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染還未進丞相府的大門，門房就立即相互使使眼色，一人往里通報，一人迎了出來。
「三小姐，回來了怎麼不進家門？」
芷染微撇唇，這慕相的命令倒是下得好，自上次她鬧過後，自上而下對她都是畢恭畢敬。
她不免有些鄙夷的想著︰袁映雪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在這家里這麼多年了，內院就她一個人，她竟然都沒有抓住權利。
「老爺現在在漪瀾小築，小姐要不要過去？」
芷染不解的皺眉看了過去，門房立即你解釋說︰「漪瀾小築是以前夫人住的地方，自夫人離開後，漪瀾小築就成了禁地，家里誰也不許進！打掃都是相爺親自動手的，不過你是夫人的親生女兒，老爺肯定很高興你能過去的。」
「這樣啊！」芷染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聲。
神色極無辜的說了一句︰「可是我這一次過來，是應袁映雪之邀啊！」
門房顯然是慕相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門房攔了她的原因，反正門房換成了慕相的人，是很顯然的事情。
他有些緊張的問︰「啊？這事相爺知道嗎？」
「我想應該是不知道的吧！」芷染抬眼望天，袁映雪找她的事情，門房都不知道，慕相日理萬機，哪里會知道這些。
更何況，現在只要袁映雪不弄出一點事情來，慕相應該是沒功夫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的。
「這……」門房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不然，小姐等會兒老爺，老爺肯定馬上就要過來了，可好？」
芷染搖了搖腦袋，理所當然的問道︰「我為什麼要等他。」
門口這位置，畢竟是人來人往的，門房就算是慕相的人，也不敢大喇喇的告訴芷染，要她小心袁映雪。
因此，被芷染一句質問，他糾結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好了！替我帶路，我不知道袁映雪的院子在哪里！」芷染突然覺得她還是有一個優勢的，離家的時候，她尚小，什麼都不記得也是正常。
也正是為此，她在這里從來不用擔心露餡的問題。
不過，連唐氏她們都沒有發現，慕相能發現才奇怪。
門房迫于芷染的壓力，不敢不替她領路，一路慢慢騰騰，就像一只烏龜一樣。
他期期艾艾的打听道︰「三小姐，你找袁姨娘有什麼事嗎？」
「怎麼？你怕我打她？」芷染淺笑而答，帶有幾分玩笑的意思。
門房立即表忠心的說︰「哪能啊！我這不是擔心小姐被袁姨娘欺負嗎？畢竟小姐已經離家多年了，袁姨娘院里，都是她的人，小姐在里面有一個好歹可怎麼辦才是。」
「哈哈……」芷染笑得有些暢懷淋灕的說︰「你有些想太多，你家袁姨娘求著我來替她治臉的！」
「呃……」門房僵硬了一下，有些小好奇的打听。
「袁姨娘的臉真的惡心得見不得人了？」他倒是听到府里的流言了，當天也有下人看到了，不過他卻是沒有親眼見到。
「嘿嘿！不然你覺得我來干什麼？」芷染笑得有些狡黠，帶有幾分壞意。
她才不會替袁映雪隱瞞呢！她巴巴得全南烏國都知道，袁映雪已經破相毀容，不過就袁映雪的名聲，還沒有大到這樣的程度，因此，根本無人關心她是否毀容。
「這樣啊！」門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討好的笑說︰「三小姐，再往前走就是內院了，小的沒有資格進去，就只送你到這里了！」
芷染眼神有些傻，這一段路，她是認識的好吧！根本就不用門房送。
但想想也是對的，內院里都是女眷住的位置，一般的外男，是不宜進去的。
「好！你去忙，我自己進去。」芷染揮了揮手，無視門房擔憂的小眼神，神色悠然自得的走進了內院。
「相爺怎麼還沒出來！別到時候小姐有萬一，我們就要遭殃了。」
芷染沒走遠幾步，就听到門房在後面小聲的嘀咕，語氣又急又躁。
她無奈的輕笑一聲，其實她真的沒有這麼嬌弱的。
進了內院，沒走幾步，就有小丫鬟過來，一臉笑盈盈的福氣行禮，「三小姐安好。」
芷染淡淡挑眉，等著她說話。
小丫頭笑容漸濃的解釋，「奴婢是袁姨娘院里侍候的桃之，專門在此等候三小姐，三小姐請隨奴婢來。」
