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打探詭異鈴鐺聲的來源,更讓阮年在意以及心慌意亂的便是念安的此時的模樣。♀
阮年強壓下心中的不適之感,便用力地握緊了念安的手。
念安卻毫無反應。
黑眸中仍是渙散的。
念安褪去了那身骨子中的清冷,單薄的身體倚著,卻是搖搖欲墜般的晃了起來。
此時的她,好似奄奄一息的病人,渾身透著一股無力的脆弱。
她的嘴唇發白,緊緊的抿著。時間久了,那處便溢出了一抹刺目的紅。
那抹紅宛如白雪上的一株紅梅,紅得灼眼。
她唇齒上的血腥味卷著鈴鐺聲響,刺激著阮年的听覺和視覺,內心更為的煩躁不安起來。
除了這惱人的焦躁不安之外,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感。
阮年輕輕地喚了兩聲念安的名字,得不到回應後。猶豫了半晌,還是松開了念安的手。
掀開被褥,阮年這才發現自己此時已經不知在何時被換上了干淨的里衣。
昏暗之中也看不清那里衣是甚麼模樣。
不過現下要緊之事應是推窗將那鈴鐺聲探個究竟。
念安這般模樣,讓阮年心中酸澀不堪。
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平日里的念安太過于強大和冰冷,竟漸漸讓阮年忘了她也是一個人。
會疼痛,會受傷,也會害怕。
恍惚之間,阮年便憶起那日念安所說的話。
她說她就算是再強大,也終是會受傷,流血多了,傷口深了,不經醫治也同樣樣會死亡。
可是阮年在她那般言語下只是笑嘻嘻地打趣她,並未真正的把那番話放在心頭。
直至今天,阮年才醒悟。
她怎麼能忘了這般重要之事。
念安恐懼的東西,那便讓自己來面對罷。
若總是畏畏縮縮的躲在她的身後,甚麼事情都要依靠于她,想必她也會失望的罷。
若是她也對自己失望了,那還有甚麼意思呢。
阮年轉了頭,定定地望了念安一眼後,便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翻了下去。
里衣十分的寬大,下擺長得有些駭人。赤足踏在地面,也顧不得再去模索短靴。
那鈴鐺聲愈來愈近。
恍若一個人在晃著鈴鐺慢慢地行著,一點一點的朝著阮年靠近。
只是隨著阮年的步伐,那鈴鐺聲竟漸漸地淡弱了下去。
阮年屏住呼吸立在窗口,目光緊張地盯著那薄薄的紙窗。
那鈴鐺聲靠得極近,也晃得極輕。
阮年手心滲出了冷汗,咽了一口唾沫。將手抬起貼在了窗口處。
只需要一個動作,便可以知曉窗外究竟是發生了甚麼。
心中哆嗦,連帶著手指也一根根地顫了起來。
就在阮年猶豫要不要推開之時。窗外傳來了一聲冰冷的嘆息。
「呵。」
這聲音在這寂靜中顯得尤為的突兀。透過窗縫,那詭異的嘆息聲就好似灑在了阮年的脖頸處。
霎時,阮年的腦子里便嗡地懵了一下。
頭腦空白,卻也不知怎麼回事,僵著手往前推了下窗戶。
隨著吱呀一聲。
阮年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腳步絮亂中又不知踩到了甚麼,砰地一下便摔在地上。
後腦磕在地面上,疼得阮年倒吸一口涼氣。
阮年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又只能在暈厥中更為無力的垂下頭。
阮年伸手模了模後腦勺,在刺痛之間沾了一手咸濕。
房內一片漆黑,甚麼也望不清。阮年心中叫苦,果斷地便將手擱在了自己鼻子上。
那溫熱的液體順著指尖滴下,帶著刺鼻的血味。
阮年有些失神,旋即又頗為無奈地苦笑起來。真是丟人啊,竟然被一聲輕嘆嚇得磕破了頭。
好在頭部只是被摔出了一道細細的縫,流出的血液並不多。
只是那痛感強烈得讓阮年幾欲痛呼。
阮年抬起眸,想要看清窗外究竟是甚麼,卻無奈天色太黑,而距離又太遠。望了很久竟甚麼也沒有望見。
但那鈴鐺聲確確實實就是從窗外傳來。
阮年心有不甘,壓著呼吸低低地喘息了幾口。便要拼命地站起。
卻听見念安靠著床鋪發出了輕微地響動。
阮年眯著眼往那邊轉頭。
卻只望見了在一片黑暗中朦朦朧朧地白影。
念安就站在面前,那股淡香冷冽。
阮年知道,她在望著自己。
昏暗中她的表情瞧不分明,但阮年偏生感受到了她視線的溫度。
阮年不能夜視,只能睜大眼楮盯著面前的黑暗。
「你怎如此之傻。」望不清面容,阮年只能听見她顫聲道,「開個窗還能把頭磕破。」
話音剛落,那窗外的鈴鐺聲竟又變得急促起來。念安隨著這聲音身體不斷發顫,口中悶哼了一句,含含糊糊的,就像哽著鮮血在喉間。
阮年的心中咯 ,下意識就要張嘴詢問。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自頭頂傳來,阮年便聞見了自空中飄然而至腥味。
這種腥味不同于阮年後腦流出的血味。
而是一種濃郁的甜腥。
阮年的腦子一空,便拼命地撐著要起來望清她此時的模樣。
她…她竟咳血了?
