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看來我們之間真的是有些誤會,你看我剛剛從山東回天津,這幾天也窩在家里沒出門,那個,姑娘你看,我這名字又這麼多普通,保不齊有哪個跟我同名的,長得跟我又有點像……姑娘你認錯人了也不一定……」張陽自己說完都有點想抽自己嘴巴……
「噗!」唐伯虎跟楊慎一起看戲,剛剛很愜意地跟楊慎一起干了一盅,直接噴了出來︰「用修啊,你果然沒跟我夸大其詞,這位張兄果然很厲害嘛,不錯不錯,被抓當面,竟然還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侃侃而談,實有我輩風範啊……哈哈哈,當浮一白!」
「我說,師兄,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楊慎總算還有一點節操,「要不,這位姑娘,你跟我們一起入席吧,究竟是不是誤會,我們一邊吃酒一邊仔細說說……」
好吧,張陽決定收回對于楊慎還有一點節操這樣的結論。♀
那個女琴師倒是不客氣,帶來的瑤琴也不管了,直接走過來,一坐在原本留給張陽的坐墊上,氣嘟嘟地自己準備倒酒喝,一旁的唐伯虎卻顯得格外殷勤,一反自己大名士的吊樣,主動拿酒壺給女琴師倒酒。
「平叔,你便讓這兩位樂師先回去吧,把銀子給結了,對了再讓人拿過一席坐墊和碗筷。」楊慎轉過頭來,對侍立一旁的中年男子說,這位叫做平叔的人以前是楊廷和的書童,現在則負責照顧楊慎,所以平素楊慎都尊稱他為叔。
另外那兩個樂師還略微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經入席,且毫不客氣開始大吃的那之前那個女琴師,似乎不願意把她一個人留下。
「放心,之後,我會讓人把這位姑娘送回去的。」楊慎自然是個通透的人,馬上出言對那兩個樂師說道。
似乎是覺得面前這位公子不似壞人,兩人才點點頭,捧著自己的樂器,告退離開。
「那個,這位姑娘,還未請教?」楊慎看見閑雜人等都退了回去,這才跟那位吃相不怎麼好看的姑娘搭話道。♀
這位碧兒姑娘如此大快朵頤,也許並不是因為肚餓,而純粹只是為了讓張陽三個人無法在這里悠閑地吃喝作樂罷了。
「叫我碧兒就好了,風塵女子,也沒什麼大名。」那碧兒姑娘抬頭沖著楊慎一笑,答道。
「碧兒?」張陽乍一听這名字覺得好像有點兒熟悉,但一時卻也想不起來,又覺得三個人都在坐著,只有自己站著似乎更加尷尬,索性便席地坐到了楊慎的身旁。
「哈哈哈,這位碧兒姑娘,你剛才說到什麼始亂終棄的事情?我唐某雖然不是什麼當官的,卻也好管些閑事,姑娘你不必顧慮,直管跟我說,今天唐某定為姑娘做主。」唐伯虎一旁哪壺不開提哪壺,唯恐天下不亂。
張陽心說,你這個老不修,自己都一爛帳呢,還要替人家姑娘做主,你能做得了睡的主啊?
「你?!你是干什麼的?」姑娘似乎並不怎麼領唐伯虎的情。
「在下唐寅,姑娘听說過在下吧?」唐伯虎一臉自得地說道。
這碧兒姑娘顯然也是南面過來津門討生活的,自然知道唐伯虎的大名,點了點頭︰「原來你就是唐伯虎啊?」
唐伯虎正要得意,緊接著,那姑娘又輕輕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聲音雖然很小,可是在這樣近的距離,周圍的幾個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噗……」
「噗……」
風水輪流轉,這會兒該輪到張陽和楊慎噴酒了,而厚臉皮的唐伯虎也是一臉的尷尬,只好咳嗽兩聲,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略作遮掩……
「哈哈哈,這不提我還險些忘了問一問唐師兄,之前我才從張兄那里听說師兄你新結識了一個叫做秋香的紅顏知己啊?要不趁此佳日,唐師兄也給我們講講秋香姑娘的典故吧?」楊慎這小子果然是焉兒壞,眼看著張陽似乎已經有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趨勢,立即把矛頭對準了唐伯虎。
「秋香?!莫名其妙……等等,你說的莫不是林奴兒吧?她已經去世多年,就算現在還活著現在也已經是六十老嫗了,怎麼會是我的紅顏知己?」唐伯虎一臉的不以為然,「再說,我現在已經娶了九娘,自然不會如以前那般荒唐無行。」
唐伯虎說得言之鑿鑿,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還被人從青樓里給攆出來。
是的,張陽所知道的唐伯虎點秋香的典故,其實完全是後人杜撰,生搬硬套到唐伯虎的身上的,「唐伯虎點秋香」這個故事的雛形,最早出現在明代的筆記體小說中,其中明代小說家王同軌先生的《耳談》,敘述的故事情節和現在我們知道的「唐伯虎點秋香」基本吻合。
只不過故事中的主人公是才子陳元超與秋香的故事。
到了明朝末年小說家馮夢龍的手中,就變成了《唐解元一笑姻緣》,然後逐漸發展到「三笑」,情節也更加復雜化。之所以把陳元超改成唐伯虎,純粹是因為唐伯虎更加出名,也更加廣為人知,名人效應罷了。
也許有人會說,《唐寅詩集》中不是有一首《我愛秋香》的藏頭詩嗎?
