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晚上蘇綠稀里糊涂地就被請到了老門主的房間。
她不認為慕秋華會「出賣」她,卻也不知道事態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想到此,她的目光劃過低頭跟狐狸似陶醉地嗅著瓦罐的老爺子,看向慕秋華,發現後者正滿臉歉意地沖她連連拱手。
蘇綠挑眉,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蘇姑娘啊,你家里都還有些什麼人啊?」
「……」
隨即,她接受了傳說中的「人口調查」。
心中萬分無語的蘇綠覺得,自己已經隱約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只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過,拜這嘮嘮叨叨、話題越說越偏的老人所賜,她也大致弄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且說那位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曾經在附近的荒山上留下三件寶物,而後經過探查,這群人在山上發現了一條通往不知名處的密道,明日就要前去探查。
門主作為老人家,那必然就不去了,他的其他幾個徒弟經常行走江湖四處行醫,目前誰也不在,所以只能讓唯一留在身邊的徒弟——慕秋華去充場面了。
這也就是說,明天起大部分人都會聚集到「荒山」去,這麼說來,她將得到一個月兌身的絕好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吃飽了,我出去轉轉,徒兒,幫我好好招待蘇姑娘。」
說完這句話,老人挺著肚子邁著方步走了出去,丟下了一桌子的鴨骨頭。
蘇綠︰「……」
慕秋華扶額道歉︰「池……蘇姑娘,真是抱歉,我師傅他……」
「我知道他沒有惡意,大概就是誤會了些什麼?」因為時辰在附近警戒以及有精神力查探的緣故,蘇綠很放心地與青年交談,「不出意外的話,我這幾天會找機會離開。」
「……去哪里?」
蘇綠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
「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越多,就越危險。」
「……」雖然的確如此,但是……他稍微有些不甘心地說,「那人不是被你騙過了嗎?」
「我不確定。」蘇綠搖了搖頭,「而且,謊言就是謊言,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拆穿呢。」不過這種事情她也不需要太擔心,只要混到離開的時候就好。
「可是……」
蘇綠打斷了他的話︰「你師傅看上去人很好,百草門與慶寧的城民也同樣如此。」
「……」沉默片刻後,青年低聲回答說,「我知道了。」他的確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親手毀了那一切。
「大黃之後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我當然放心,它比之前可是胖了不少。還有,」蘇綠微皺起眉頭,「我總覺得寶藏這事有些蹊蹺,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不去比較好。」
慕秋華點頭,贊同地說︰「我也覺得此時有些不同尋常,只是……百草門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去上一次。不過我會小心,如有不對,便立即帶人撤出。」
「這就好。」
「對了,我這里有些藥,你帶上吧,以後……也許用得著。」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蘇綠接過青年遞來的小巧木匣,里面裝著一些瓶瓶罐罐,上面貼著的紅紙條上是名字。
緊接著,青年又對其一一進行了介紹。
合上木匣後,蘇綠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圓形玉佩,放到桌上推倒慕秋華的面前︰「這個給你。」
「給我的?」他略驚喜地拿起,發現這只玉佩的樣式有點奇怪,是圓形的,卻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中間開孔,而是和方形玉佩一樣,在上方留有一個小孔以供穿線。
「不是什麼好玉。」蘇綠沒有撒謊,這玩意是用很便宜的價格在小販手中購來的未加工品,她買回後稍微打磨了一下,而後嘗試在這種小東西上銘刻魔法陣,只得到了一件成品,一件在她自己胸前戴著,另一件,就是它了。
「我覺得很好。」青年把手中的玉佩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滿是欣喜而滿足的神色,「真的給我?」
「……我听說大夫這職業十分賺錢。」再怎麼說他也一神醫,不至于這樣吧?
「咳,」心情很好的慕秋華和她開起了玩笑,「要真的賺錢,我也不會吃面都要靠草藥抵債了。」
蘇綠忍不住笑了,這難道不是因為這蠢貨總忘記帶錢包嗎?