是哪兒受傷了嗎?阮年的心髒被那股濃郁得要化為實質的血味攥在手中,念安每低低地咳嗽一聲,阮年的心髒便被那只手用力的握緊。
「莫要亂動。」念安地聲音低柔,卻是有著掩不住的疲倦。隨後她低了身子,便將阮年撈進懷中站了起來︰「你若是再動,血便要流光了。」
她穿著的外衫冰冰冷冷的,薄薄的一層。阮年貼著她的胸口,就好似觸到了她的肌膚。
腦後的血也不知還在不在流,一開始是疼的,可是疼久了,也變得麻木起來。
只是,越來越冷了啊。
念安抱著她到了窗前,借著外頭人家中透出的微弱燈火。阮年便見著念安的神色肅穆,眸中壓著暗光。視線落在了窗外不遠處的一點。
順著她的視線,阮年有些僵硬地轉了頭望向她視線聚焦的那一點。
只是那飄浮著的光仍是暗淡的。
阮年除了一片昏暗之外,甚麼也沒有望見。
那鈴聲听得阮年的頭腦有些恍惚,此時站在窗前,竟分不清鈴聲是從甚麼地方傳來。
好似在很遠處,又好似貼在耳際。
念安的表情終是恢復了以往的淡然。靜靜地抱著阮年,一動也不動。
她那唇色以及臉色,仍舊是蒼白得駭人。
阮年和她靠得那麼近,甚至能听見她偶爾的絮亂喘息聲中感受到的撕裂的破碎音。
宛如有人在不斷的撕扯她的內髒。
念安的眸光寂寂,並未因為身體的痛楚而涌出半分痛楚之色。
這麼望了半晌,念安忽然便垂下了眼簾,隱在陰影之中的表情極淡。
「尋到了。」念安的語氣如以往般淡,卻難免染上了幾許悵然︰「終是避不開。」
念安的這番話講得沒頭沒腦,十分怪異。落在阮年的耳中,更是添了些許不解。
「避…」阮年的話才剛月兌口,便被窗外突然燃起的幽幽火光灼了下眼。詫異之下,話哽在了嘴中,一時間也忘了開口。
黑暗中躍動的火光耀眼得很。
那詭異的鈴鐺聲隨著這火光的升騰,湮滅在那炙溫之中。
再也听不見。
有人。
阮年屏住了呼吸,這個想法出現在腦中時。便覺得心中翻涌著刺骨的冰寒之意。
那是誰?
那火光不遠不近。卻恰好就停在一個兩人都望得見的地方。
念安的身子也是冰冷的。側著頭瞧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到她抱著自己腰間的手,用力地收緊。
那突如其來的力道讓阮年吃痛地哼了一聲,卻也不掙扎。只是將手輕輕地覆在了念安的手背上。
念安的身體一僵,倏地便放松了力道,口中帶著些莫名地情緒低低道︰「我弄疼你了。」
阮年听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對勁,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打緊,目光還是瞬也不瞬的望著那團火光。
那晃晃蕩蕩的火光下,那隱著的面容也愈來愈清晰。
阮年的瞳孔一縮,在望清那張臉的瞬間,心髒便劇烈的跳動起來。
撲通撲通。
腦中,耳中都隨著這股劇烈的心跳聲嗡嗡作響。
那里站著個女人,火光跳躍之下,她的臉頰也若隱若現。
她戴著墨色的獸面,遮住了上半張臉。而余下露出半張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之下,顯得更為的精致起來。
薄唇上揚勾著笑,生生的為她添上了幾許冰冷的愉悅之意。
她的眸子是淡淡的灰色。
也不知是不是阮年的錯覺,她望見那女人水光盈盈的眸子之中,卻是殘忍的凶戾。
靜靜地對視了半晌,女人抬起了手,撫了一下落在脖頸的黑發。
她的手臂上紋著一個怪模怪樣的赤目獸。六頭一聲,紅眼滴血。
就和念安脖後的一模一樣。
女人的身姿高挑縴細,穿著一襲黑衣。整個人都融在了黑夜之中。
阮年識得她,也忘不了她。
因為這個女人出現她的夢中,帶著高傲和戲虐地告訴自己。
輸了。
阮年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心中更是泛著毛骨悚然的懼意?
為甚麼?夢中的女人竟活生生的存在于世間?
而且…還會在面前出現?
她是誰?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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