芷染輕笑一聲，問道︰「你叫桃之是吧？」
「是！奴婢叫桃之，三小姐有什麼吩咐嗎？」桃之笑容不減，卻是回答得小心翼翼。
她听說過三小姐不好相處，之前也不是她陪在夫人身邊的，所以這回是她第一次見到三小姐。
芷染勾唇道︰「我比較喜歡听人叫我小神醫或者是唐小姐，你明白了嗎？」
桃之微怔的應下，神情有些傻愣。
芷染卻是壞心的張了張唇，露出一口貝齒，催促︰「快一點吧！早點了了，早點好！」
「三……小神醫這邊請！」桃之差點又是一聲三小姐出口，卻在芷染的眼神下，生生的改了口。
袁映雪的院子不錯，精致典雅，看起來像是花了不少心思，院里有許多盆栽，這會兒已經是冬天了，倒不顯生機，可若是春天一來，可想而知，這里一片繁華的綠色景象。
「三小姐，您來啦！夫人已經在屋里久候了，三小姐請進。」主屋門口站了一位丫鬟，笑盈盈的樣子就和桃之剛見芷染一樣。
她打了主屋厚重的簾子，示意芷染進屋。
芷染笑著進近，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回身對桃之說道︰「桃之，把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和她再說一次！」
說罷，芷染就進了屋。
打簾的小丫鬟一臉莫名其妙，小聲的嘀咕︰「三小姐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啊？讓你和我說什麼？」
桃之小聲回答，「三小姐不喜歡我們叫她三小姐，都要叫小神醫。」
打簾的小丫鬟聲音透著驚訝的問︰「難道三小姐，呃，是小神醫不想回相府嗎？」
「誰知道呢！」兩個小丫鬟在門邊嘀嘀咕咕，芷染卻是听得清楚。
此時主屋里面就袁映雪和一位丫鬟，芷染進屋，里面的丫鬟便已經出聲說道︰「三小姐您來啦！請先休息片刻，奴婢替您沏茶，三小姐有沒有偏好的茶葉？」
「不用了！我不是來喝茶的！」她可不敢在袁映雪這里喝茶。
其實她不怕袁映雪有本事對她下毒，但是她怕袁映雪在茶里吐口水。
「還有，請叫我小神醫，謝謝！」芷染笑容疏離的開口。
不顧小丫鬟驚訝的眼神，又對著自她進屋，眼神就一直落在她的身邊，卻沒句話也沒的袁姨娘說道。
「袁姨娘，手拿出來。」
芷染下的毒，她自然是心里有數的，不過做戲要做全套，雖然惡心踫到袁姨娘，不過卻也是要把脈的。
其實事先，芷染是想著袁姨娘若是羞于見人，直接躺在內室，她也能一根繩子把脈，哪知道竟然絲毫不知羞的就這樣坐在她面前。
畢竟她們可是死敵，在她的面前丟人，袁映雪肯定覺得特別丟人。
袁映雪冷淡的將手拿了出來，也不多話。
芷染隨意把了一下脈，便問︰「袁姨娘可知我救人的代價。」
袁映娘對著小丫鬟使了一下眼神，小丫鬟回身拿過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琉璃燈。
芷染看著小丫鬟揭開琉璃燈，疏離的笑容真了幾分。
難怪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對琉璃燈十分惦記咯！果真是美輪美奐，鮮亮的顏色，一下就吸引住芷染的眼球。
「小神醫不知你打算如何治理我臉上的傷，我不希望留下半分印記。」這是見到芷染後，袁姨娘說的第一句話。
芷染瞥了一眼，理所當然的說︰「這是一定的！我也不會砸了我的招牌。」
其實事實上，芷染本來是有想法讓袁姨娘的臉留下一些痕跡的，不過後來想到了賺錢的辦法，也就將這本擱置了腦後。
畢竟相對錢面言，袁姨娘根本就什麼都不是，什麼也比不上。
「若是你能治好我臉上的傷，到時候這座琉璃燈就是我的診金。」袁映雪並沒有過分糾結這座琉璃燈，早就談好了的條件，所以十分爽快。
「嗯！夫人把臉上的紗巾取下來，讓我看看傷勢！」
芷染在袁映雪的動作下，緩緩入眼一臉的膿包，當下有些惡心的想反味，卻是突然發現，咦，她的臉不是該有臭味嗎？
怎麼屋里的氣味倒不明顯？不會讓人進屋就立即注意到。
芷染這一看，這才發現屋里四通八達，窗子全部是打開的，屋里能流通氣。
這一眼，芷染倒是高看了袁映雪，她倒是明顯許多。
只是這麼冷的天，也得感謝她的身體好才能這樣折騰。
「你面上的膿包要擠出來才行！」芷染對袁映雪並沒有像對待惜然公主一樣，扔一瓶藥給她，讓她慢慢好。
芷染拿出事先準備的手套戴上，手套可是用特殊材料驚心而成，十分的貼手，很好用，就像自己手上新長出來的一層皮膚一樣。