隨即,她又說︰「你若信我,就將這玉佩隨身攜帶。」明日若真的遇到危險,也許能保住他的一條小命;哪怕不能,起碼也能多拖延些時間。不管怎樣他也是大夫,每多一秒都可能多出一條命來。
「我當然信你!」大概是為了證明的說法,青年立刻就將那塊堪稱粗糙的劣質玉佩掛到了脖上,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塞到衣襟之中,緊貼身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麼做的下一秒,他就覺得心口傳來一股清涼之氣,好像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了。
而後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就在此時,听到門外有人說話。
「跑得這麼快,什麼事啊?」中氣十足的老人在院中喊道。
「門主,盟主派人請你和慕先生去議事。」
「什麼事?」
「明天上山之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和秋華稍後就來。」
「哎!」來人干脆地應了聲,而後轉身就離開了。
清楚地听到這段對話的蘇綠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匣子︰「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嗯。」慕秋華點了點頭,「我恐怕也不能送你了。」太顯眼,「你自己也要當心。」
「放心吧,我的命可是很大的。」
說完,蘇綠轉身離開。
她的雙手剛觸模到門,就替你感到身後傳來一聲——
「池姑娘。」
「什麼?」她雖然沒有回頭,卻也暫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我……」青年結巴了幾下後,終于說出了口中的話語,「我那日的話是認真的!」他也不知道這幾現在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但是……一旦真的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
「我……我是真的想娶你。」
「……」
「你那次讓我幫你想辦法趕走媒婆,我就想……如果你不樂意嫁給別人,嫁……嫁給我倒也不錯。我愛吃你做的面,也知道你的好。雖然經常忘記帶錢,但我這些年也有不少積蓄,絕不會讓你過上什麼苦日子。如果你願意,面店可以一直開下去,我絕不會以‘女子不應拋頭露面’之類的無聊話語拘著你,你想做什麼,我就陪你做什麼。還有……還有……」話說到這里,青年又有點磕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到最後,他很是干脆地說出了一句,「總之,我想照顧你一生一世。」什麼都听她的也沒關系,反正……現在就已經差不多是這樣了。
能听到這樣的告白,說毫不震驚毫不動容毫不心動那肯定是假話,說到底,蘇綠一直覺得慕秋華這人不錯,可以是說具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是,震驚歸震驚,動容歸動容,心動歸心動,這也喜歡完全是兩碼子事。
她向來是個性格微冷的人,也早已淡定地接受了「我可能會因為這性格而孤獨一生」的設定,但是,她不排斥愛情,更不抗拒自己某天會與某個人相愛這件事。
事實上,曾經詢問過時辰,如果她對某個世界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想要長期留下會怎樣?
她記得,那家伙罕見地沉默後,回答說︰「你可以借助別人的身體留下,甚至在將來某一天也許能做到真身降臨,但是,隨著駐留時間的增長,與世界中人關系的加深,你與那個位面世界的聯系也會越來越緊密,但這種聯系超過了你和主世界的聯系……就永遠再不能離開它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她選擇了某個世界,就必然要放棄原本的世界,沒有兩全之法。
雖然那個蠢蛋經常滿嘴跑火車,但至少在這件事上,蘇綠覺得他是相當誠實的。
這讓她不得不慎重。
毫無疑問,主世界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也許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上這些世界中的某個人,真的會為其做出「留下」的決定,但如果走到那一步,肯定是因為她把對方看得極重,重到了超越世界的地步。
當然,事實上,蘇綠覺得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她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她自己最清楚不過。
不過,人生無常,誰能說得準將來呢?要真成那樣,誰也沒辦法不是?或者說,她其實還有點好奇,如果真有一個能讓自己「神魂顛倒」到可以放棄世界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呢?真想解剖看一看。
女性嘛,天生具有想象因子。
但可惜的是,慕秋華顯然不是這個人。
對于他的心意,蘇綠有些感動,但同時也非常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能會為了這個人而留下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十動然拒」了。
于是她頭也不回地回答說︰「謝謝你的厚愛,不過,我承受不起。」她一直很干脆,既然要不起,還耽擱別人的時間和感情做什麼?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青年依舊覺得失落異常——她不是承受不起,只是不稀罕承受罷了。
他沒有再問「如果教主不會發現……」之類的話,因為對方堪稱干淨利落的拒絕已經讓他充分了解到了她的心意。沒有那麼多「如果」,就是「不喜歡」,僅此而已。
「你……保重。」
「你也是,再見。」
「……再見。」今日一別,真的還能再見嗎?
二更
接下來的時間里,蘇綠很是仔細地做著各種打算。但顯然,她忘記了一件最關鍵的事情,那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運氣糟透了!
