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離面色有異,蹙眉望著念安,好像是在想些甚麼,之後才道︰「你真要這般決定?」
念安神情淡漠地點頭道︰「恩。♀」
听見念安肯定的回答,沈煙離的眉頭蹙得更緊,眼中光茫愈漸復雜,抿唇道︰「你會後悔。」
念安墨色的眸子略略暗淡,頓了半晌,她伸手將垂落于身側的發絲撩到了耳後,繼而道︰「至少我現在不後悔。你即將得到你最想要的,怎的還一副怏怏的表情。」
听著她倆的對話,阮年更是一頭霧水。兩人說話都是一種性質,藏頭不露尾,听得人頭暈眼花不明所以。
沈煙離哼了聲,口中道︰「誰一副怏怏的表情。我心里期盼這一日到來都記不清有多久時光了。現在你突然便同我說這些話,我心里欣喜得還沒反應過來罷了。」
阮年听沈煙離說這話的時候不自然地頓了頓,心里有些奇怪。便轉了身子偷偷地望了望她,瞧見沈煙離側著臉,眼圈悄悄的紅了一大半,將唇咬緊緊的。
這般復雜的表情配上她那妖嬈精致得過分的臉頰,讓阮年心里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兩人究竟在說些甚麼。
為甚麼念安輕飄飄在她耳畔說下的幾句話會讓沈煙離幾乎要落下淚來。
沈煙離沒有察覺到阮年的目光,閉上眼低低呢喃道︰「我真是太開心了。」
阮年感覺到沈煙離說這句話時哽咽了嗓子。
她一點也不開心。
念安眸光深深地望了沈煙離一陣,唇邊含著淡笑,輕輕點頭道︰「若是你真能開心,我也便放心了。」
阮年知曉,念安怎會看不出沈煙離此番的心緒。
只是看得出是一回事,會不會點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念安這般說,捉模著也是掐準了沈煙離高傲的性子,她怎麼也不會在兩人面前落下面子來。
果不其然。
沈煙離啐了一口便轉了頭,一雙桃花眸中盡是含情脈脈的水波,漾著笑意道︰「莫要對我說這些矯情的話。甚麼叫做我真能開心,我每日每夜都開心快活得很。就算你不同我說,我也絕對不會委屈自己。」
沈煙離笑意盈盈,絲毫不見方才失態的模樣。若不是她眼圈還有些泛紅,阮年還真以為只是自己看花了眼。
念安淡淡點頭後,眸光便向阮年轉來。
那目光看得阮年心頭一跳。
從未見過念安像今天這般。眉眼精致柔和,就連那墨玉般冷凝的眸中都似繞上了春風,低低柔柔的含著一抹溫柔之意。長長的睫毛微顫,繼而微垂下眼,隱隱遮住了她眼中流淌的星光。
長長的墨發又順著她的耳畔滑落。
她抬頭,繼而幾步上前捉住了阮年的手。
阮年身子一僵,神色怔怔間,便發覺自己已被攬入了一個清涼柔軟的懷抱之中。
她抱了自己。
鼻尖壓著念安的脖頸。
她身上那股馥郁的冷香絮繞在鼻尖,讓阮年的心尖止不住的顫抖。
念安的墨發如綢緞般冰涼細滑,與阮年的發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在她的懷中靠著,阮年一陣恍惚。
阮年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繼而慢慢的,顫抖著,覆上了念安的背。
這是兩人第一個正式上的擁抱。
她能感受到念安的平穩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念安每次呼吸之時,落在頸部那輕柔的氣息。還能感受到她肌膚下血液流淌時帶來的暖意。
她就在自己面前,離得這般近。
阮年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味道。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幾乎讓阮年喪失了思考的本能。
阮年也甚麼都不願意去想。
阮年心中是歡喜的。
平日里念安清冷完美得猶如天邊遙遠的神邸,不曾沾染塵世間的喜怒哀樂。
哪怕她在說話,她在蹙眉,亦或者喜悅難受。但仍舊是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她像神。
好似同她說話,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太過于美好的事物,都猶如鏡花水月。想去觸踫,卻又不敢觸踫。只能遠遠的望著,直到最後消散于天地。
而現在,阮年能觸踫到她,感受到她。
阮年的指尖,悄悄地穿透了她的發絲。
那從指尖滑過的微涼好似毛羽,輕飄飄地撫過阮年的心。
「阿年。」忽然從阮年耳旁響起的聲音語調輕柔,雖仍舊含著幾分清冷,卻染上了幾許讓人醺醉的暖意。她呼出的氣息細細碎碎地灑在頸上,那微微的刺癢讓阮年的手心滲出了汗。
念安的聲音猶如鼓點,重重擊中了阮年的心。
阿年?
明明是念安第一次這樣叫她,卻好像穿透了長久沉澱的時光落入了阮年的耳中,飄落在她的心中。
是不是甚麼時候,念安也像現在這樣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喚過一句阿年?