她手拿暗瘡棒的時候，慕相匆匆趕來。
進屋第一句話就是關心的看著芷染問︰「你沒事吧？」
芷染聳聳肩反問︰「我能有什麼事情！」
袁映雪見到慕相過來，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想拿過面紗，將臉蒙住，不想自己這麼難堪的一而，這樣赤luo的暴露在慕相的面前，不過卻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慕相根本就不在乎，自始自終，她沒有看一眼。
「你這女人，你把她弄進來，你想做什麼？」慕相口氣甚差，一副要替芷染討好公道的樣子。
芷染好笑的挑高了眉，卻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我能怎麼樣？我還能把她怎麼樣嗎？我現在是求著她給我治病，你覺得我敢把她怎麼樣嗎？」袁映雪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捏著顫抖的雙拳，氣憤的站了起來，朝著慕相咆哮。
慕相輕輕的皺起了眉，也沒有多說什麼。
芷染看著因慕相漠視，而瀕臨奔潰的袁映雪，滿眼里都是笑容。
有些人，就算是搶了人家的夫君，也不見得就能得到真愛，畢竟不是所有小三都是真愛。
「我現在要給袁姨娘治臉上的傷，你是走呢！還是留在這里，若是留在這里，就站到一邊去，請不要妨礙我！」
芷染心情甚好，所以對慕相說話，聲音難得的輕細溫柔。
慕相本來就不放心芷染在袁映雪這里，難得芷染不趕他走，他自然是不肯離開的。
「你動手吧！我不會妨礙你的！」慕相說著退後了兩步。
袁映雪氣得眼珠子都紅了，嘴唇蠕動，卻沒有開口趕慕相離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你平常是不是做人太壞了啊！我听人家說啊！只有壞人才會頭頂生瘡，腳底長膿，你這臉上，可真是夠可怕啊！」
芷染都要動手替袁映雪清理臉上的膿了，卻還不忘開口膈應一下她。
袁映雪眼中簇起盛怒的火苗，咬緊牙看了一眼在旁邊一眼不錯注意著芷染的慕相，又憤恨的把視線落在芷染身邊。
咬牙切齒的問︰「小神醫，你既然要人家稱你一句神醫，你就該有神醫應有的醫德吧？」
芷染聳聳肩，無所謂的說︰「行，我不說話了，不過真的好惡心。」
芷染完全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一點都不顧袁映雪已經黑透了的臉。
指使丫鬟先替袁映雪淨面，看到她帕子上的污漬，嘖嘖噴稱的說︰「你可真是強啊！臉都爛成這樣了，竟然還敢往臉上撲粉，難怪這些傷口看起來這麼惡心的。」
袁映雪臉上拍一層又厚又重的粉，想借此來掩住傷口，這是誰一眼都能看出來的事情，芷染卻像是才發現一樣。
氣得袁映雪胸前不斷的起伏。
惱怒的說︰「你若是不想醫就直說，用不著在這里羞辱我，我就是再不擠也是你爹的姨娘，是你的長輩。」
芷染挑眉望了一眼慕相，什麼話都還沒有說，慕相便識趣的說︰「你只有一個娘，其他的不用管！」
慕相的一句話，抵得上芷染的千言萬語。
他這等于是間接否認了袁映雪姨娘的身份，袁映雪不敢質信的看著慕相，眼眶一澀，苦澀的淚珠就這麼一滴一滴的落下。
「你以前對我的好都是做戲的嗎？只是為了騙得我的信任，來害我爹嗎？」袁映雪聲聲泣血的問道。
慕相眉眼一挑，有些心虛的望了一眼芷染。
或許是他不想自己陰暗的一面被自己的女兒發現。
「你爹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與本相沒有關系，你若真有這能耐，就去和皇上說理。」
慕相眉眼盡是冰涼的冷意，芷染不免在心里嘆息，這慕相可能還真只是把袁映雪當成一個利用的對象。
只是後來怎麼就發展成了，獨寵，甚至強壓過她娘，還生下了女兒呢？
袁映雪默默垂淚，心中一片哀傷絕望，芷染又覺得她有些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最是討厭介入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喜歡一個人可以藏在心底，當成一份美好的感覺，獨自感受。
而不是把這份感情強加在別人的身上，讓另一個女兒如此痛苦的過活。
