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時節的月夜,銀色的月光透過澄淨的夜色,灑在庭院里,雨後微涼的空氣中隱隱彌散著桃李的清香。
姬國設宴招待西冥國主,朝中大臣各家千金都要出席,就連宮中公主也不例外。西冥有意和親,想在其中挑選一女和親,嫁于西冥皇帝親弟伯親王。
雖說是遠嫁他國,不過這伯親王長的唇紅齒白,模樣極好,而且嫁過去就是王妃的身份,倒是有不少官家小姐卯足了勁打扮。
古盈菲略帶諷刺的打量著周遭的小姐,紗衣羅裙,敷粉擦脂,個個是花枝招展。
不過是一個親王而已,以她的美貌要嫁就要嫁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
古盈菲一抬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姬墨傾,花數之下舉杯獨酌,驚為天人的容貌下是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單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淡然而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華的,緩緩傾入到古盈菲的心里。
不知覺的,突然竟感受到一陣疼痛。當初那個總是帶著淺淺笑容,魅而妖嬈,令人琢磨不透的男子不知何時起變得不苟言笑,是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那樣冰涼如水一樣的眼楮,還有遠遠的骨子里就透露出來的清冷,卻把他隔絕在塵世之外,更加深不可測,讓人半點都不敢靠近。
姬墨傾側過頭,正好看見她的目光,眉間一蹙,冷意已散發出來。古盈菲一失神,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心里卻抑制不住的苦澀……
在轉開目光的時候,她感覺到似乎有人正在注視著她,順著那目光望去,她心里微微一驚,竟然是——西冥的伯親王。
那伯親王見到古盈菲看過來,驚喜掠瞳,沖著她燦爛一笑,卻慢慢隱了下去,瞳眸黯然。
那少女眼里的厭惡是再明顯不過!
司樂的宮人們開始撥動琴弦,琴聲如水散開,漸漸浸漬四周的空氣,讓月光和間或飄落的花瓣似被清水漫過,宛如水面倒影被打碎,粼粼輕晃中透著點點如螢的光彩……
「主子,您喝太多了。」藍衣見到不停飲酒的姬墨傾,心里疼惜,開口勸阻。
「無礙,一會兒本王喝醉了,你就將我抬至幽蘭院。」姬墨傾淡淡回了一句,握著琉璃杯盞又是一飲而盡。
幽蘭院……藍衣不禁埋怨起蘇景灕來,丟下主子一人心痛,可又無奈的嘆氣,情之一字,到底是太傷人了。
他見過主子因王妃高興,笑容粲然如同孩童,見過主子又因王妃失控,殘忍如魔,如今又因王妃變得沉寂寡言,可也是因為王妃,讓他們感覺到主子也是有血有肉,不再如天上永遠掬不到的一捧月光……
宴會將近,座上皇上才開口問道︰「不知道伯親王心儀哪一位女子?如今各大臣未嫁女子都在此,伯親王盡管說出心中所想就是。」
伯親王年紀尚幼,面上一薄,不禁臉紅如染脂更是美了三分,他偷偷看向一側的古盈菲,極快的收回目光,在龍胤鼓勵的目光中上前拜福說道︰「回稟姬國國主,本王想娶的是古侍郎之女,古盈菲!」
話一出,各種目光都探了過去,古盈菲當即白了臉,下意識看向姬墨傾那里,見他又是淺眸看著手中的杯盞,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小皇帝不敢做主,目光也看向姬墨傾,他听人言古家小姐喜歡皇兄,都知皇兄深愛蘇家六女,然男子一貫三妻四妾卻不知皇兄對這古盈菲存了什麼念想。
姬墨傾清冽一笑,道︰「既然如此,皇上允了就是,過兩天正好是黃道吉日,正宜嫁娶,皇上不妨以公主之禮送古家小姐出嫁。」
……
剩下到底說了什麼,古盈菲已經听不進去了,只覺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般硬生生的疼痛,連帶著呼吸都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如同跌進了地獄,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暈倒前听到身旁爹娘著急的叫喊聲,還有那抹冰寒徹骨的眸光!
原來他不在乎,不在乎……
「古小姐,昨夜王爺醉酒,現體不適不宜見人。」藍衣面無表情的將古盈菲攔在府前,冷冷說道。
「藍大爺就讓我見一下王爺吧,我不信王爺對我這麼無情,您就讓我見王爺一面吧!」古盈菲糾纏,哭的梨花帶雨。
幸虧府前沒有別人經過,否則不知道又要傳成什麼樣。
藍衣厭惡蹙眉,一把將她推開,「古小姐請自重,你馬上也要嫁入西冥了,還請古小姐為自身還有姬國的名譽著想。」
古盈菲跌坐在地上,垂首不語,她也是偷偷跑出來的,爹爹知道她會來找姬墨傾就派人將她關在府里,可是她不甘心,她愛了他這麼多年,一旦嫁到西冥去就再也見不到他!