所以說……能如願才怪吧?
次日,鎮中的武林人士的確陸陸續續在各派掌門的帶領下進入了山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人越去越多,此消彼長,留守的人自然就少了。
蘇綠覺得自己要快。
好在,從武林人士來到這個鎮上開始,她就已經有目的的「裝病」,經過這幾天的努力,廚房中的人已經知道了她身體偶爾會相當不適,火候也差不多到了,接下來去見見大夫就好。
有他的證詞,一個廚娘得了急病而死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原本關于如何善後還有些問題,不過慕秋華給的藥中,恰好有合用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那家伙真是小天使啊小天使。
「嘎……」
最心愛的情人~卻傷害我最深~為什麼你背著我愛別人~女人天真的眼神~藏著冷酷的針~人生看不清卻奢望永恆~~~
蘇綠︰「……」
閉嘴。
哼哼哼。
時辰先森很不愉悅,雖然那家伙被妹子給拒了,但毋庸置疑,他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可以洗刷掉。
不爽啊……
不爽啊……
好想毀滅世界啊……
但真說出口肯定會被毆打的。
所以他也只能哼兩聲了。
「我出去一趟,你別四處亂跑,免得被人抓住剁成肉醬。」
去哪里?
「醫館。」
哦,哦,路上小心點。
「你以為我是你嗎?」
……所以說,他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啊?
丟下一句足以毀滅某鳥自信的話後,蘇綠收拾收拾後出了門。這時候恰好是各個門派用飯的時候,也是廚房忙碌了好大一陣子後最得閑的時候,這時候出門既不突兀也能避人,再加上……她「犯病到忍耐不住」了麼,去看個醫生多正常啊。
于是,她去到了鎮中的汪氏醫館。
因為慶寧獨有的「特征」,那里的醫館都是百草門的門人所設,而附近的城鎮雖不至于如此,但坐鎮醫館的大夫幾乎都很有幾把刷子,否則怎麼敢再這里混口飯吃?
蘇綠所來的這家醫館同樣如此,坐鎮其中的幾個大夫都是掌櫃重金聘來的,其中有一位據說連百草門主都對其贊不絕口。
不過她來的時候這位恰好不在,于是蘇綠走到了一位朱姓大夫的面前,這是汪氏醫館中最為年輕的一位大夫,只有四十余歲,頭發只白了一點,留著兩撇八字胡,看起來倒是古道清風。
「姑娘來看病?」朱大夫問的不是廢話,因為有些時候,來的人未必是自己看病,也有替他人詢問或者干脆請大夫出診的。
「是。」
「坐吧。」
蘇綠依言坐下,環視了下屋中。與她所想的差不多,除去朱大夫外只有一個專門幫人抓藥的伙計,畢竟現在是中午。這樣也好,待會動起「手」來也不會惹來什麼大麻煩。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總是頭暈無力,胸悶,喘不上氣……」她把這段時間偽裝的癥狀說了出來,說實話,她也就隨便那麼一弄,至于什麼「劇烈疼痛」之類的,還是算了,萬一當場被人給送醫館,那不壞菜了?所以這些就夠了——既能讓人覺得不舒服,又讓人覺得一時之間也許還不需要去看。
「姑娘請把手伸出,我給你把個脈。」
蘇綠點了點頭,伸出了手放在脈枕上。
大夫模了下自己油光水滑的漂亮胡子,伸出三根手指,仔細地切起了脈。
蘇綠不指望他能把出什麼來,別忘了,她可是裝病,口上說的再嚴重,也不可能變成現實。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大夫的神色居然凝重了起來,抬頭看了眼她後,仿佛不太確定,又再一次把了起來。
她被對方的神色動作弄得有些心驚肉跳,不會吧?莫非池秋雨的身體真的得了什麼重病?可是她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癥狀啊,能吃能睡的……
終于,朱大夫收回了手,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下蘇綠一眼,目光中有驚訝、有同情、有惋惜,也有一絲……不太明顯的輕蔑︰「姑娘,你還沒成親吧?」
「額……」蘇綠的心頭泛起些許不好的預感,她遲疑地點了點頭,「是。」
朱大夫嘆了口氣︰「你有了。」
「……有、有了?」饒是蘇綠,也有點不淡定了,「有了什麼?」
「你的脈象,是喜脈。」
雙色球開獎時的聲音在蘇綠腦中響起。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中彩了。
實際上,最初她也擔心過這個,但是……古代又沒啥特效事後避孕藥。而且,池秋雨妹子和教主君睡過後,起床就捅了盟主,而後自己暈了過去。之後雖然靈魂換成了蘇綠,但她一直處于夜飛雪的眼皮子底下,且不說能不能尋模到那藥,哪怕是透露出那麼一丁點念頭,恐怕絕對會激怒後者,而後這貨順理成章地狂吼著「你就那麼不想要我的孩子嗎?」做著某些坑爹的事情……
可後來,她又一想。
就那麼一次而已,並且當時夜飛雪還是剛解完毒,說不定精子全是死的或者以後都不孕不育,應該不至于那麼悲劇吧?