雖然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但是這世上的男人，又有幾個經得起女人的誘惑的呢！不怕男人壞，就怕女人不要臉！
雖說她這些思想都源與現代，在古代這種三妻四妾很平常，但是芷染只能表示，她自己接受不了。
「好了！先處理臉上的傷！」芷染望著他們，深覺得有些無趣。
扯了扯手上的手套，拿起暗瘡棒和小手術刀就開始動作。
「會有些疼，你最好忍著！否則的話，我這刀子不小心戳下了你的眼楮，我可是管不了！」
擠了臉上的膿，雖然會好得快許多，但同樣也會痛上許多。
更何況，芷染對待袁映雪可是一點情面都不會留的。
她每下一刀子，就會習慣性的望一眼袁映雪，卻見她緊閉的眼皮，因疼痛而微微顫抖，卻是一聲也沒有吭。
芷染暗自在心里嘀咕，倒是挺能忍的一個女人，不過越是這樣的女人，才越可憐。
芷染動作迅速的擠了袁映雪臉上的瘡，倒她敷藥。
藥倒在她臉上的時候，袁映雪一聲慘叫。
「啊……」
她雙手下意識的就要捧住臉頰，芷染涼涼的開口。
「這些可是好藥，你最好不要用手踫到，把這些藥擦掉了，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大方得再給你擦一次！」
袁映雪生生的住了手，眼底因疼痛而下意識的開始流淚。
她怕眼淚洗掉臉上的藥粉，急急的將臉低垂直接面對地面，豆大的淚珠，呈直線掉落在地。
芷染撇了撇唇，再次感嘆，其實袁映雪不當人家婚姻中的第三者，她應該不會過成這樣。
她的忍耐，她的本事，她的聰慧，都會讓她收獲一份幸福。
袁映雪怎麼看都不像是蠢女人，反而是挺聰明的一個女人，怎麼就看上了當時已經成婚了的慕相呢？
難道是慕相使了美男計？
芷染狐疑的看了一眼慕相，卻見他視線正好落在袁映雪的身上，眼中冰冷不帶一絲暖意，只有濃濃的厭惡。
或許在慕相的心中，袁映雪是害得唐素卿離家出走的罪魁禍首，所以他便將一腔怒意，全都發泄到袁映雪的身上了。
難道是一定要等于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嗎？
而唐素卿的離家出走，對慕相敲響了警鐘，也讓他看清了深深的愛戀與一時的迷戀，這中間的差別？
不然的話，芷染也想不到其他的什麼理由。
畢竟就她覺得，做戲的話，沒有連孩子都做出來的必要。
「這藥給你，早晚各一次，五天就會痊愈！不過這五天，臉上除了藥，什麼都不有涂，若是因為你自己涂胭脂水粉而出現問題，我一概不管。」
「五天？」袁映雪抬眼濕潤的眼楮，有質疑有驚喜。
畢竟她為了這張臉已經折騰過好幾個五天了，也看過好多個大夫了，卻是一點用也沒有。
她甚至還借了慕相的名字，請了宮里的御醫來，卻也沒有法子。
芷染下的毒，她們才會變成這樣，也不是多難解的毒，之所以御醫大夫都治不好，主要原因是她們的瘡在臉上。
試問，哪一個大夫敢像芷染這麼大膽，在袁映雪和惜然公主的臉上動刀子，所以她們看御醫才看不好。
芷染當初下毒時，也是忽略了這一點，還只當這些小毒難不倒御醫，不過就算她想全面了，這毒還是會照下不誤。
「這藥內服！五顆，一天一顆！也不知道你心肝怎麼長的，黑成這樣，才會使臉變得這副尊容。」
芷染治好了袁映雪，都還不忘罵她一頓。
袁映雪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卻是很快就平復好了心情，叫著屋里唯一的丫鬟。
「紫翠，把琉璃燈給小神醫，然後替我送送小神醫！」
慕相立即出聲說︰「不用了，我送她出去。」
對著袁映雪，慕相說話不見一絲溫度，對著芷染又是親近的說︰「染兒，我們走吧！」
芷染無所謂的聳聳肩，接過紫翠送來的琉璃燈！跟著慕相大搖大晃的離開了。
若不是慕相跟在旁邊，芷染還真想回去欣賞一下現在的袁映雪，壓抑了這麼久的怒氣，這會兒該是要暴怒了吧！指不定在屋里亂摔東西呢！
「染兒，就在家里留膳吧！陪爹一起吃頓飯，可好？」
「不好！」芷染無視慕相眼里的請求，及語氣里的小心翼翼，果斷的拒絕。
她一個側身，就走到了慕相的前面，她才不需要人帶路，她知道出去的大門在哪里。
「三小姐，三小姐……」遠遠的，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嬤跑了過來。
芷染回眸一看，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問︰「你是誰？」
