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邊兒上的私宅里,蘭溪月有些躊躇,來回踱步看的暗影有些煩躁,無奈的放下手中的信件和賬本對蘭溪月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晃的我連賬目都看不清楚了。舒愨鵡」
蘭溪月一怒,目露凶光指著暗影破口大罵︰「你他大爺的還有心思看什麼破賬本,那麼幾張破紙還能看出銀子來?福慶沒了,孟媚歆整個人都垮了一半,安宇風到底安的什麼心,他再不出現孟媚歆可是撐不了幾天了!」
暗影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找來了這麼多句譴責,無奈的索性放下劇本不看了,正好,清風回來了,一見蘭溪月就撲了上來,滿眼的擔憂和心疼︰「月兒,這段時間你傷心壞了吧?有沒有累著?皇後…哦不對,夫人還好吧?」
蘭溪月沒好氣的甩開粘在身上的清風︰「你最好離我遠點兒,我煩著呢!」轉而有對匆匆趕來的安宇風嚷嚷︰「你可算來了,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什麼時候才去見孟媚歆,她都要活不下去了,那個趙煦壓根就不關心她!我真想殺了他!」
暗影和清風的表情頓時有些怪異,抖了抖嘴角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有清風猶豫了片刻怯怯的說︰「那個,月兒啊,其實沒必要那麼恨皇上,皇上也有他的苦中不是?」
蘭溪月正下真是怒了,不說廢話直接對著清風就是一掌,清風眼疾手快的躲過,卻換來了更加狠厲的招數,兩人又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朱太妃如今到了向太後的宮里都會格外囂張高傲,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等到了太皇太後去世,向太後也就沒有了什麼實權,自己可是皇上的生母,即便她向太後是嫡母又怎樣?還不是被她踩在腳下?
孟媚歆本來就是太皇太後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人,如今反正太皇太後死了,倒不如這個皇後之位也換個人來坐坐,這麼想著,朱太妃就找來了劉箐清。
劉箐清一身素色衣服,簡單的頭飾和一般質地的鐲子,怎麼看都是後宮勤儉持家的好榜樣,滿意的大量完,朱太妃親熱的叫人扶起劉箐清︰「哀家叫你來坐坐,怎麼沒帶著大皇子?」
劉箐清乖巧的一笑,溫婉的說︰「回太妃娘娘,臣妾原是想著帶他來給您老人家請安的,可是他最近開始跟著師父學習識字寫字了,臣妾就想著等他放學了在讓人接過來,陪您一起用晚膳,臣妾擅自主張了。」
朱太妃一听心里很高興,男兒當以學術為重,陪她用晚膳又不失孝道,很恰當,于是笑眯眯的端詳著劉箐清,看的劉箐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卻又溫婉大方的問︰「太妃娘娘,您看著臣妾做什麼?可是臣妾有什麼不妥,還請娘娘費心多多指點臣妾才是。」
朱太妃搖搖頭,惋惜的說︰「你也穿得太素了些,好歹也是一品賢妃,大皇子的母親,不有些點綴也是不好的。」說著就將備好的錦盒拿出來,燙著金漆的蓋子打開便見一支浴火鳳凰的步搖,示意劉箐清走近些跪下,「這後宮里呀,不缺女子,更不缺貌美的女子,皇上的心是所有妃嬪的,不可能永遠只在一人心上,你也得多多提點皇上,哀家看你懂事,掌管後宮那是遲早的事。」
劉箐清受寵若驚的磕頭,聲音也難掩激動︰「臣妾多謝太妃娘娘垂愛,臣妾一定用心服飾皇上好好帶大皇子。」
「嗯。」朱太妃欣慰的看著劉箐清,只要將一個拉過來,她孟媚歆很快就什麼也不是了,太皇太後啊,您幫著向太後欺壓我多年,總該輪到我風光幾年了。
孟媚歆幾日不吃不喝,整個人已經精神不濟,每日不是在小祠堂為福慶抄寫經文,就是在宮里看書,無論趙煦怎麼勸解都沒有辦法,換來的不過是冷冷的一撇,或者就是直接的無視,趙煦總是無奈的靜坐在一邊兒,坐一會兒就該去批折子了。
今日趙煦索性將折子都帶到了仁明殿,孟媚歆從祠堂回來就在看書,依舊不吃不喝,小福子卻不顧玉檀阻攔端了吃食進來,趙煦有些訝異的看著小福子直接無視自己走向孟媚歆。
黑了半邊臉的小福子冷硬的說︰「吃飯。」
