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停手,要麼我死,你們選擇。」湮陌西面無表情地說,青輪一個晃神,君燁趁機一腳踢過去,那一腳的力量至少可以踢斷青輪的兩根肋骨,青輪慌忙抬臂去擋,才勉強卸去了一半力量,卻還是被踢得連退了好幾步,他背後就是懸崖,嚇得他的下屬們個個大驚失色,湮陌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被他嚇出心髒病,還好他剛踩在懸崖邊上就停了下來,否則多半會掉下去,湮陌西這才松了一口氣,這種驚魂未定的感覺她非常討厭。
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落在羅斯眼中,羅斯暗想,君燁在湮陌西心中地位絕對趕不上青輪。
這個女人,她愛青輪無疑,而且已經到了很深的地步,只是她掩飾得太好了,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兩個男人為她開戰,顯然,她的話最有分量。
只是為何她剛開始不阻止,卻要等到現在,等到他們都精疲力盡之時?羅斯不明白。
君燁和青輪都停下手,等著她說話,湮陌西以死威脅,雖然他們都知道她現在沒什麼戰斗力,但是她畢竟風風雨雨過了那麼多年,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自殺,但是,他們賭不起,湮陌西有多狠,他們都見識過,他們不敢賭,湮陌西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敢這麼有恃無恐,才敢這麼威脅他們。
她還沒有見見自己的寶寶,還不知道寶寶現在怎麼樣了,怎麼可能去死。
他們這麼沒完沒了的打下去,等他們倒下了,絕對又是一場槍戰。
「青輪,你讓我們走吧,我不欠你什麼,我也不想看到你們兩敗俱傷。」湮陌西沒什麼表情地說,「只要我們離開了,大家都安全,不是很好嗎?」
君燁心里幾乎涌出一股狂喜,直到現在她還願意和他一起離開,不管她的顧慮是什麼,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這樣就好,這樣比什麼都好。
青輪肩上還在流血,疼痛的感覺麻痹著他的神經,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湮陌西,似乎想要在她身上盯出一個洞。
湮陌西幾近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她害怕從他的眼里看到深情,看到絕望,看到不顧一切,可她又知道,她不能退縮,因她而起,必須由她來解決,所以她就那麼看著他,面上看不出情緒。
沒人知道她心里的掙扎,她不想和君燁離開,一點也不想,這些天,她一直在想他,君燁對她很好,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很輕易地就想起青輪,想他的壞笑,想他的惡作劇,想他的溫柔,想他的懷抱,七年前的,七年後的,一點一滴,一遍一遍地在她腦海里回放,無論是溫馨的還是痛苦的,無論是折磨的還是歡樂的,都成了她這些日子最美的記憶。
她想他,想到心痛。
「你要和他一起走?」青輪沉聲問,聲音沙啞地不像話,他突然覺得局促不安,好像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又害怕得到對方一本正經的答案。
如果你說是,那麼我呢,我該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的妻子,湮陌西。
那一刻,君燁只覺得四周變得很靜很靜,他的眼里只剩下湮陌西,他的耳中只听得到湮陌西的聲音,她是他唯一的焦點。
「我喜歡他的。」湮陌西說,「青輪,我是喜歡他的,一個可以為了我連命都不要的男人我沒理由不喜歡,青輪,讓我們走。」湮陌西別過臉去,不去看他,仿佛這樣她才能有勇氣說出那些話。
那些折磨自己的,折磨他的話。
青輪笑,湮陌西突然覺得害怕,不是沒見過青輪笑,只是這麼決絕的笑容她還是第一次見,那樣看不見希望的笑容是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的,他一直是俯視眾生的,一直是自信而強大的,一直是運籌帷幄的,為什麼此刻卻笑得那麼淒涼。
青輪……
「君燁,我們走。」湮陌西不敢再看,讓羅斯扶著她走向飛機,君燁被幾名下屬保護著也挪向飛機停著的地方,青輪的下屬們就那麼看著,動都沒動,金和風溯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們誰也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君燁盡可能快地走向湮陌西,他們剛準備上飛機一聲稚女敕的童音在山頂炸開,像是絕望的旅人遇到的一片綠洲,帶著生的希望。
「媽咪……」