老嬤氣喘吁吁的說︰「老奴是沛嵐，是老夫人身邊侍候的老嬤嬤，小姐們幼時，老奴還抱過你們呢！」
芷染這才想起，丞相府還一個老夫人。
當天她和慕嫣嫣第一次扛上就是為了一個玉鐲，她原本以為是要送給袁映雪的，後來在慕嫣嫣向父母撒嬌訴苦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是送給老夫人的！
換言之，就是她唐芷染還有一個祖母。
「染兒，你就叫她嵐嬤嬤，你離家的時候還年幼小，但你大姐二姐，小時候多是她照顧的。」
芷染難得乖巧的叫了一聲，「嵐嬤嬤。」
心里卻有些疑惑，古代的大戶人家不是該有女乃嬤的嗎？為什麼大姐二姐小時都是嵐嬤嬤照顧。
「誒，三小姐長得可真俊，模樣都越過夫人了！夫人現在可好？什麼時候搬回來，老夫人一直惦念著你們，自從夫人離家出走後，老夫人也一氣之下搬進了佛堂，天天求神拜佛，保佑你們母女平安，你們如今可算是回來了！」嵐嬤嬤說著，便落起了淚。
芷染有些無辜的咬著下唇，瞥了一眼慕相。
只見他滿臉的內疚與自責。
芷染便知道嵐嬤嬤的話不假，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听唐氏提起過老夫人的事情，不過想來也是，就是連慕相都不提，又怎麼會提老夫人呢！
「我娘目前不會搬回來！」芷染淺笑的應道。
嵐嬤嬤激動的問︰「怎麼回了帝都，也不搬回來呢！你們之前過來，老夫人知道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為此老夫人傷心了好一陣子，這次回來了，老奴好不容易見到三小姐，說什麼三小姐也要和老奴去見一面老夫人，好寬寬她的心，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
芷染臉上一陣為難，她與這個老夫人並不熟，兩人見面也只會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吧！
在她的印象里！祖母阿嬤就是蔡老娘，一個自私自私的女人，所以她對祖母這詞沒有什麼好感。
慕相本來就想留下芷染，便直接附和說︰「你去看看你祖母吧！她這些年一直惦記著你們。」
「是啊！三小姐，你就過去一趟吧！」嵐嬤嬤老淚縱橫，一副芷染不過去，她就要下跪了的樣子。
芷染心性向來不差，甚至是善良的！面對一個老婦人如此懇求，說實話，她有些拒絕不了。
「好吧！」
芷染有些為難的應了下來。
嵐嬤嬤抹了一把眼淚，立即笑逐顏開的說︰「三小姐請跟我來。」
「嗯！」
芷染跟著嵐嬤嬤走了幾步，嵐嬤嬤突然停了下來，聲色俱厲的對慕相說︰「老爺，老夫人說過了，您一天不接回夫人，就一天不許進佛堂看她！還望老爺不要跟著老奴，讓老奴為難。」
芷染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嵐嬤嬤話里的信息。
就見慕相一臉尷尬的脹紅了臉皮，訥訥的問︰「我娘她身體還好嗎？」
「若是夫人和小姐們都回來了，老夫人自然是好的！」嵐嬤嬤說完，便領著芷染離開了。
芷染走兩步回頭瞅了一眼，就見慕相眼巴巴的望著她們，連身影都顯得有些寂寞。
「嵐嬤嬤？難道自我娘離開後，慕相就沒有見過老夫人嗎？」
「可不是嘛！老夫人性子倔強，說了的話就不會收回來！不過你可不能老夫人老夫人的叫，見了面要叫祖母，不然的話，多傷老夫人的心啊！」
嵐嬤嬤沒有關系芷染叫慕相的稱謂，卻是糾結了她叫老夫人的稱謂。
而且見她在慕相面前這般說話，就知道她應該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所以慕相也很尊重她。
嵐嬤嬤領走芷染越走越偏，她一路上都在說老夫人對她們的思念，芷染默默的听著，心里卻是想著，嵐嬤嬤若說的全部都是實情的話。
她們當年的婆媳關系應該是十分好的。
畢竟沒有幾個婆婆會偏袒媳婦，而對兒子置之不理的。
走了一大段路，到了一處極偏僻，甚至有些落敗的院子門前，嵐嬤嬤停了下來，芷染抬眼就看到大門上簡單的掛著‘佛堂’兩字。
佛堂牌匾下面站了一位老人，一頭銀絲，目光炯炯的四下張望，見到芷染走來時，臉上盛開著燦爛的笑容。
她健步朝芷染走去，嘴里欣喜的叫著︰「染兒，我的染兒啊！祖母想死你了……」