其實,這首詩究竟是否是唐伯虎本人所作也值得商榷,最大的可疑之處就是詩中的第二句︰「愛晚亭上楓葉稠」,眾所周知,愛晚亭作為我國的四大名亭,是在清朝乾隆年間才蓋起,那麼生于1470年的唐伯虎,難道也是從後世穿越而來,所以才知道愛晚亭的嗎?
大概這首詩也是如我們如今總喜歡做些拙劣異常的藏頭詩,例如「日暮蒼山蘭舟小」之類的,然後假托李白所做是一個道理吧?
雖然唐伯虎並沒有點秋香,不過,秋香這個人物卻是在歷史真實存在的,唐伯虎的好友祝枝山就有一首七絕︰「晃玉搖金小扇圖,五雲樓閣女仙居;行間看過秋香字,知是成都薛校書。」大體意思是見到過秋香畫的扇面,果斷驚為天人的意思。
秋香,本名林奴兒,字金蘭,號秋香。
幾十年前,這位秋香姑娘也是名鎮大江南北的花魁級人物,當時被譽為「女中才子」,據明代《畫史》中記載︰「秋香學畫于史廷直,王元父二人,筆最清潤。」
在《金陵瑣事》中,還記載了秋香曾經向唐伯虎的繪畫老師沈周學過繪畫,所以,說起來,如果唐伯虎能夠見到秋香的話,還要很有禮貌地尊稱一聲大師姐……
楊慎正在跟唐伯虎閑聊關于秋香的典故,一旁的張陽卻越發不自在了起來,原因無他,因為那位碧兒姑娘已經把桌上所有的菜都「糟蹋」了一遍,似乎已經吃飽喝足,又開始死死地盯著他。
「我說這位碧兒姑娘,我想你真是誤會了,我確實不認識你了……」張陽的話還沒有說完,那碧兒姑娘卻語出驚人——
「你不認識我沒關系,到時候你不會也不認識自己做的孽,留下來的親骨肉吧?!」
「喔~~~~~」
楊慎和唐伯虎雖然在閑聊,可是一只耳朵一直關注著張陽和這位碧兒姑娘,此時更是齊聲發出一陣感嘆。
「我說張兄弟,男子漢大丈夫,有些風流韻事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事情,與三五紅顏知己把酒言歡也是風雅之事,只是風流完了不認賬,還惹出了‘人命官司’,這似乎就不大妥當了吧?」唐伯虎似乎自覺又站到了道德的制高點上,搖頭晃腦地說道。
「張兄,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你且好自為之……」楊慎做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表情,強忍著笑意。
不過這女子這話一說,張陽倒是篤定了,他心說,自己來大明也不過三五個月,要是有了孩子,那才是奇怪,就算真是不慎留下了種子,這會兒最多也不過似乎懷胎四五月而已,再看這女子的腰身不過堪堪一握,哪里像是懷孕了,這女子定然是想要來訛詐自己!
「哈哈,這位姑娘看來真是誤會了,我張某從域外回返大明也不過五個月出頭,又怎麼會在大明有了孩子呢?再說看姑娘你的身材,也不像是身懷六甲啊?」張陽有些篤定地說道。
「對了,這倒是,張兄,莫不是你在域外做下的好事,讓姑娘追到大明來了吧?」楊慎也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張陽時,張陽也說起過剛剛回返大明的事情,不過仍然不死心地問道。
「斷然不會!」張陽當然肯定,要是有,那也是從二十一世紀追過來,到現在為止,張陽還不知道美利堅有哪趟航班可以直達1509年的大明朝。
「我呸!登徒子!你也想!!我只是替我的余姐姐不值罷了!她死心塌地的將身子給了你,還懷了你的孩子,原本碧兒還羨慕姐姐她終于月兌了苦海,找到了良人,為此還曾夜半羨慕地直掉眼淚……沒成想,你贖出姐姐也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便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可憐她身懷六甲,卻每日望眼欲穿地等你回來,你若是死在外面也就罷了,這回到天津,非但沒想著去看她一眼,全把姐姐她忘在腦後,反倒是有功夫在此間飲酒作樂了……哼!我的話已然說到此處,你認與不認,原本也與我無關!如你這般無情無義之人,即便是我等風塵女子,也不願與你多說!」怒氣沖沖地說完這些話,碧兒姑娘才猛然站起,抱起一旁自己的瑤琴,頭也不回地便出了亭子,下了假山。
听了碧兒的這些話,張陽才愣在當場,心中咯 一聲,這才想起,原來眼前這位碧兒姑娘正是自己當日跟朱壽一起去品花茶室時,那個跟涂遙一起出來的姑娘,只不過自己當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涂遙身上,才把這個碧兒姑娘給忘在了腦後。
顯然,碧兒所說的懷有身孕的人,正是涂遙!
自己干過的事情自己知道,張陽這會兒顯然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只不過大腦突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喜悅、驚訝、疑惑,又夾雜著初為人父的惶恐不安,繞是張陽這般見過大場面的人,一時之間也愣在了當場,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那碧兒姑娘跑出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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