孟媚歆連頭都懶得抬起來,只是輕輕說︰「擱那兒吧。」
小福子卻一把奪過孟媚歆手里的書扔向一邊,強硬的將食盤放在孟媚歆的懷里︰「我盯著你吃。」
孟媚歆輕嘆一聲,眼下的烏青越來越明顯,眼里的血絲也越來越鮮紅︰「我吃不下,你端下去吧。」
小福子氣憤的拳頭一緊,蹙眉輕嗤︰「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福慶若是知
道了一定會嚇哭,逝者已逝,你若是想讓她去東方極樂,不如養好精神對付那些異心想害死你的人,不想死,就讓還你的人死!快吃!」
趙煦眼里本是掀起了狂風暴雨,臉已經是黑到了不行,正想著用什麼理由砍了這個小福子的腦袋,卻見孟媚歆真的開始吃起來,不由得震驚,對這個小福子刮目相看,這種刮目相看可不是好感,而是覺得危機,甘甜他一定要確定這小福子是不是太監,如果是,那自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只要讓他離她遠點就行。
趙煦想了這麼多,一會兒功夫就見孟媚歆吃完了,連備好的煲湯都喝完了,目光不由得深邃起來。
「小福子,再去備些吃食,雖是溫著,只要皇後餓了就都拿給她,廚房的人盯緊些。」趙煦老神在在的吩咐道。
小福子只是板著臉點了點頭就出去了,氣得趙煦差點拍案而起立馬砍了他的腦袋,可是一想到他還有用又只好作罷。夢寐i想你不是沒有看見趙煦的反應和臉色,心里還奇怪為什麼小福子現在越來越明目張膽的和皇上作對了,而且脾氣也越來越大了。
一時間陷入了尷尬,兩人都不說話了,孟媚歆吃了一點喂喂覺得有些瞌睡,正想眯一會兒,劉泉進來輕聲說︰「皇上,淑妃娘娘說有事要稟,在外頭等著呢。」
趙煦眼中的冰冷一閃即逝,隨即是一抹笑意,嘴角微微勾起︰「哦?那就讓他進來吧。」
孟媚歆一陣心煩,正要起身回避,不想卻被趙煦叫住。
「你不想知道她要說什麼麼?我斷定有事和你有關,或者和你祖父有關。」趙煦眼中閃過玩味兒,更多的深意不明。
孟媚歆听到有可能和自己的祖父有關,不由得也來了興趣,也是微微一笑,雖然虛弱如柳,卻更顯嬌柔之姿,緩緩走向趙煦,坐在他的懷里看向臊紅了臉的劉泉,冷傲的說︰「讓她進來吧。」
趙煦眼中揶揄之色更加明顯,卻不說什麼,就等著慕容南霜進來,果然慕容南霜本是一臉嬌羞如新婦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瞪著眼楮看著坐在趙煦懷里的孟媚歆,兒趙煦也是配合的用手摟著孟媚歆依賴你的寵溺,絲毫沒有注意到慕容南霜的到來。
慕容南霜眼中有轉成了火辣辣的妒忌︰「臣妾給皇上請安。」
趙煦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眼楮依舊看著孟媚歆扯著自己的袖子玩著,孟媚歆听慕容南霜問安,隨即板起臉不高興的說︰「淑妃,你的公主教理是越來越差了,本宮記得你今早才被解除禁足,就這麼按捺不住麼?」
這麼直接的話讓慕容南霜臉上有些掛不住,委屈的看向趙煦卻見他壓根沒看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燒,但是也長了記性不被孟媚歆激怒︰「皇上,臣妾的丫頭昨夜里守夜,卻听外頭有哭聲,臣妾尚在禁足不便出去,就叫了幾個宮人一同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結果是劉成劉太醫的妻子柳葉紅在燒紙,您說這晦氣不晦氣!當夜里就讓人將柳葉紅拿下,今天一早臣妾讓人查了查,原來是皇後女乃女乃姑娘名義上的養母燕氏讓柳葉紅給福慶公主做法,祈福祭奠!」
趙煦听著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倒是孟媚歆輕輕一顫,她怎麼忘了還有這麼個惹事的表姐,上次就是她讓自己用符紙,這次又是她帶著那個名義上的養母做法祈福?孟媚歆敢肯定絕對是有人只是她們的,只是現在宮里人人都想將她碎尸萬段,一時間還猜不出是誰。火光電石之間,孟媚歆呢突然想到了孟仙羽,能聯系到自己的表姐和養母的人,也只能是她了。
慕容南霜本來還想著皇上會大怒,沒想到只是風輕雲淡的說︰「知道了,你下去吧。」不可能是這樣,一定是哪里出錯了,「皇上!宮中做法乃是禁忌之事,皇後三番兩次進犯,皇上可不能姑息養奸,讓眾妃不服!」
孟媚歆心中冷笑,眾妃?估計這會兒那些妃子都知道後宮將大變,不敢貿然出來挑事吧?
