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之內,華燈盛放,偌大府邸蒙在一層淡淡光影之中。
姬墨傾從玉宇瓊樓出來直接坐車轎來了相府,老管家緊張迎接,臉上誠惶誠恐,搞不清楚這麼晚了怎麼還有貴客造訪,而這人還是帝京最難纏的攝政王。
俊美的臉上沉靜如冰,紫眸始終沉凝,華燈照亮他一身名艷無雙的華服貴氣,和一張尊傲無比的絕俗面龐,當真是不可一世的俊艷、美絕、霸氣!
老管家看到姬墨傾身後另一個車轎下來的人,錦服雅顏,清貴無雙,心里頓時輕松下來,相爺回來了就好,讓他一人還真應付不來。
將人迎到府上,廳內還未踏進,姬墨傾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葉侍衛可在?」
「在,在!」老管家急忙應道。
「帶王爺到葉侍衛的閣樓。」容離走上前吩咐,俊逸面容上無波無瀾。
「可葉侍衛……已經睡下了,晚飯也沒吃,就去睡覺了,現在打擾他……」老管家為難。
「王爺要見還分什麼時候,叫醒就是!」容離淡聲,姬墨傾現在的態度,見不到就銷彌不了他的疑心,而他心里也有些懷疑,這個葉侍衛確非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姬墨傾淺笑,然眼底充盈著化不開的寒意。
這一座閣樓小巧而精致,四周滿是海棠茶樹,接通的道路是一條別致的十字路,踩在上面,腳底異樣的舒服。
只是,若是躺在上面——
姬墨傾想起那晚酒醉之後,背後一小塊小塊的青紫,按藍衣的說法是抵到了什麼東西,莫不就是這里弄的?
閣樓里亮著燈,屋里燈火熄滅,異常安靜。
老管家走上去敲門,「葉侍衛,葉侍衛……」
屋內依舊冷寂,沒有人應聲。
「葉侍衛是……睡得太熟了啊!」老管家訕笑,還想敲門時,被姬墨傾制止,「本王親自來!」
姬墨傾上前,唇角邪勾,一掌推在緊閉的房門上,房門應聲而開。
老管家進去點了燈,看清屋內的情況驚呼一聲。
床上被褥整齊,絲毫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姬墨傾冷笑,走進去捏起桌案上的詩集,房間干淨整潔,簡單的擺設卻莫名讓人舒心。
相貌再如何變化,多年的生活習慣卻是變不了的!
「這,葉侍衛明明說晚飯不用叫他,要去睡覺來的,怎麼,怎麼會不在呢?」老管家心急,看了看容離又看著姬墨傾,「王爺,老奴沒有說謊——」
「福伯,你先下去吧!」容離擺手讓他退下去,又開口道,「問一問府上其他人有沒有見到葉侍衛的!」
「好,好的!」老管家小心的出了房門。
姬墨傾在房中打量一圈,笑容越發燦爛,勾弄著床榻上的簾幕,開口︰「丞相這個侍衛不簡單啊!」言語之中滿含深意。
「王爺,葉侍衛並不同于其他侍衛,他的行蹤就是下官也無權過問。他今夜離開相府,幾日不回,或是從此不回也不是不可能的。」容離在他身後說道,看到幕簾上的手指一僵,轉身過來的姬墨傾臉上已沒有絲毫笑意,如冰霜覆蓋,眸中猙獰起。
「很好!」逼吐出兩個字,高大的身影移向屋外,門「 當」一聲關上。
屋內的容離掃過整齊的床榻,幽幽嘆了一聲,後抬步跟了出去。
*
皇城紫金軍一輪一輪的巡邏,沒有注意到房頂飛掠過的身影,借著夜色掩護,一路越到了皇城後宮的角落里。
別院之內,房屋略顯陳舊,然被打理的整整齊齊,芭蕉大葉低垂,蘇景灕閃身躲在之下。
兩個宮女打扮的人說笑著走進來,手上提著蓮花燈,一人還抱著一個紫金香爐。
「我尋了宮里最好的燻香,是娘娘喜歡的茶香,這下娘娘可以睡個好覺了!」
「皇後娘娘人真好,雖說是西冥來的,可大伙都喜歡她,這不給娘娘尋這燻香,全靠皇後娘娘幫忙,要不李淑妃怎麼會讓出來!」
「這個李淑妃太跋扈了!」
……
兩個宮女說著推門進了屋內,蓮花燈掛在了外面的燈架上。
蘇景灕站起身來,身上還穿著在玉宇瓊樓時穿的白色紗衣,絕美的容顏在宮燈照耀下更是美的不似凡塵。
皇後娘娘?她們所說的可是蜜兒?
來到姬國有一段時間了,皇宮也去過幾次,不過這後宮倒是沒有來過,也不知道蜜兒怎麼樣了?
