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管事被帶到了池中殿,趁著夜色行色匆匆的進了寢宮正殿,孟媚歆正拿著書看著。頭上的重物終于去掉了,此刻只是隨意的挽著一個發髻,一只木蘭簪固定著頭發,臉上未施粉黛,淡若天涯的表情襯托出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氣,身上穿著月華色的長裙,靜靜的捧書閱讀,邊上燻香緩緩圍繞著孟媚歆,柔和的燭光將她的臉也照的柔和。
玉檀輕聲說︰「皇後娘娘,內務管事小德子到了。」
那小德子跪地,細著嗓子︰「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孟媚歆轉過頭微笑,眼中閃過玩味之色︰「哦?小德子?嗯,玉檀你和雲歡在外頭守著,本宮有事和小德子說。」
玉檀和雲歡領命下去,守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
門內,孟媚歆笑意盎然的取笑︰「堂堂的影王爺盡也會落到如此地步?」
趙似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也無需演戲,徑自站起身同孟媚歆一同坐在正座上,孟媚歆愉悅的笑著,給他倒了一杯茶,也不問話,只等他自己說。
趙似嘆了一口氣接過茶碗︰「皇兄說得沒錯,皇嫂果然聰明。」
孟媚歆幽幽的看著趙似,輕輕的說︰「聰明還不是被皇上算計了?」
趙似微微一頓,放下茶碗尷尬的笑笑,搓了搓手︰「皇兄不方便親自出馬,皇嫂多擔待些就是了。」
「目的。」孟媚歆冷冷的問,不似原先的柔和,而是眼中透著犀利和精銳,直逼的趙似往後仰。
「皇兄說,劉箐清的那個孩子留不得,但是有了那個孩子就能知道趙佶的動向,此次只是為了催促趙佶進宮和她們接頭。」一口氣全招了,趙似喘了喘氣,繼而見孟媚歆在認真的想著什麼,忍不住盯著她看起來,她變了,變得不容侵犯,變得不再小心翼翼,這樣挺好,也免得他擔心在這後宮中她水生火熱。
孟媚歆突然看向趙似,讓他差點來不及收回眼中的情愫。
突然嫣然一笑,孟媚歆輕輕啜著茶,半響才說︰「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賬目務必要做的仔細,以防有人動什麼手腳。」這句話說的聲音稍微大了些,讓外頭的人也都听得清楚。
趙似一笑,起身也細著嗓子大聲回話︰「是,皇後娘娘放心,奴才定會盯緊了的。」
一語雙關,兩人相視一笑,趙似退了出去。孟媚歆讓玉檀燒水準備沐浴,自己則是繼續看書等待。
顯謨閣這邊也沒有閑著,幾位王爺也都早早的等在這里,突見窗戶翻身進來一個太監,此人正是趙似。
「怎麼樣?」趙煦率先問,深藍色的長袍隱住了自己的銳氣和魄力。
趙似累的氣喘吁吁,坐下來拿過趙佖的茶咕咚咕咚往下咽,喝飽了才說︰「果然被皇嫂發現了,方才她叫我拿了賬本過去,支開了所有人……」
「說重點!」趙煦不耐煩的催促,此時此刻他很心急,而且也不想听他的皇後竟敢大半夜的支開所有親信,單獨會見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對她有非分之想!