「恩。」阮年晃神,嘴中應了聲。
「你想去甚麼地方。」念安的聲音還是低柔的,貼著耳際輕聲問道。
阮年頭腦昏沉,目光凝在她頸後那刺青之上。
那紅色似滴血。
「想去的地方?」阮年有些迷茫地開口說道︰「有很多罷。但是最想去的也便是昆侖山,以往在書上看見描寫山上奇景。心生向往也便想去那里瞧上一瞧。但是…」
但是,阮年最為想去,最想呆的地方,便是有她在的地方。
念安的胸口順著她清淺的呼吸低低地起伏著。她的頭微微側了側,輕輕地將下巴靠在了阮年的肩窩上。
「遇見你之後我便想著。待你將所有之事辦完後,我們可以在一處好好的安定下來,然後,你可以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也可以為你洗衣做飯,一直陪伴著你,到我們都死去的那天。」阮年語若夢囈,攬著念安的背部的手略略地緊了緊,「你答應過我可以一直陪伴于你,此時還作得數嗎?」
念安的呼吸一窒。抬起頭,眼里晃蕩著的暈靄緩緩的漾開,含著一層薄薄的水汽,浮浮沉沉就要從眼中溢出。
她將額頭輕輕抵住了阮年的額頭。
又閉上了眼。
念安睫毛微顫,從她身體內傳來的聲音好似嘆息︰「作數。」
她的語聲清淡,恍恍惚惚得好像在說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啪。」不遠處傳來清脆的響指聲讓阮年身體一僵,接著便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頭,見著站在一旁的沈煙離神情慵懶,手指合握成一個拳在半空中晃悠。
她面上是笑嘻嘻的如方才沒有甚麼區別。只是阮年在對上她眼楮的時候,卻捕捉到了她隱在眼底的一絲淒楚。
沈煙離在望著她。
看清了她眼底的含義之後,阮年便覺得渾身有些發毛。那種淒淒地眼神,好似在望一個狠心拋棄于她的負心人。
負心人?
阮年一愣,自己同她都是女子,何來負心人一說?
隨著這個想法一閃而過,阮年心中朦朦朧朧的生出了些甚麼,卻又苦惱于不清楚那究竟是甚麼。
念安輕輕松開了環著阮年的手。
沈煙離慵懶地笑道︰「你們隨我來罷,這梨園美景只是一道障眼法。若是不根據我的步伐前行,將會永遠的迷失在此地。」
「迷失?」阮年疑惑地問道,「這里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梨園,往前走應當能走出去罷?」
念安眸光淡漠,掃過這梨園之時,若有所思的搖頭道︰「並非你想象的那般簡單。姑蘇多雨,此處梨園陰虛遍布,且用卦陣布下了*之法。若是闖入未尋到破解之法,將會生生的被困死于此地。不過,陣法一般是無法亂入的,所以也不必擔心會有無辜之人死于此處。」
沈離煙走在前頭,紅衣似火般灼目。黑發及腰,隨著她的步伐微晃,偶爾露出的肌膚瑩白似雪,听見念安的解釋,她輕笑著側頭道︰「若是我布下的陣法能被你隨意輕易闖破,那我還不如尋根繩子直接吊死罷了。」
難怪先前掃過那片梨樹之時竟會有頭暈眼花之感。只是,她所說的…
阮年奇怪地問道︰「既然無法亂入,那麼我是怎麼進到此地的?」
「她在你頭內種了蠱。」念安目光冰冷,一字一句道︰「你到蘇氏之際便被她摧動了頭內之蠱,因此才會受到蠱惑來到此處。」
這一番話說得阮年頭皮發麻,模了模頭部,驚恐道︰「她甚麼時候給我下的蠱?我怎麼甚麼感覺也沒有?」
沈煙離捂唇嬌笑道︰「小家伙,莫要著急。我為你下的蠱對你身體完全無害。我只不過,是想將你請來我這里做客罷了。何況…」沈煙離拉長了音調,將尾音拖得意味深長︰「你如此甜美可人,生得也分外水靈,我怎忍心傷你。」
阮年頭皮又是一麻,繼而強笑著咽下了對她的恐懼,將可憐兮兮的目光投向了念安。
沈煙離不是甚麼好惹的角色,能將蠱物說得這般輕巧的,也便只有她了罷。
莫非念安從前所見的那種碎臉之蠱,便是面前這個女人所下?
姑蘇…之事,究竟是不是與蠱蟲有關?
「你倒也不是沒有察覺。」念安淡淡地瞥了一眼阮年的臉色,伸出手輕輕撫了下阮年的頭,「那晚你磕在地上之時,蠱蟲便順著你腦後的傷疤鑽進了你的頭部之中。好在這種蠱蟲也促進了傷口的愈合,否則你弄得滿頭血污。我也不好處理你的傷口。」
阮年便記起了那令人發怵的破裂之聲。
原來那不僅僅是頭骨破碎之聲,還是蠱蟲破殼之聲。那白日自己所看清的那一小灘液體,便是蠱蟲遺留下來的罷?
「那我頭中的蠱蟲?」
「無事了。」念安冷聲回道︰「我讓你吃下的那顆毒藥,便是為了以毒攻毒,它已經融了你腦中大部分蠱蟲。而殘余的受到了她的影響,將你引到了這邊。若是那蠱蟲未消融,你絕對不像現在這般清醒…何況這蠱解便在此處。」
「這是我用百蟲酒練出的蠱,蠱解便是這滿園梨酒味。在你踏入此地看見酒壇的那一瞬,你的蠱便解了。」沈煙離輕輕眯眼,回頭看了看阮年,又笑嘻嘻道︰「而且這蠱是我早日便藏在了某處,最近一直被你隨身攜帶。到了姑蘇受到雨水之潮才將它孵化出來。」
阮年︰「」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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