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頭發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紅通通的眼窩里，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讓祖母好好看看你，我的染兒都長得這麼大了呢！」老夫人一雙手在芷染的身上模上模下，扯著她轉著圈圈。
芷染只覺得眼前的老夫人很熱情，而且她的大手很溫暖。
「染兒離家的時候才這麼一丁點兒大，現在肯定不記得了祖母了吧？」老夫人用手比劃了一下。
芷染這才回過神來，淺笑著說︰「謝謝老夫人的惦念，我們姐妹幾人和娘，這些年都過得還不錯。」
老夫人眼角溝壑的皺紋微微的顫動，視線模糊不清的看著芷染，一雙溫柔的大手緊緊的捏住芷染的小手。
「孩子，你是不是怪祖母，怪祖母當初沒有保護你娘，沒有保護你們？」
芷染搖了搖腦袋，無奈的說︰「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我不怪您。我現在叫唐芷染，我還好，一切都好！」
「我的孫啊！」老夫人突然毫無預警的抱著芷染大聲啼哭。
芷染有些手足無措的看向嵐嬤嬤，這麼一個老人家，她真的沒想讓她這麼痛苦啊！
「老奴剛才不就跟小姐你說了麼！要叫老夫人祖母，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改口啊！」嵐嬤嬤氣得不顧尊卑訓起了芷染。
不過芷染想著，她就是顧念著，只怕也是敢的！畢竟連慕相都敢訓斥的她，還有什麼是不敢的呢！
「這……」芷染表示她也很無辜，好不好。
「先進里屋再說！」嵐嬤嬤強勢的做了決定，芷染半推半就的被人扯進了屋。
到了屋里，老夫人還有些傷心，眼淚漣漣的看著芷染。
芷染無奈的說︰「您不要這樣，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一樣。」
老夫人一副孩子心性的樣子，討價還價的說︰「你叫我一聲祖母，我就不哭了，好不好？」
芷染眼皮猛的眨了幾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老夫人又問︰「好不好？」
芷染嘴角一抽，有些無語。
嵐嬤嬤在芷染後背推了她一下，催促說︰「快叫啊！」
芷染額門掛滿了黑線條，默默吐槽。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叫了一聲︰「祖母！」
「誒誒誒，好孩子，乖孩子！」老夫人興奮的手舞足蹈，催著嵐嬤嬤說︰「你快去把這些年，我替她們三丫頭留下來的首飾拿過來。」
嵐嬤嬤見老夫人高興，臉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掩嘴竊笑說道︰「老夫人，您就別折騰了，這幾年下來，您替三位小姐收藏了這麼多首飾，老奴一個人哪里搬得過來啊！滿滿幾個大箱子呢！」
芷染心里有些狐疑，面上卻不露，陪著笑容，看著她們兩位老人，一言一語。
嵐嬤嬤笑意盈盈的對芷染解釋，「三小姐，你可不知道，老夫人怕你們將來回來會吃虧了去，這些年來該你們三個小時及夫人的額度，老夫人可是一分沒少，全領了來，現在老奴帶你過去看看。」
芷染詫異的睜了睜眼，推拒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不缺什麼，老……祖母還是留些銀子在身邊傍身吧！」
「哎呀，你這孩子瞎說什麼，祖母的東西自然就都是你們，祖母當年的陪嫁，可都是一分不少的攢在手里，將來你們姐妹三人嫁人都是要給你們陪嫁的！」老夫人嗔道，臉上盡是笑容，一點不見作偽。
芷染深深的覺得她有一種下不來台的感覺。
「走走走，我們去屋里看看！」老夫人拖著芷染又往臥室里走。
佛堂十分清靜，除了老夫人和嵐嬤嬤，連一個打掃的丫鬟都沒有。
芷染不免皺起了眉，這兩位老人家都這麼大年紀了，難道什麼事都還是自己干嗎？
老夫人這些年收集下來的東西，都藏在她床下面，滿滿的三在箱子，打開第一個箱子一看，芷染只覺得金黃金黃的一片，有些刺眼。
嵐嬤嬤再打開第二個，卻是一片翠綠，看著就覺得沁心。
