自家人安排多名下人,兒子只安排了一名隨從,女兒則只有一名能干的丫環,在他看來,下人在精不在多,下人多了烏七八糟的事必然會多,沒必要給管著內務的自家夫人找事。
「我爹在家嗎?」溫凌琦回房後問臉色有些臘黃的碧玉。
「老爺剛回來不久。」碧玉伺候著溫凌琦換過衣服擦了手便要去廚房端飯菜,結果被阻止了。
「你歇會吧,看你臉色差的,下午不用你當值,將小桃叫進來。」小桃是院子里的二等丫環。
碧玉聞言停住腳步,連忙屈膝謝恩,出去將小桃叫進來伺候。
溫家每日早飯和午飯是主子們在各自的屋里用餐,只有晚飯是全家聚齊時在飯廳一起用。
「打听到姓冷的那小子哪日過來嗎?」溫凌琦問小桃。
「回小姐,冷家少爺後日會過府約大少爺出去玩。」小桃十三歲,很活潑,人緣好,讓她去打探消息最是適合不過。
「哦。」溫凌琦心中有了計較。
「小姐,大姑女乃女乃上午半天都是在老夫人房里的,听老夫人院里伺候的杏兒姐說大姑女乃女乃替表小姐向老夫人討走了那件瓖了綠寶石的心型發釵。」小桃語帶不平地告狀,這個發釵是老夫人很寶貝的,因為這是溫老爺子在世時送給她的禮物。
溫凌琦聞言不在意地擺擺手︰「老夫人疼表姐,給她不給我並不稀奇,我也不在意。」
「小姐,老夫人太偏心了,明明您才是正經的溫家姑娘,結果好東西大多進了表姑娘的口袋!」
小桃好打不平,自她開始幫著探听消息後就被老夫人的各種偏心氣得跳腳,明明是溫家的好東西,結果大多都進了王姓人的口袋,肥水流入外人田了!
溫凌琦好笑地看了眼急的不行的小桃,安撫道︰「老夫人的好東西再給也是有限,溫家是爹娘在掌管,等老夫人手中沒多少好東西後就停了。」
「可是……」
「別可是了,我都餓了,去廚房給我端飯菜吧。」
「哦,好。」小桃說完連忙去端菜了。
溫凌琦倒了杯茶慢慢飲起來,對于祖母偏心的事她真沒少吃過醋,為此還耍過許多回小性子,耍小性子的後果便是祖母愈發地覺得她不懂事,然後更疼總為她求情說好話的表姐。
若她還真是年僅八歲的小姑娘,听了這消息後必定會氣憤,而此時她的靈魂已經近三十歲,豈會再為這等小事煩憂?溫府的財產掌握在爹娘的手中,老夫人手中的東西真的不夠看,尤其在幾年後溫府更加發達之後。
母親究竟為何去楊府找楊夫人,溫凌琦不去在意了,因為她知道溫家的生意即便會出現一些難題也很快會迎刃而解,經歷這些小挫折,溫老爺父子的眼光及能力會隨之增長,所以她完全不用操心,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用完了豐盛的午飯,溫凌琦在府中散步消食,覺得累了便回房午睡。
午睡的並不安穩,她又開始做夢了,夢到了前世的種種。
夢中的情境前半部分很幸福,事事都順,有爹娘疼,有哥哥寵,還嫁給了心儀對象的青梅竹馬,而後半部分則開始變樣。
她有對恩愛的爹娘,有一個體貼待她極好的哥哥,溫老爺夫婦只生了一子一女。
溫家的生意一直緩慢上升著,在溫凌琦十三歲時達到了一個頂峰,那時溫家冒險投資了一批面料上乘的布匹生意,當時世面上這類面料還很少,名叫水緞,正好那年皇上微服私訪迷上了個穿著水緞的女子,之後招進宮中百般寵幸成了名噪一時的寵妃。
這名寵妃極愛水緞,一年四季都只穿這個料子做的衣服,于是引領了一股潮流,全國各地有錢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穿起水緞來,那一年,溫家數錢數得手抽筋,從陽城的中上等商戶一躍成為首富,已經在首位坐了十數年的楊家不得不退居其後。
冷家與溫家關系不錯,早早便為兩家的兒女訂了親事,同樣做生意,以前與溫家的買賣做的水平差不多,兩家富裕程度不相上下,只是很巧的是,溫家大賺特賺的一年中正是冷家買賣失敗大虧特虧的一年。
于是原本算的上門當戶對的兩家突然間變的貧富差距大了起來,冷家老爺是個有自尊心的,見自家與溫家差那麼多,沒臉再娶對方的掌上明珠,便提出要取消兩小的婚事來,遭到了溫老爺的拒絕。
溫老爺與冷家老爺是過命的交情,且溫老爺原就講信譽夠義氣,不但沒有取消與冷家的婚約,反到不惜犧牲自家部分生意大力拉拔冷家,長達三年的時間,溫家幾乎就沒再賺到錢,因為賺的銀子都拿去幫冷家翻身了。
冷家也沒有令人失望,在溫家的大力拉拔下,冷家老爺帶著長子費盡千辛萬苦,在三年後終于再次富裕起來,雖然和溫家還是差著很多,但已經恢復到了虧本前的八成水準。
共患難過,溫老爺如此作為令冷家老爺大為感動,承諾他活著一日便不會令溫凌琦受半分委屈,必定會將兒媳婦當成親女兒一般寵著。
在溫凌琦十六歲時,懷著羞澀與欣喜的心情坐上花轎嫁給了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冷家長子冷浩辰。
冷浩辰模樣俊俏,頭腦好使,跟著冷家老爺做買賣,十八歲的他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他們婚後一年,新帝听大臣建議著重思考後頒發旨令不再限制商戶科考,不僅是商戶,各個行業都包括在內,不管是何出身,只要你品行端正且才學出眾,都可參加科考,考中了朝廷便會給安排官餃,絕不會出現出身歧視的事,一旦發現必將嚴懲。
新旨令頒布後引起軒然大波,鬧騰了大概一年之久,反對派最終失敗,新旨令就這麼傳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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