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kite酒吧里依舊光影變幻,音樂嘈雜。有力的鼓點之下,舞池中卻不滿半場。
吧台那邊,人群竟然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成了一大團。最外面的人踩著凳子踮起了腳,中間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最里層的目不轉楮。
葉稹站在人們圍觀的中心,手里拎著一只瓶壁很厚的酒瓶。
酒吧渾濁的空氣,在這里凝滯。
葉稹的身子挺立成倔強的姿態,沈小謝被他攔在身後,穩穩坐著,一臉焦急。
順著沈小謝的目光看過去,幾個年輕人站在對面,距離葉稹不遠的地方。
「呦,英雄救美啊!」對面的一個男青年叉著腰說。他身後的幾個人已經在喘,想來是剛剛已經動過手。
「呵,」葉稹不屑地撇撇嘴,「教訓你這種敗類,是老子應盡的義務。」
男青年聞言,惱羞成怒,拎起手里的家伙走過來,朝著葉稹的頭部就揮了過去。
葉稹迅速伸出手臂格擋住,一個側身,手里的酒瓶就敲到那人頭上。
「砰」的一聲,異常厚重,卻又響亮。
那人吃痛,用手一把捂住了頭,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身後的人們躍躍的就要沖上來,嘴里罵得不干不淨。
葉稹偏過身子,露出一個得意而又輕蔑的笑容。他順手將那人手中的棍子拿過來,熟練地掂了掂,握在另一只手里。
葉稹揪住第一個沖上來的人就是一個過肩摔,正好砸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還沒來得及得意,就感到後背一痛!葉稹不及多想,迅速轉過頭,下垂的頭發甩出凌厲的弧度,露出一雙憤怒凶狠的眼楮。他看到一個人不知從哪兒拎了個皮帶,正要再次抽到他背上。葉稹靈巧地閃身一躲,將抽過來的皮帶握在自己手里,向前一拉一拽,借著慣性將那人扔進了人群堆里。
圍觀的人群被砸出一塊不規則的空缺。那人被摔得挺狠,一時沒有爬起來。
沈小謝眼眶發紅,目光終未離開過打斗中的葉稹,眉頭也隨著打斗的局勢時松時緊,如果不是有其他客人攔著,恐怕她早就也沖了過去。她的手緊緊壓住自己的心髒而不自知。
又是一輪進攻,能爬起來的人顯出更加氣憤的凶狠。剛剛被過肩摔的壯漢抖著月復肌靠近葉稹,一腿踹過去帶著風聲。葉稹躲開他的踢踹,又防備著他聲東擊西來自上半部分的攻擊,卻沒想到脖子被後面一把攬住。葉稹掙扎了下,回不了頭去看,只感覺那人壯實的胳膊緊緊勒進自己的脖子。
「砰!」「砰!」「砰!」毫不留情的三聲,伴隨著酒瓶碎片散落在地的聲音。沈小謝幾乎從座位上跌下來。她的叫喊聲被嘈雜的音樂吸收得一干二淨。
葉稹的血順著額頭流下來,濃稠而洶涌。
「威士忌、伏特加、白蘭地。怎麼樣,還喜歡嗎?」勒住葉霆脖子的手臂再一次發力收緊,問出口的聲音卻輕柔而挑釁。
對面的壯漢走過來,照著葉稹的月復部狠狠出拳。
葉稹隨著一下下朝向月復部的重擊本能地弓起身子,身後的人卻死死拉住了他的脖頸逼迫他挺直身體。因為長時間的緊勒和身體的疼痛,葉稹的臉已經漲紅變紫。
那個人的聲音還在耳邊繼續,「臉上的酒好喝嗎?」身後那人的聲音驟然加大,蓋過了周遭的議論紛紛,「喝干淨了!也記住了!你的身份,就是個取悅我們的小酒保!別的事兒,你!不!配!管!」
那樣的臉色配上流淌半干的鮮血,著實嚇人。沈小謝滿眼通紅,眼淚早已鋪滿了臉。
葉稹要防備著對面壯漢的拳頭,還試圖掙月兌身後之人的緊勒,幾番回合下來,他因為呼吸受限,力量得不到釋放。他用沒有被血封住的眼楮中,看到沈小謝焦急的眉眼,看到她甩開了拉著她的人,回過身拿起了什麼。她含淚的眼楮刺得他心里一痛。
葉稹深吸口氣,收縮身體跳起來,狠狠剁住那人的腳。那人吃痛,腰部一彎,手臂勒得更緊。
「當當當當當!」清脆的幾聲突然想起。葉稹感覺到勒住自己脖子的力量一松,抓住時機腰腿用力向後一翻,掙月兌了束縛的同時將那人壓制在地。他抬起頭,就看到對面的壯漢腦袋向前一栽,面上露出痛苦憤怒的表情,背轉過身去。
葉稹連忙在壓制于身下之人的頭上一敲,覺得手上模到了黏膩的感覺,來不及多想,抓住壯漢背向自己的機會,三兩下將他掀翻在地。
壯漢倒下去之後,葉稹看到了手里拿著大酒瓶的沈小謝。她的臉上流露出驚恐未定的神色,卻又夾雜著初得勝利的欣慰和動手之後的堅定。葉稹兩步上去,捧住她的臉,將她拉在懷里。「沒事吧?沒事了……」
這短短的七個字,經葉稹之口說出,清朗的聲音里諸如了數不盡的堅強和擔當,以及對于沈小謝的溫柔和愛護。沈小謝大顆眼淚滴落下來,她試圖抬手為葉稹擦擦面上的鮮血,卻看到後面出現的人。
葉稹也轉過身去,下意識的皺著眉。
酒吧當晚負責人站在葉稹身後,看到葉稹抬手就揚起了巴掌。
可是那巴掌沒有落下,只是停在半空中。「怎麼回事?!」