擺這個臭臉給趙似看,趙煦眼中能飛出刀子,趙俉和趙佖對望一眼不語,眼中卻都是玩味兒。
趙似撇了撇嘴又說︰「皇嫂直接問我你的目的,我就說了,她就讓我走了。」
幾位王爺同時皺眉,趙煦緊緊盯著趙似咬牙切齒的問︰「就沒了?」
趙似無辜點頭︰「啊,沒了,前後就是半盞茶不到的時間。」
趙煦听了拳頭慢慢握緊,這個女人的心思不好猜,但是以他來看她定會有所動作。
沒錯,孟媚歆卻是有所動作,她賞了好些東西給降了位分的郭御侍,將她回復才人一位,並且說郭才人傷心許久,可以讓親人探望,郭才人喜出望外,立馬給家中寫信。
沒過多久,湖廣總督府就來了人,除了郭才人的母親,還有她的表哥。
郭才人的母親倒是沒說什麼,無非是囑咐自己的女兒安分些,力求自保,又說現在家中有些亂,等過陣子再讓她父親進宮來看她,哭哭啼啼說了一些,郭才人的表哥遞給她一封信和一袋子銀子銀票。
「這些伯父說讓才人打點打點,尤其是皇後娘娘那里,听說是皇後娘娘求了皇上才恢復了才人的位分,這封信是伯父給才人的。」
郭才人紅著眼楮抽泣著接過信︰「多謝表哥幫忙,回去一定給父親帶話,女兒一定不負所托,但是也要說,陳修儀壓根就沒想著幫我!叫父親自己多端量。」
男子答應了就說時候不早了,該出宮了,免得落下話柄,于是托公公給孟媚歆請了個安就走了。
郭才人慌忙的打開信看,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蒼白,最後坐地哭泣︰「父親!嗚嗚嗚嗚……」
孟媚歆在仁明殿等著郭才人,果然第二天郭才人帶了厚禮前來,眼楮還有些紅腫,昨夜想必是哭了一夜,見了皇後撲通跪地又哭起來,任由玉檀怎麼扶也不起來。
孟媚歆擔憂的看著郭才人起身︰「妹妹這是怎麼了?」
郭才人趴在地上大哭︰「求皇後娘娘救救家父!」
孟媚歆忙扶起郭才人,讓她坐在了椅子上才又問︰「你父親怎麼了?你慢慢說,別急。」說著替郭才人擦去眼淚。
郭才人一陣感動,才娓娓道來︰「家中來信,說因為鎮江總督那里丟了糧草軍餉,雖說是有九王爺給補上了,但是查說是家父動了手腳,皇上大怒,將父親軟禁在家中,父親求雲南候幫助卻被拒絕,想來若是定了罪,家父恐怕…」
郭才人已經激動的說不下去,孟媚歆安靜的听完,心疼的拍了拍郭才人的手︰「妹妹不用著急,此事本宮倒是听皇上提過一嘴,只說是軍餉丟了,不想連累到了你父親那,皇上也是著急啊,軍餉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本宮看,不如你回信,讓你父親主動撥出糧草說是支援鎮江總督急用,一來呢,可以表示誠意,二來呢,也可讓皇上替你父親說話,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郭才人听了連連點頭,說這就回去給家里回信,孟媚歆又安慰了兩句才將郭才人送走。
玉檀進了屋子,笑著溫聲說︰「皇後娘娘,這下都辦妥了。」
「皇上駕到——」劉泉的一聲,讓孟媚歆忍不住皺眉,這劉泉的嗓門可真是尖銳啊。
趙煦下了轎輦,又是如此,看著眼前的玉檀、小福子和雲歡,忍不住笑著搖頭,皇後的架子可比他這個皇帝都大啊。
金靴一抬跨進了門檻兒,見孟媚歆今日讓人耳目一新,穿著紅色的長裙,金色的牡丹繡紋裹胸在她的身上不顯得突兀和俗氣,反而顯得妖嬈嬌媚。
「玉膚媚人生香黛,今日你倒是換了個氣質。」趙煦興趣濃厚的看著孟媚歆,見她縴縴細指拿著書翻看。
孟媚歆不理會趙煦的調侃,淡淡的說︰「皇上,本宮不媚,是皇上的眼楮犯桃花了。」
趙煦哈哈一笑︰「你的嘴真是越來越刁了,哪還有母儀天下的樣子?」
孟媚歆放下書坐正了身子看著趙煦正色道︰「郭才人那邊只怕不過五天就有動靜了,到時候本宮可不想再陪著皇上玩下去。」
趙煦笑的漫不經心,把玩著自己的玉佩說︰「此事也由不得你我,要看他湖廣總督和雲南候怎麼做了。」突然又像是想到什麼,抬眼問,「你說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你幫我剪她的羽翼,會怎麼樣?」
孟媚歆冷哼,臉上寒冰浮起︰「別以為我不知道太皇太後為何會病倒,她的勢力可是被英明的皇上逐漸剪去的!跟本宮有什麼關系?」想到從小對自己格外和藹的太皇太後原來是將自己當作棋子,她便覺得人心不可信,只是畢竟常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斷的,她還是希望太皇太後能好好的頤養天年。
趙煦看著孟媚歆的表情沒有說什麼,坐了一會便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今晚,皇後侍寢。」
池中殿中的人炸開了鍋,孟媚歆的頭也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