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地的一切就這樣漸漸上了正軌。
期間,經歷了幾次喪尸圍攻,也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但都很快被準備萬全的人們平定了下來。
秋去冬來,十二月底的一場大雪為整個小鎮籠上了一層銀色的新裝。之前不斷外出探索的人們全部歸來,雪天並不適合繼續這項工作,雖然它會降低喪尸的動作,但同樣也會影響到人類的奔跑速度,再加上,喪尸不怕冷,人卻怕。不穿上厚實的衣服很容易凍傷,而一旦穿上,又很難像以前那樣靈活地揮舞武器。
鎮中的物資並不缺乏,所有人便理所當然地一起當起了「家里蹲」。當然,守衛什麼的還是輪班進行,沒有絲毫懈怠。
「真好。」注視著門外雪地中歡笑著堆雪球的孩子,葉萱由衷地感慨說。
「嗯。」
「小綠。」
「什麼?」
「我好像稍微有點明白自己在為什麼而努力了。」不是為了拯救世界之類的崇高理由,這個世界也許真的變壞了,但是只要這幅圖景還存在,它就還是美好的,值得守護的,應該為之努力的。
「這很好啊。」蘇綠蹲抓起一大把雪,唯一用力將它捏成冰坨坨,「看來童樺那個家伙老師當得不錯。」
「不僅是他,你也教會了我很多。」
「死心吧,就算這麼說我也不會夸你。」
「……」葉萱似乎無語了片刻,緊接著又說,「小綠,可以……不走嗎?」作為身體的原主人,她能感覺到,離別的時候就要到了,也許在下一刻,也許就在此刻。
「為什麼?」
「有你在我身邊的話,總覺得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迷失道路。」她的聲音變小,語氣卻很肯定,「因為你一定會罵醒我。」
「你是抖m嗎?」
「啥?」
「不被我罵就不舒服。」
「……」沒有這種事好嗎?不,不對,似乎還是有一點的,但是……
「人哪有那麼容易迷路。」蘇綠站起身,將冰坨坨丟了出去,「只要身邊還有其他人,就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你從歧途上抓回來的。」
「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听著葉妹子失落的聲音,蘇綠嘆了口氣︰「蠢蛋,不要隨便鑽牛角尖!」
「……對不起。」
「再說,一天到晚看著你,我都審美疲勞了。」
「……」tat怎麼可以這樣……
「知道嗎?一天天地等待頭發生長,會覺得它完全沒有長長,但如果長時間不關注,就會在某一天發現它突然變長了——我們現在就屬于前者。」
「就是說,」葉萱的聲音變得有精神了起來,「你還會回來嗎?」來看望「頭發變長」的她。
「誰知道呢。」
「……這是什麼答案啊?」
「不過,有人對我說,只要心存希望,就總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再次相見——你就勉強拿它來安慰下自己吧。」
「……」前半句時的感動到後半句完全飛走了好嗎?
「笨蛋,不懷著期望,怎麼在這個變得糟糕的世界生存下去。」
「……嗯,說的也是呢。」葉萱想了想,最終釋然地笑了,「我希望這個世界一天比一天更好,也希望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機會。在實現之前,我會繼續努力,拼命活下去的。」
「那就好。」
蘇綠一邊說著,一邊關上門走了出去。
「哎?要去哪里嗎?」
「既然要走了,我當然也要實現自己的期望。」
「咦?」
「去把某個一直想揍的家伙揍上一頓!」
「……」他們到底多大仇?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去找喻言,反倒先去了武器室,進去時,毫不意外地發現負責這里的顧釋正坐在凳子上,接著自窗外射入的光線,保養自己的弓弩。
已經習慣對方性格的蘇綠安靜地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拿起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的武器,也開始有模有樣地保養起來——這都是對方手把手教的。
她的神色很專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蘇綠停下手撫著刀刃時,意外地發現對面的青年不知何時也已停下了動作,正在看她動作。
「師傅,我做的還不錯吧?」三人組中,她和喻言關系最差,最愛欺負童樺,關系最正常的反倒是沉默寡言的顧釋,兩人幾乎從沒發生過爭執。就性格而言,她最欣賞的就是這種類型。
「嗯。」
蘇綠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要經常做,否則會忘記。」
她的表情微微一訝,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從哪里看出了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問,只點了點頭︰「放心,不會忘記的。♀對了,問你件事。」
「?」
「想揍翻喻言那家伙的話,怎麼下手比較好?」雖然真的很想這麼做,但很可惜到目前為止勝績是0。
「……」
當然,蘇綠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也沒指望對方會真的說出。畢竟人家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基友被他揍。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時,顧釋居然說出了一句話。
蘇綠听完大驚︰「你好卑鄙啊。」
「……」
「沒想到像你這樣穩重的男人,居然隱藏著這種猥瑣的心靈。」
「……」
「不過,看在你告訴我這件事的份上。」她彎,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頭,「我會替你保密的。」
說完,她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了這樣一聲——
「再見。」
蘇綠的身形頓住,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句隨意的話語呢,還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麼,不過,又有什麼關系呢?她背對著人抬起手晃了晃︰「再見!」
緊接著,她去找喻言打架。
當然,這本身就不是啥難事,想達成就幾個步驟︰找到他——上去和他說話——搞定!