趙煦還是冷冷的說︰「下去。」這次是臉色都沉了下來,慕容南霜再怎麼想讓孟媚歆被治罪,也不能惹怒了皇上賠了夫人又折兵,只能悻悻的下去了。
果然不出孟媚歆所料,這幾天前朝紛紛說孟元叛國證據確鑿,皇上徇私枉法,為了皇後偏袒國舅爺,可是此時契丹屢屢在邊境騷動,可是每次不是迂回戰就是搶糧食,那些將軍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了。
皇上便說讓孟元戴罪立功,前去平定,駐守邊關,無召不得回京。這也就是說,孟元往後只能在疾苦的邊關了卻此生,而皇後這邊,廢後的聲音相當大,加上朱太妃有意無意的
想趙煦暗示,畢竟孟媚歆是代表著太皇太後一派的舊黨勢力,如今舊黨被廢,新黨受寵,想要廢黜孟媚歆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孟媚歆很樂意,只要能出宮,報仇都還來得及,在宮里好比在狼窩,自己隨時喪命,即便有蘭溪月又怎麼樣,不是還有一個憐兒麼,有小福子又怎麼樣?殺自己的人多了去了。
趙煦說要查查做法一事,孟媚歆並沒有自己做法,當然沒什麼罪可認得,于是劉箐清讓自己的親信梁從政、蘇珪毛遂自薦調查此事,章惇再次拜相,劉箐清有意拉攏,于是章惇將仁明殿所有的宮人抓了去,包括玉檀、蘭溪月、憐兒、小福子和小壽子。
幾人分押在不同的牢房,其他的宮人在一件大的刑房關著,牢房里昏暗霉臭,彌漫著血腥味兒和烙鐵燙焦皮膚的味道兒,令人作嘔。
很多宮人已經被用了重刑,可還是沒有人願意召,皇後品時對他們關照有加,經常省下銀子分給他們送出宮給家人,吃飯的時候也讓小廚房特地做些若菜讓他們吃,誰有個頭疼腦熱沒人理會,皇後會拿來藥或者叫來太醫給他們看病,也許孟媚歆覺著沒什麼,但是在宮人的眼中這是天下難得的好主子。
沒有人招供,這讓劉箐清有些意外,畢竟哪有人能受得了這樣的重刑一天天在自己身上過?可是無論太監宮女,各個被打的體無完膚也不願意畫押,梁從政就給劉箐清出主意︰「娘娘,這些狗奴才,嘴硬得很,依奴才看,不如只寫偽造供詞,反正皇上也不會親自來審。」
劉箐清心有不甘,冷冷的看著刑房里的人,鄙夷的一笑︰「既然他們不說,那麼就拔了他們的舌頭,知道有人說為止,不畫押,那就砍了他們的手臂,直到有人畫押為止。」
不知是那個小太監听了怒吼一聲︰「既然不能活著出去,小爺還怕你們割舌斷肢不成!」
這一吼,原本害怕的宮人也都被激起了憤怒,想著,沒錯,他們既然被抓了進來,想活著出去已是不可能了,又怕什麼刑具?即便是死都不能讓他們如願,于是有性子剛烈的人當即咬舌自盡,寧願自盡也不願再被侮辱,一時間劉箐清也沒了主意。
梁從政有些急了,催促著劉箐清︰「娘娘,還是直接偽造供詞吧,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劉箐清心里恨著,偏偏孟媚歆身邊的那幾個人皇上不讓動,否則早殺了來解她心頭只恨!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完事兒了趕緊回了皇上。」
孟媚歆得到廢黜的聖旨時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是知道了宮里的人幾乎全部死了之後發瘋一般砸了宮里所有的東西,直到玉檀他們幾個回來了才稍稍作罷。
慕容南霜和劉箐清來的時候,孟媚歆幾人正準備收拾行李,趙煦讓她搬去被廢妃嬪出家所居的瑤華宮,號「華陽教主」,朱太妃又給她加號「玉清妙靜仙師」,法名「沖真」。
「哎呀呀,劉姐姐,你看看咱們的皇後……哦不對,是華陽教主,沖真師父!瞧這行禮寒酸的,不知道以為是皇上和太妃不仁慈呢,豈不知是她自己將好東西都砸的粉碎了。」慕容南霜掩面偷笑,眼里掩不住的得意和幸災樂禍。
劉箐清溫婉的福了福身,眼里卻是鄙夷和不屑︰「皇後娘娘,此行艱苦,您還是多帶些銀兩盤纏的好,臣妾準備了些,您帶著吧。」說著,身後柳月將手里的包袱丟在了地上,挑釁的看著孟媚歆。
慕容南霜輕蔑的扯了扯劉箐清的袖子,看著淡然喝著茶的孟媚歆︰「姐姐,你做什麼幫這個賤人,沒了她你就是這皇宮里最有權勢的妃子,憑她也配姐姐來打點?早早打發了就是了!」
劉箐清臉上一僵,慕容南霜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說他是最有權勢的妃子,那也只是妃子而已。余光冷冷的掃過慕容南霜,臉上卻是謙和有禮的說︰「皇後娘娘在宮里一天,本宮就應該多伺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