卻沒想到,居然真的「一次中獎」,這簡直……不科學。
不過,這個世界似乎很早以前就不科學了。
蘇綠困擾地揉著眉心,所以說,她一個還沒結婚的人就要提前品嘗當孕婦的滋味了?開什麼玩笑!
「姑娘……姑娘?」
算了,先把這家伙給解決了吧。
隨即,蘇綠對朱大夫進行了催眠,給了他「這位姑娘的病來勢洶洶,恐怕命不久矣」的暗示,隨即,她又以抓藥為名走到了店中剩余的伙計面前,亦給他洗了個腦。
搞定一切後,蘇綠提著朱大夫給開的藥包走了回去。
回到廚房中就上爐熬藥,為自己的下一次逃月兌做準備。
不得不說,心情很不美妙的她臉黑地厲害,成功地給馬家眾人留下了「蘇四娘病得厲害」的印象。
妹子,我帶你走吧。
走?
這個世界咱就別管了吧。雖然口頭上說著要乖乖留在家里等人,但時辰先森顯然將「偷窺」進行到底,牆上多出的坑就是證據——這貨用頭撞得。
……你什麼意思?
這個讓人痛苦的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這貨好好的又犯什麼二?
你居然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居然背著我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居然真的背著我懷了別人的孩子!!!
蘇綠︰「……」她深吸了口氣,而後伸出手,一巴掌就把圍繞著自己各種亂竄的烏鴉給拍翻在桌上。
別說得她好像背著老公出軌一樣嗎?
一,不是她懷孕;二,她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三……算了,沒三了。
你以為我願意嗎?這可是懷孕,不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一想到肚子里多出了一個生命,蘇綠就覺得渾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連大步走路都要好好思考下才敢做了好麼?
夜•飛•雪!我殺了他啊啊啊!!!
你給我站住!蘇綠一把抓住烏鴉,硬是把這貨給扯了回來。
你上次已經在他面前出現過一次了。
但凡那個生育能力逆天到爆的教主對失憶的「池秋雨」有一丁點懷疑,都可能會順蔓模瓜地查到她身上,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再出任何紕漏了。
總之,先離開這里再說。
至于這個孩子留還是不留,都是池秋雨自己的事情,哪怕是決定要打掉……那也必須是她親自來動手。
蘇綠說著,開始查看起屋中的東西。一個「死人」,身上自然是不需要攜帶太多東西的,這段時日里賺的錢她肯定不能帶走,好在數量並不算多。而之前從那個「整容高手」身上得到的銀票,一直被她縫在貼身的衣物里。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格外需要的了,而之前慕秋華留下的藥物,除去一瓶可以幫她裝死的外,其余的都被時•烏鴉•辰趁著天黑送到了鎮外的亂墳崗附近,到時候隨時可以去拿。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之後,蘇綠繼續去廚房上工,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她留在這個鎮子的最後一天了。
次日清晨,蘇綠靠坐在床上,注視著手中的紅色藥丸。深吸了口氣後,她微微張口,正準備將其吞入。卻在這一秒——
「砰!」
听到了一個極為微妙的聲音。
她放下藥丸,訝然地低下頭,發現掛在胸前的玉佩不知何時居然碎裂開來。
「這是……」
而後,她驀然想起,這一堆試驗品她勾畫完畢後是將其一起「激活」的,這就意味著,它們之間也許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聯系。
她沒有遇到任何危險,這塊玉佩居然碎了,這就意味著……
慕秋華那邊遇到了極為危險的事情?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