躍身跳上窗外的一棵大樹,屋內的景象隱約看見,一身宮裝華服的女子半躺在床榻上,黑發垂下,只能看見她縴細優美的後背。
蘇景灕神色有些激動,是大姐!
娘親過世太早,大娘對她也不甚友善,不過大姐卻是對她極其疼愛,當年她要被送離蘇家,大姐為此還和父親大鬧,被關在祠堂一整日。
兩個宮女將東西放下後就出了屋,蘇景灕瞅準機會,再次躍起,破窗而入。
「你是什麼人?來人,有刺——」屋內留著伺候的宮女見蘇景灕翻窗進來,驚的大叫,被她一個砍手打暈過去。
「你是何人,為何夜闖本宮的寢室?」蘇鸞冷靜開口,頗是威儀,然看清蘇景灕的容貌時,不禁瞠了目,從床榻上起身,看著她,朱唇輕啟︰「你是……阿灕?」
雖近十年不見,可這副容貌太盛,天下間絕無第二了,玉肌雪膚,面如滿月,眉似青黛,目如秋水,唇角漾著淺淡的笑意,溫柔而婉約,一身清雅之質,風華無雙。
與爹爹深愛的女子容貌無幾,太像了!
蘇景灕紅了眼眶,努力維持臉上的正常神情,緩緩開口︰「是我……」
「阿灕,阿灕……真的是你!」蘇鸞神情陡然激動,猛咳了幾聲,要從床榻上起身。
蘇景灕上前按住她,將她半擁在懷里,「大姐,不要起來,你現在有身孕在身……」
蘇鸞猛然從她懷里抬起頭來,臉上震驚︰「你,你知道?」
蘇景灕點了點頭,這事是紫煙臨走時告訴她的,她當時太過震驚,沒有細問,後回去一想,覺得另有隱情。
先皇年紀太大,大姐……應該不會懷孕才對,那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所以,那些放在屋內養胎的藥丸,都是你送的?」蘇鸞問她,前些天屋內被人放了一盒藥丸,她便讓身邊信得過的宮女偷偷出宮找大夫問了問,都是一些養胎健體的,無毒無害,她放下心來,這兩天一直服用。
「嗯,熬藥太麻煩了,也容易被人發現,我就制成了藥丸,方便些!」蘇景灕說著又取過她的手腕把脈。
「我正想著是誰送來的,這麼有心,還考慮到我在宮中的處境,可想了幾個人,卻沒有在你身上想,听說前些日子你去劫法場,可有受傷?」蘇鸞擔憂的詢問。
「大姐,沒事的!只是爹爹沒有救出來!」蘇景灕神情落寞了下,又對她笑道︰「姐姐,脈象平穩,我的小佷子很健康呢!」
蘇鸞笑得幸福,撫上自己的肚子,母性的光輝在臉上初綻,「我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這深宮太寂寞了,有了他,我才想著要活下去,不能放棄。阿灕,大姐想求你一件事,還希望你能夠答應。」
「嗯,大姐有什麼就說吧,阿灕無不答應!」
「以後我若是有個萬一,這孩子……就拜托你了!」蘇鸞握住她的手,目光幽幽,帶著懇求與無奈的悲哀。
蘇景灕反握住她,「大姐,沒事的,在你懷孕這段期間我是不會離開帝京的,直到你平安落子,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再將你接出宮去,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塊,爹爹,大娘我都會救出來的!」
蘇鸞看著她,半響,勾出一抹笑意,覆上她的手背,「阿灕,這麼多年一個人在面,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只是,太寂寞了!師父,師兄,或是吳管家,都填補不了她內心的渴望,渴忘父母之愛,渴望一家和愛!
從皇宮出來,蘇景灕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想像的和現實總是存在著無法鴻越的差距。
大姐問她為什麼不去問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明明都滿月復疑惑,卻依舊沉著氣不去問她。
其實她是不敢問,那雙眼里如何藏都也藏不住的憂傷,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已逝,就是傷她太深。
況且,不論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要是大姐的孩子,她都會疼愛又加。
帝京內的清湖夜船上,蘇景灕仰面躺在甲板之上,望著不甚明朗的夜空。
清湖之上還有幾艘亮著燈光的華船,不時傳來琴弦輕鳴,琵琶幽唱,還伴隨著陣陣歡聲笑語,有醉漢從船艙跑出,扶著欄桿嘔吐,嘴上罵罵咧咧,身形不穩的進去,一聲聲的念叨著︰「小美人……」
這個地方,也是帝京的一個銷金窟,富有情調的銷*魂地,連一些文人都忍不住前來听上兩曲,喝上兩壺,賞一賞清湖的美景。
今夜,她不想回丞相府。
扮成听幽,又被一掌掃下湖中,一切都是她的策劃,三位大臣之死,听幽一「死」,也算給了帝京百姓一個交代,不過她知道,有兩個人是騙不住的!可她今夜不想再考慮其他,只想這樣,以天為蓋,以地為床,好好的睡上一覺,雖然夜已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