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生氣?」顧肖更覺得奇怪,一個七歲的小姑娘為了生存,整天提心吊膽,怕被仇家找到,怕連累身邊的人,怕被拋棄,逼于無奈將自己偽裝起來,他為什麼要生氣?
他只是覺得心疼,他都能想象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顧肖不生氣,完全出乎鳳賴的意料。
「墨玄楓和你是親兄妹?」顧肖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廝,不是個省油的燈。
鳳賴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她想了想,應道︰「的確。」
「你們兩兄妹聯手殺了把你你們大哥和三弟送進了警局?」顧肖已非常肯定這件事,雖然他說的是問句。
「是他們想害我們,」鳳賴無所謂地說,聲音冷漠無情,「要不是他們,玄楓也不會……」
「不會怎麼樣?」
「沒怎麼,他的事我不想多提,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狠毒,連自己的哥哥都不放過?」鳳賴語氣很不好,仿佛已經認定顧肖一定會如此想。
顧肖敲了敲她的腦袋,無奈笑道︰「我發現你總愛扭曲的思想,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怎麼想,你別忘了,我雖然是醫生,但是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不認為你的做法有錯,如果你不那麼做,現在你就不會有機會坐在這里和我吃飯。」
然而,鳳賴所有的思維都被顧肖敲她的那個動作吸引住,他後面說了什麼鳳賴根本就沒听清楚,他的聲音仿佛很遙遠,漸漸地變成他們小時候他對她說話時的聲音。
鳳賴住進顧家一年多才敢偶爾走出顧家大門,那時候,左右也住了幾家鄰居,也有同齡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有一次,一個男孩子跑來找鳳賴玩兒,鳳賴很困惑,因為她對玩兒這個詞很陌生,她會射擊,會殺生,但她不知道怎樣玩兒,那個小男孩性格很開朗,鳳賴還沒開口說話他也不管鳳賴同不同意,拉著她就向他們家跑去,鳳賴破天荒地在他家呆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剛好被顧肖撞見。
鳳賴記得當時顧肖的臉特別臭。
他走過去,對著鳳賴的額頭就敲了一下,不是很重,鳳賴幾乎沒感覺到疼痛,顧肖氣沖沖地命令她︰「小賴,以後你不許和別的男生玩兒,不許對著別的男生笑,听到沒有?」
鳳賴無辜地看著他問︰「為什麼啊?」
「因為你長大了要嫁給我,所以不許和別人那麼親近,我看著不舒服。」
鳳賴出了神,顧肖以為她想到她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因為她的表情很柔和。
「想起什麼了?」他在這兒,她也能走神,是什麼事情還是什麼人能讓她想到出神?
顧肖突然有點嫉妒。
鳳賴聳聳肩,「沒什麼,」那些記憶,她怎麼可能在他面前翻出來,除了玄楓,沒人知道她到底藏著怎樣的心思,那些記憶,她珍藏了十多年,成了她心中最美的回憶,每次撐不下去的時候她都會把它們翻出來,她才有了撐下去的勇氣。
昔日揚言要自己嫁給他的男孩子如今已長成一個能只手遮天的男人,而且他就在她的身邊,鳳賴無法言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忐忑,不安,總之很不真實。
「你和小時候一點也不一樣,就像你說的,小時候你是裝出來的,而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小賴,我們都不一樣了。」
「你想說什麼?」
「每個人都有很多面,我那時候說過你長大了要嫁給我。」顧肖突然說,他看進鳳賴的眼楮,純淨地碧綠色,是他見過的最妖艷的眼楮,「既然你那時心智已經成熟,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玩笑話。」
鳳賴很驚訝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哥,我們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好嗎?」
「我很累。」鳳賴承認自己有點逃避的心思,但真實情況是她今天的確很累,精疲力盡之時人的思維能力就會嚴重下降,鳳賴需要好好思考這個問題,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顧肖很順著她,他知道她很累,「好,累了就去睡覺,我來收拾。」
鳳賴很厚臉皮地去睡了,顧肖沒叫客房服務,他自己就收拾了,他們這樣的人早就習慣了自己動手,因為更安全。
顧肖打算明天就回a市,鳳賴的事也忙完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應該怎麼做。
鳳賴是最難搞定的一關,今天鳳賴出去的時候墨玄楓打電話問了湮陌西鳳賴的私生活,湮陌西只是告訴他鳳賴沒男朋友沒心上人,他可以放心追,然而,他現在一點也把握不準鳳賴的心思,不過,沒關系,他有很多的時間慢慢來。