第三個箱子是老夫人自己新手打開的，她笑得慈愛的說︰「這箱子里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祖母這些年來想你們了，就親手給你們做的衣服，也不知道你們還穿不穿得下！」
嵐嬤嬤眼眶微濕的說︰「老夫人年紀大人，眼楮不好使了，手指也不如年輕的時候靈活，做一件衣服就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每年都有替你們姐妹及你娘做一身衣服。」
芷染情緒也受到了感染，眼眶也有些濕了。
這一箱子衣服，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些衣服已經有了些年頭，而且經常有人用手輕撫，所以顏色陳舊了許多，根本就不可能作偽。
「謝謝祖母！這些衣服我很喜歡！」芷染吸了下鼻子，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祖母的真心疼愛。
芷染一句喜歡，卻是讓老夫人樂開了花，邊哭邊笑的說︰「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還怕我老婆子的手藝比不得你娘，你看不上呢！」
「怎麼會！」芷染輕嗔一聲。
雖然老夫人的針線活比不上唐氏，可是她的心意卻是一點都不比唐氏少。
「誒，說起來夫人的手藝還真是好！以前夫人在家里的時候，老夫人的衣服都是夫人做的，這些年下來，老夫人也一直穿不慣別人做的衣裳，都還穿著夫人親手做的衣裳呢！」
芷染听著嵐嬤嬤的話，眼神有些直了！
她是發現了老夫人穿得比較樸素，但她還以為這是因為老夫人理佛的原來，哪里知道這中間，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小故事。
她動了動唇，卻沒有答話替唐氏做主。
雖然她現在听著很感動，也感到得到老夫人滿滿的關愛，但有些事情，她還是希望經過唐氏的嘴，確認一下。
「好了好了！不說了，祖母的小染兒都要哭了，我們去用膳，祖母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老夫人拉起芷染的手，走了出去。
邊走還邊說︰「吃過飯，晚上就留在這里，陪祖母一起休息，祖母許多年沒見你了，有好多話要跟你說，等會兒祖母就派人去把你娘和姐姐都接過來。」
芷染尷尬的笑了一聲說︰「祖母，不用了，現在我們生活得很好，也挺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們不想搬回來。」
「不搬回來怎麼能行呢！我們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祖母想了你們這麼多年，就是想天天看到你們，祖母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可以活了，祖母……」說著，老夫人又落起了眼淚。
芷染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她雖然目前接受了這位老夫人是她的祖母，但她也不會因此搬回來住啊！
「你真的不搬回來嗎？」老夫人哭了一陣子，見芷染雖然陪著她，安慰她，卻沒有松口，不免十分的落寞。
「對不起！我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不想搬回來！這里對我娘而言是一個傷心地！」芷染實話實說，免得拖久了，老夫人更傷心。
「好，你們不搬回來，我就搬出去和你們住！」老夫人吸了一下鼻子，一臉慎重的說道。
對于老夫人突然做的決定，芷染只能說深深的震驚！
老夫人也是活了這麼多年的人精了，難道她不知道她的這個舉動意識著什麼嗎？老娘不跟著兒子住，多年不見兒子，卻要跟著媳婦去住。
在這時代，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先例，百善孝為先，老夫人的這種行為，會讓慕相被人戳著脊梁罵的，嚴重的話，說不定官位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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