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握住了酒吧負責人抬起的手臂,將它輕輕拉回放下,一張富態的臉露出來,面無表情。「張經理,不急。有話好說。」
這時候,方才打架的那幫人陸陸續續爬了起來,低聲叫著,「老板。」
張經理連忙說,「周老板,實在抱歉。」
來人打了個停止的手勢,並不看他們,只是盯著葉稹。話,卻說給打架的人听,聲音卻深沉圓潤,「在這里,能玩的玩。不能玩的滾蛋。」
「老板,是他先動的手!」壯漢站在幾步之外解釋。
老板依舊不看他,微微側頭,壯漢就閉了嘴。「是怎麼回事?」老板依舊是沉穩溫和的語氣,他問的是葉稹。
葉稹沒有說話,只無意將沈小謝攬到身側,遠離鮮血淋灕額頭的那一側。
其實事態很明了。被叫做老板的人更是一看便知。無非是這幾個人對著女孩子耍流氓,她的男朋友看不過去動了手。不論誰先動的手,佔理與否,技不如人還去挑釁,無疑給他丟人!
面相富態的老板笑了,拍了拍掌。剛才的打斗他看了一半,葉稹的性子便吸引了他,而如今他的沉默更加令他欣賞。「好!小兄弟,我欣賞你。」他遞過去一張名片,塞到葉稹口袋里,「今天的事,我代表他們向你道歉。我姓周,今後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我。」
伴隨著當事人陸陸續續的散去,人們也都回到了各自的玩樂之中,blackkite又回復了正常的喧鬧。
「葉稹,葉稹?你怎麼樣?!」沈小謝掏出紙巾,看著他面上的血卻無從下手。
事情弄成這樣,這麼狼狽的樣子肯定沒辦法上班了。葉稹攔住沈小謝的手臂輕輕拍拍她,「先出去再說。」
夜晚的街道十分安靜,與方才blackkite的喧鬧形成對比,就像邁出一步就到了另一個世界。
路燈照亮黑夜,這個世界安靜,卻又有光暈的迷蒙之美。沈小謝和葉稹坐在不遠處靠牆的公共座椅上。
葉稹伸手拿過沈小謝攥在手里的紙巾,看到紙巾已經被她死死抓著抓成了褶皺的一團,他心里一動。葉稹自己擦了擦臉上的血,可是時間久了,血已經幾乎凝固。
沈小謝看了,愈發著急,眼淚倏地再次滾落,聲音中有了鮮明的顫抖。「你輕一點,輕一點!很疼吧?要不要去醫院?」
葉稹模了模頭上的口子,卻被沈小謝一把拉了下來。「你這樣模,會感染的!」
葉稹不自覺地笑出來,目光追隨者沈小謝,第一次這麼近距離仔細看她,看她皺緊的濃黑眉毛,看她泛著淚光的大眼楮。盡管葉稹一向認為男人理應不顧一切保護女人,可那一刻,他才如此鮮明的覺得,就連讓一個女生這樣著急擔憂,都是他不應原諒的錯誤。于是,葉稹放輕了聲音安慰她,用帶著些玩世不恭的語調,「我皮糙肉厚,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你等著,我給你打車去醫院!」沈小謝哪里能信,她平生第一次見到有人流了這麼多血,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流了這麼多血卻沒有露出一點疼痛的表情,她簡直要擔心死了,更何況他是為了保護自己受傷!沈小謝就要站起來,卻被葉稹拉住。那個時候,她沒空去想,自己的擔憂和愧疚里面,還有濃烈的心疼。
「喂!真的沒事,就是個小口子,看起來嚇人,過兩天就長好了。」葉稹拉她,她卻不動。
葉稹看她一臉的擔憂和難過,站起身,頭上的傷口和身上的傷突突地跳出了幸福的節奏,「這麼晚了,我一臉血的要打車,不怕把司機嚇壞嗎?」
「噗……」沈小謝噗嗤一笑很快化成了眼淚,她回手抱住葉稹,「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這里給你添麻煩了……我、我害你受傷……」
葉稹被沈小謝一把抱住,渾身發僵,一動不敢動。他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在配音的時候說過很多的動人言語,現在想挑出一兩句說給沈小謝,卻發現一句都想不起來。「你放心,我沒事的。回去洗洗就好了。」
「那……」沈小謝幾乎被他的聲音融化,她從他懷里抬起頭,說了一句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話,「我陪你回去吧?」
葉稹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他低下頭看見沈小謝鋪滿淚痕的臉,下意識伸手去擦拭,手抬到一半卻放下了,他說,「走吧,離這里不遠。」
沈小謝點點頭。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投得很長很長,影子的末端融到一起。寒風吹得葉稹有些冷,面上干涸的血液卻讓他感覺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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