眼淚唰地一下涌出湮陌西的眼眶,止都止不住,她僵硬地轉過頭,琉越狼狽的小身影就那麼映入她的眸底,她的一張臉,被淚水淹沒,她伸手去擦,想要看清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小身影,卻怎麼也擦不淨,眼淚不斷地涌出來,像決堤的壩。
在青輪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二次見湮陌西哭,第一次是在她做惡夢的時候,琉越的到來似乎讓她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他一直都知道湮陌西強硬的外表只是她必須假裝堅強的偽裝,最是堅強的人也最是脆弱。
湮陌西的話不能全信,她很會掩飾,他沒見過比湮陌西更會掩飾的人,什麼都藏得住,以前他還能分辨她的一些心思,但是,自從她回來後,他再看不懂她。
他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她很會說謊。
「媽咪,你不能和他走。」琉越心里抽疼的厲害,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媽咪和別人走。
「寶寶,和你爹地回去,我會回來的,你等著我。」湮陌西不再看他,轉身對君燁說︰「我們走。」
半年而已,她等得起。
琉越的眼底劃過一抹狠絕,孩子站在雨幕中,沒有了嬉皮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深沉,如同站在濃濃的黑色霧氣之中,隨時可能發動一場風暴。
要讓所有人都變得和他一樣,看不見陽光。
「君燁,放開我媽咪,你帶不走她。」琉越的聲音稚女敕,完全是一個孩子的聲音,然,他的語氣卻成熟穩重,不卑不亢,陳述中帶著威脅,威脅中帶著堅定,讓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話,相信一個孩子的話。
雖然這看起來那麼不切實際。
君燁拉著湮陌西的手一頓,扭頭看向他,那個孩子,湮陌西的孩子。
一件令他至今疑惑的事浮上腦海,他問︰「避開島上的網絡屏障,給他們傳遞消息的是不是你?」
一言出,除了湮陌西和青輪,所有人都大駭,一個孩子,能有那麼恐怖的電腦技術,能避開世界上頂尖黑客設下的信息系統屏障?怎麼可能?君燁這話問得太沒水準了吧,這種明顯的答案需要問嗎?
金和風溯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羅斯更是驚詫,因為他知道君燁從不問沒有根據的問題。
「是。」琉越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君燁,你最好放開我媽咪,帶著你的手下盡快離開,否則別怪我趕盡殺絕。」
君燁听到肯定的回答,並沒有感到多意外,他妖嬈一笑,那一笑顛倒風華,他說︰「小子,雖然你的電腦技術很厲害,但是也只能證明這一點而已,小孩子還是不要學大人裝腔作勢,否則下場會很慘。」
青輪冷哼,「我兒子,我自己教導就好,旁人無需插手。」
湮陌西心中一跳,卻固執地不去看他們。
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嗎?琉越倏然笑得陰森森的,在那樣的笑容下,金和風溯不禁抖了抖,真黑暗。
青少已經夠黑暗了,他兒子顯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才幾歲啊?
「君燁,難道你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嗎?」琉越狡黠地問,一雙深黑的眼楮亮得如同天空中的啟明星。
他的話音剛落,很多人便相繼倒下,全是君燁的人,君燁突然扶住圍欄,勉強撐住下滑的身體。
「毒氣,無色無味。」想不到栽在一個孩子手里。
老三這才從後面出來,琉越對她點了點頭,孩子的小身板無損他半分霸氣。
青輪和琉越地走過去,青輪沉默地將一顆藥丸喂進湮陌西的口中,湮陌西虛弱地看著他,輕輕一笑,笑容蒼白無力,苦澀無邊。
青輪彎腰,手臂環過她的腿彎和後腰,將她抱起來,當眾吻了吻她同樣慘白的唇,溫柔地說︰「我說過,你只能是我的,他要不起你。」
湮陌西微微閉上眼楮,窩在他的懷里,她只想睡覺,他身上還有槍傷,他卻執意要自己抱他,他還是那麼霸道和強硬,和七年前一樣。
如果琉越晚來一步,風溯就會釋放手中的迷幻劑,只是顧肖制作的這種東西危害太大,代價太大,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走到那一步。
還好,琉越來得及時,他手中的藥劑定是毒女鳳賴研制的,術業有專攻,琉越既然敢這麼沒什麼顧忌的下毒,這東西的危害定然不大。
湮陌西和君燁本就站在一起,青輪抱起湮陌西的那一刻,君燁清晰地看到了青輪眼底的溫柔和漠然,這兩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意思相反的兩種情緒,卻奇異地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