于是,兩人結結實實地在雪地上干了一架,喻言只用唐刀,而蘇綠除此之外還使用弓弩,結局毫無疑問,後者再次被揍翻了。只是,這次的情況似乎有點嚴重,她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青年冷笑了下,走過去一腳踩在女性的肚子上,壓了壓︰「別裝死!」
「……」
青年微皺起眉頭,手中的唐刀歸鞘,而後用刀鞘拍打了下蘇綠蒼白的臉頰︰「蠢蛋?」
「……」
青年快速地放下腿,蹲查看起女性的情況,就在此時,一柄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原本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的女性咧開嘴笑了,哪里還有半分虛弱的模樣。
「……你使詐!」喻言的臉瞬間黑了。
「嘿,自己蠢就別怪別人。」蘇綠吹了個短促的口哨,顧釋那就家伙說的沒錯,想打敗這家伙就只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咳咳,簡稱「耍無賴」。
「卑鄙!」
「我樂意,你管的著嗎?」
「……」
「你以為我會怕?」青年挑眉,他就不信這家伙還真敢抹了自己的脖子。
「我當然知道你不怕,我也不敢抹你脖子,但是,」蘇綠微笑起來,笑得和藹可親極了,「我的箭很容易射歪,你要小心點。」
喻言默默低頭一看,發現這個沒下限的家伙,果然正把弓弩抵在某個尷尬的位置。他咬牙︰「挪開。」
「你說挪我就挪,豈不是很沒面子?」這次輪到蘇綠挑眉了,她移開架在對方脖子上的刀,用它拍了拍他的小臉蛋,「快認輸,否則不客氣了啊。」
「……你敢!」
「有啥不敢的?反正我的異能只治愈,打碎了……應該可以治療的吧?」
「……你無恥!」
「嘿,你第一天知道?」這家伙從認識第一天開始,就老用武力壓制她,現在要走了,怎麼著她也得勝一次啊,否則「走不瞑目」!
「你還是不是女人?」
「我當然是,不過待會你是不是男人,」意味深長笑,「我就不知道了。」
「……」
「快認輸!」
「……」
「我之前都認輸那麼多次了,你認輸一次又不會少塊肉,來吧,親。」
「……」
「5、4、3……」
終于,在倒計時走向盡頭之前,蘇綠听到某人咬牙切齒說出的一聲「我認輸」,雖然聲音弱到幾不可聞,但她依舊覺得圓滿了。
松開手中的刀和弩後,她滿足地笑了︰「最後的遺憾搞定。」
某只蓄勢待發的鐵甲暴龍表情凝固住︰「你什麼意思?」
而蘇綠則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提起武器火速跑走。
「站住!給我說清楚!」
「你說站我就站,你說說我就說,豈不是很沒面子?」
「……」
一路狂奔間,葉萱妹子淚流滿面︰「你是想害死我嗎?」
「安心,他只會找我的麻煩,不會對你出手的。」
「……每天都被人瞪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你就當他愛慕你,每天用灼熱的視線注視你嘛。」
「……還是讓他恨我吧!」
苦逼的喻言,就這樣被兩位女性同時給嫌棄了。
「阿萱?你跑什麼?又和喻言打架了?」
「知道還問什麼?」蘇綠停下腳步,注視著正在滾雪球的某位青年,「要幫忙嗎?」
「……你其實是又想拿我當盾牌吧?」不止一次了,她直接把他丟到暴怒的喻言面前。
「你不願意我就走了。」
「等,我願意還不行嗎?快來幫忙。」童樺苦著臉,繼續在地上來回地搓著雪球。
蘇綠彎,和他一起搓了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大大的雪球就完成了,兩人一起用力將它端起,再放到早已準備好的雪堆上,一個簡陋的雪人就此搞定,余下的就是裝飾了。
「童樺。」
「什麼?」手拿著樹枝對準雪人的青年下意識回答說。
「我要走了。」
「……」
一個失神之下,樹枝整個地戳穿了雪人的身體,青年卻沒有在意這個,只表情愕然地扭過頭︰「你說什麼?」
「你已經听到了。」
「……為什麼?你說過的,不會走。」
「葉萱不會走,但是我會走。」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她最信任的就是眼前這位青年,即便是與她一體雙魂的葉萱也及不上,這很奇妙,她從未想過自己能這樣信任一個人。
但是,她認為他值得,所以選擇了對他說出實話。
「你不就是……難道說……」
一陣自北方而來的大風驀然席卷而來。
巨大的呼嘯聲遮蓋住了女性的話音。
直到風再次停息,片片潔白的羽毛自空中墜落,她伸出手,接住那有著漂亮形狀的雪花,不再開口。
青年同樣緊握著雙拳垂頭不語。
氣氛一時之間,如同這個季節的水般凝固了起來。
許久後,有人開口。
「還能再見嗎?」
「也許吧。」
「是嗎?」
又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他再次開口,說︰「北邊關于解毒劑的研究已經有一絲眉目了。」
蘇綠微怔之下,點頭回答︰「那真是太好了。」
「嗯,一切都在好轉,我也會持之以恆地為此而努力,所以,」他抬起頭,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微笑著朝面前的女性伸出溫暖的手,「約定吧——下次再見面時,一定會讓你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蘇綠笑了,她抬起手,朝他握去。
然而,就在指尖相觸的那一秒,她的手驀然停住,隨即猛地下墜。
這一剎那,一朵冰涼的雪花落入青年的掌心,但這美麗的事物注定不能長久,很快就化為一滴晶瑩又冷到了極致的水珠,自他因這變故而微微傾斜的手中滑落。
童樺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手心,頃刻後又抬起頭,仿佛想要確定些什麼,只見葉萱的臉上已然滿是淚痕︰「她……走了……」說話間,她幾欲哽咽失聲。
「……」
這個約定,到底是沒有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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