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吳縣的時候,已經是黎明了,田壟上籠罩著薄薄的霧氣。♀
凌清羽要鄭喜直接駕車到了父母的墳地上。此處是太湖邊上一個小山,和父親造的那個園子遠遠相望。此處並不是林家的墳地,凌清羽自己單**戶後,林家丞便讓她把父兄的棺木另行安葬。雖然這並不合法,只是凌清羽沒有提出異議,官府就當沒看見,只是,當初就算凌清羽提出異議,只怕也是無用。
墳是用青石砌成,在離山頂還有一些地方,這里背山面湖,初生的太陽正正照在墳頭上,兩旁的青青樹木修剪的整整齊齊,墳頭上也很干淨,墳前還擺放著祭品和已經燒盡的香燭。
凌清羽將墳頭細細打掃干淨,然後點起了帶來的香燭,跪在了墳前,磕了三個頭,將香插好,又燒起紙錢。
鄭喜燕三和葉十一也跟著點了香,燒了紙錢。
寥寥的青煙在薄霧里彌漫,凌清羽看著那遠處隱在繁華勝景里的庭院,暗暗在心里道︰「母親,父親,兄長,你們放心,我都會拿回來的。」
下了山,到得吳縣縣城里的小院,已經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鄭媽媽在門口看了幾次,待看到兒子駕車的身影出現在街口,喜道︰「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凌清羽被熱情的迎了進去。院子里的紫藤花已經開了,掛著紫色的花序。
小院子里綠袖和鄭東鄭老伯都在,看到凌清羽進來,站在院子的一邊,高興的施禮。
「鄭媽媽,我不能多呆,有些事情要問你們。」凌清羽坐下,喝了口水,道。
「姑娘不休息休息?」鄭媽媽很驚訝,姑娘出去一年有余,看上去是健壯利索了很多,整個人感覺都完全不一樣了。
「不了,鄭東,你給我說說林家的現狀,林家丞現在喜歡干些什麼,林國強和林國祥喜歡出入什麼地方?」
「是,姑娘,林家丞去年還有些收斂,去年听說番外出了大難,出去的船都沉了,林家還辦了宴席。」鄭東站在凌清羽前面半俯道,凌清羽走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他,盯著林家,一點小事都不放過。
「後來林國祥也中了秀才,這家人就開始狂妄起來,吳家的三爺中了探花搬走後,這個吳縣,就以林家為大,只是林國祥前兩個月已經去了杭州府,說是去那里的富春學院讀書。林家丞現在愛上了字畫,前兒還花了大把銀子買了顏真卿的真跡。林國祥現在喜歡招朋喚友的去酒樓青樓玩,已經敗了好些錢財。」鄭東細細的道,諸如林家下人如何,林家丞新娶的姨娘和夫人鬧的不可開交。
「你說那林國強現在喜歡出入風花雪月之地,那賭場呢?」凌清羽打斷他,問道。
「也有去,不過去的不多。」鄭東回道。
「林紫緒定親的那個人是什麼人?」凌清羽又問道。
「是慕容家的族人,不過離嫡系隔了好幾代,已經出了五服了,家境倒是富裕,只是對方公子的身體不太好,听說想提前成親,」鄭東停了下道︰「只是林紫緒不大願意,所以拖後了些。」
是嗎?這個林家大房的嫡女,自小就心高的很,怎麼願意嫁一個病秧子。她喜歡的可是才子佳人!
因著鄭喜也是一年多未回,當天晚上,凌清羽還是在吳縣住了一宿。
鄭家在旁邊買了一個小院,並沒有住在凌清羽這邊,到得晚上,凌清羽便讓鄭喜他們回去,好好說說話。
這日夜里,望著天上那彎月亮,凌清羽不覺有些恍惚,自己到這里也已經快一年半了啊。
「你知道紅樓嗎?」燕三坐到她身邊,問道。
「青樓?」凌清羽一愣,回問。
「不是,」燕三一笑,道︰「是個只要有錢,啥事都敢接的地方。」
「青樓妓女也能放進去?能找個戲子勾搭良家婦女?」凌清羽來了精神,問道。
「咳咳,紅樓最出名的是殺人。♀」燕三嗆到了,好吧,他大概知道這丫頭要干嘛了。
「我不要殺人,我要一個美女勾引林國強,要一個美男勾引林紫緒。」凌清羽的眼楮開始發亮。是的,要讓林國強成為一個徹底的紈褲,要讓林紫緒被夫家退親。
「紅樓只要錢,只要你給的價格高,就會有人接。」燕三扳了扳手指,道︰「嗯,如果是燕舞的話,你出三千兩,她肯定把林國強迷得連他媽都不認識,小白臉,你出二千兩,燕十一會接。」
好嘛,凌清羽看著他道︰「原來紅樓是你們燕家的啊!」
「不是,紅樓的人都是孤兒,只是按照受訓的時間來排位置。我們只是都在燕字班受過訓而已。」燕三淡淡的道。
「哇,那紅樓的人很忠心嗎?」凌清羽眼楮發亮,原諒這顆武俠迷的心吧,她們這個年紀,都是看古龍長大的啊。
「忠心?」燕三看著她,突地冷笑了一下,道︰「紅樓只教人為了利益誰都可以殺,從來不教忠心。在訓練的時候,就是戰勝才有飯吃,有功夫學,出關後,就要靠自己去接任務養活自己,紅樓的人,接夠一百件任務後,就可以自由,只是紅樓接進來的任務都不簡單。所以,你別以為找紅樓很容易,錢不夠的話,紅樓理都不理你。」
「呀,燕三爺,你不知道奴家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嘛?」凌清羽這下是真心的笑了。
次日上午,凌清羽並沒有按照前日的決定馬上出發,而是將鄭喜和鄭東叫到房里。
「這里是五萬兩銀票。」凌清羽將一疊銀票放到桌上。
「不行不行,姑娘你給鄭喜的一萬兩,母親都說不能拿,我們是您的家僕,做什麼都是應該的。」鄭東惶恐的站了起來,搖頭道。