最令顧肖頭疼的是父母那一關,他和鳳賴以前是兄妹,雖然他從沒當她是妹妹,但在父母心中,他和鳳賴就是兄妹一樣的存在,他們能否接受她,而且,他們有心要他和趙心雅在一起,顧肖冷笑,鳳賴沒出現之前他就沒那麼想過,現在她心心念念的姑娘出現了,更不可能還有別人的立足之地。
鳳賴很排斥趙心雅,這是一個好現象。
顧肖一晚難眠,鳳賴就睡在他的隔壁,他一門心思全在他的姑娘身上,他終于又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沒有什麼比這更好。
這樣的情形,他想了整整十一年,十一年,生的兒子過不了兩年都有生他的孫子的功能了,太長了。
顧肖在一邊睡不著覺,鳳賴同樣睡不著,她很累,很疲倦,但是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顧肖那句「你長大了要嫁給我,我說的不是玩笑話。」
鳳賴暗暗咬牙,真折磨人,她不是很明白顧肖的意思,難道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想著要自己嫁給他?鳳賴素來聰明的腦袋亂成一團漿糊。
她想起湮陌西曾對玄楓說過的話,「喜歡了就抓住,像我們這樣的人孤獨慣了,每天總是拼命向上爬,來不及看一看周邊的風景,要喜歡上一個人太難了,也許此生我們就只能喜歡上一個人,也只想和那個人相伴一生,若錯過了,其他的任何人都成了將就。」
鳳賴從不接受將就。
第二天,顧肖和鳳賴從墨西哥回到a市,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下午的時候,莊園里來了兩位客人,指名點姓地要求見鳳賴,管家很恭敬地接待他們,請坐,奉茶,不敢有一點懈怠,因為這兩人顧肖的父母,青輪平時對他們都很尊敬。
鳳賴一身火紅色的衣服從樓梯緩緩而下,黑色的長發,碧色的眼楮,不施粉黛,卻美得驚天動地,她的美不似湮陌西那樣清麗,也不似青洛優可愛俏麗,而是妖嬈,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散漫到極致的妖一樣的氣息,縴長的手指一邊散漫地點著樓梯的扶手緩緩而下,一邊輕輕地笑著看著客廳中的顧長明和江華。
真真正正一個妖精。
「爸,媽,你們找我有事?」鳳賴在沙發上坐下來,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感覺還不錯,口感頗好。
顧長明和江華在鳳賴出現的那一刻真正瞪圓了眼楮,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曾經在他們面前總是畏首畏尾的小女孩,但他們不得不信,的確是她,曾經的小女孩已然長大,變得他們不再熟悉和認識。
「小賴,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顧長明語重心長地說,「你活著,而且活得很好我們都很欣慰,上次見面太匆忙我們都沒什麼準備,你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和你媽有些無措,畢竟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我們都沒想到會再見到你。」
當初將鳳賴的接走的,根本不是她的父親,而是霍爾的人,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打听到她在生物學領域的天賦,想要收她為己用。
鳳賴听著,沒什麼感覺,就像顧長明說的話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和十一年前比起來他們老了些,雖然歲月並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靜靜地看著他們,那無所謂的目光令人心寒。
「你們以為我肯定死了,對不對?」鳳賴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出的話卻令顧長明夫婦齊齊變色。
「你怎麼這麼說?」江華悲慟,這是多大的指控,但她向來就是驕傲的,既然鳳賴已如此說她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她實話實說︰「你說的沒錯,當初我們的確認為你是活不長的,畢竟被霍爾家族奪了去能是什麼好事,我們也很愧疚,但是在霍爾家族面前,就算我們強制性地留下你,能留多久,一天,還是一個月?小賴,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你在顧家的時候我們有誰虧待過你,我和你爸視你如己出,你哥更是疼你入骨,有什麼好的東西都留給你,對你的要求百依百順,雖然我們最後還是將你交給了黑手黨,但我們也是別無選擇,走投無路,小賴,憑良心而言,我並不覺得我們顧家哪里對不起你。」
「我知道,」面對他們,鳳賴突然覺得言語拙劣,她似乎找不到能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