「鄭喜的錢是他自己賺的,不關我的事,不過這個錢並不是給你的。」凌清羽笑道,示意他坐下。
「哦哦,」鄭東擦著汗坐下,又為自己自作多情而有些羞愧。
「鄭東,你在吳縣經營的鋪子的帳我昨天晚上都看過了。」凌清羽點了點桌上的賬本,賬本做的非常仔細而嚴謹,可以看出,鄭東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只是,也太過于小心謹慎了,鋪子的利潤真心不高。不過這樣的人,倒是適合做另外一件事情。
「吳縣和蘇州府盛產桑梓,鄭喜你去到蘇州府邊找個大的院落買下,再定做一些織機,雇佣手藝好的紡織女工,我們提供場所,提供原材料,以產量和品質來核算工錢。鄭東我要你去蘇州府附近去尋找桑農,和他們簽訂收購合同,以供應我們自己的織坊。我給你們一年之期,明年我的船再回來,希望可以直接拿到自己織坊的貨。」凌清羽慢慢說道。
鄭東張大了嘴,一時不能接受這麼多信息,鄭喜倒是心里啪啪啪的盤算了下,道︰「姑娘,這也需要不了多少銀子,幾千兩就可以了。」
凌清羽心里點點頭,道︰「當然不止是織坊,如果林家的田有人賣出來,多少都買下,最好是在其他地方也買些田。你們給到織戶的工錢可以稍微按照手藝的好壞往上提個一成,如果織戶夠多,那就在周邊也多開幾個,然後在蘇州府買上幾個鋪面,至于做什麼行業,香料,綢緞,糧行,你看著辦。」
鄭喜心里又啪啪啪啪的算了算,道︰「還是不需要這麼多。林家的田短時間很難出來,現在成片的田地很難買到。要先把織坊弄出來,我就沒有那麼多精力再去弄別的鋪面了。」說著,將四萬兩銀票給推了回去。
「一萬兩也不夠吧?」凌清羽望著他道。
「我這里有一萬兩,母親要求我退給你,但是我知道姑娘你也不會收,所以姑娘,我要求入股二成,我出一萬兩。」鄭喜道。這次回航,凌清羽大手筆的給了丁冬他們還有他自己錢。其實大家都知道,此次的所得,按說都應該是凌清羽一個人的,何況,她于他們還有救命之恩。但是就算他們拒收,凌清羽也一定要給。于是,丁冬他們在辦理田莊的時候,用的仍然是凌清羽的名字,大家各自拿了一些安家費後,又湊了大批錢以凌清羽的名義買了一個大院子,只是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而已。不過總算是接受了他們的建議,再雇佣水手,就按照慣例來,只拿工錢和自己帶貨的倉位。如果要按照母親所說,硬把這錢退給她,她一定會翻臉,于她而言,船上的都是她生死與共的朋友,但是于鄭喜而言,她是他的主子。
「鄭喜你說啥!」鄭東怒道︰「這錢本就是姑娘的,你憑什麼拿二成干股!」起身就準備去打他。
「姑娘你看,」鄭喜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傷痕,道︰「昨天父親和母親抽的,你要是還想害我,就繼續塞錢給我。」
啊哦!凌清羽望著那竹篾子抽出來的紅腫印記,好吧,她忘記了,鄭媽媽和鄭老爹,是典型的忠僕思想,就算早已經被發還賣身契,也仍然當自己都是主人的物品,零散的小錢,他們會當成賞賜,但是這麼大一筆錢,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不可承擔的重負了。不覺又想到那些號稱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卻可以為錢殺人。
「那好,我就算你二成干股。」凌清羽笑道。
「使不得使不得。」鄭東著急的道。他們給東家做事,有薪水拿,有份體面的工作,有自由的身份,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怎麼能。
「使得使得。」凌清羽安撫他道︰「就算他不拿這些錢出來,我也是準備給他干股的。你們家助我良多,現在就是我最後的親人了,如果再推辭,那就是見外了。而且這個干股也不是這麼好拿的,如果賠了錢,那我是要追究責任的。如果鄭東你願意,咱們吳縣的鋪子,和收購桑梓蠶絲這塊,也可以這麼算。」
「這不成,這不成。」鄭東道︰「姑娘放心,姑娘交代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好,絕不會誤了姑娘的事。」
「那如此,」凌清羽還是將銀票推給了鄭喜道︰「拿著做預留資金,說不定,林家的田就會賣出來。」
鄭喜一愣,看到凌清羽眼中的銳色,將那四萬另外收好,道︰「明白了,姑娘放心。」
「那我先回杭州了,這邊便交給你了。」拍了拍鄭喜那被抽出來的紅腫印,凌清羽站起來笑道。
出門的時候,凌清羽將兩百兩銀票交給鄭媽媽,鄭媽媽卻不肯收,道︰「姑娘已經給了老奴很多了,這不妥不妥。」
「我知道,鄭喜那一萬兩,我已經收回來了,這些錢,」凌清羽湊到鄭媽媽耳邊道︰「鄭東哥和鄭喜哥都已經大了,這個我是送他們兩定親的紅包,以後等哥哥們正式成親的時候,我還要給賀禮呢。」
「你這孩子。」鄭媽媽不覺輕輕拍了她一下,卻不再推辭,再推辭,就假了,不如領了姑娘的情,要兒子們好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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