「求求你,就讓我見王爺一面吧……」
藍衣跟隨姬墨傾身邊這麼多年,心早已硬如磐石,怎會因她而心軟,吩咐了一聲︰「通知古侍郎,將她女兒帶回去。」說完轉身進了府。
*
天山之上,難得的陽光明媚,蘇景灕披著貂絨披風從屋內出來。陽光打在絨毛上,閃著耀目的光芒。
「阿灕。」楚遙風走過來叫道,雖和爹爹一般的年紀,面相卻太年輕了,長年在雪山待著,讓他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樣子。
「你去山下古橋鎮時風言那小子來找你了。我告訴他你不在,他就離開了。」楚遙風不甚在意的說,本想不告訴她的,不過,還是說的好。
蘇景灕听了一怔,言兒來過了?
「怎麼不將他帶上來等我呢,讓他一個人離開發生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哼,為師這里可不是誰想來就來的,那小子怎麼夠格呢!」楚遙風撇嘴,孩子氣又出來了。「阿灕,去給為師做一頓蓮子浮乳粥來,剛剛陌兒又采了兩朵雪蓮回來,為師都想的著急了。」
蘇景灕無奈嘆氣,師父沒有發覺自她來了他的臉都胖了一圈了嗎?
「師父,您再吃下去,徒弟也救不了你了,據徒弟目測,您已經長了至少十斤……」
「什麼?」楚遙風一听變了臉色,急急模自己的臉,手感好了,可是,肉也多了。
楚遙風急得團團轉,嘴里叫喊著︰「我的仙風道骨啊,我的玉樹臨風啊!為師還想給你找個師娘回來呢,這下可好了,師娘都被為師吃到肚子里了……」
悲嘆了一會兒,對著蘇景灕說道︰「阿灕,以後你可要看著為師,不能讓為師多吃一點。」
楚遙風離去,蘇景灕無奈搖頭。
午後不一會兒,天上又飄起了雪花,雪花不大,下得卻是很急,轉眼地上又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蘇景灕在廚房正蒸著雪蓮,大殿上的風鈴被風吹得清脆做響。看樣子是有人闖進天山了。
一列隊伍在雪山前進,被風雪迷了眼,他們已經在雪山走了一天一夜了,原來的回路也找不到了,徹底迷失在天山之上。
「你不是說來過天山嗎,對這里了如指掌,怎麼也迷路了?是不是騙老子呢?」黑臉大將一把將帶路的男子拽到跟前,因煩躁,表情越發凶神惡煞了。
「小的……只在不遠……處走過,進這麼深,小的……也不知道了。」只恨自己當時貪財,答應了這麼一個不要命的差事,如今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將軍請放心,這里有……仙女的,迷路的人總會……得到仙女的指導走……出來的,您……不要著急。」帶路的人忙開口說道。
「滾,你以為老子好騙嗎?這里會有仙女?」黑臉大將看著一望無際的白雪皚皚一臉諷刺,將他甩在雪地上,走到一駕豪華的馬車旁彎腰恭敬開口道︰「皇上,那帶路的人也已經迷路了,現在咱們在這天山是進不去出不得。」
他也搞不明白從姬國出來皇上為何不直接回國,偏要到這天山上走一圈。
龍胤掀開車簾,從馬車上下來,身上穿著明亮的紫色雪戎,襯的膚白眼皓,俊美英朗。雪花飄落在他散在身後的長發上,久久不去。
「這里靠近山峰,很容易發生雪崩,一會兒找塊平地安營帶天放停了再尋出路。」
「那個帶路人呢?」黑臉大將問道。
龍胤深意一笑,道︰「既然無用了,也不必留著。」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的……有辦法走出去。」帶路人一听跪在地上哀求道。
「哦,說來听听,你有什麼辦法?」龍胤挑著眉,笑吟吟的問道。
「小的在這一帶生活,听上雪山采雪蓮的人說,他們迷路時總會遇見一位女子前來給她們引路,那女子說,迷路了只要搖鈴她就有可能出現。」
龍胤一听來了興致,倒是同樣下車的伯親王龍源搖頭不信,「皇兄,休听他胡說,這鈴聲也不過傳播五十多米,怎可能會有人听見來救!」
那人見他不信,忙從袖中掏出一個銅鈴,手掌般大,已是十分陳舊,「小的沒有說謊,小的來之前就怕萬一迷路,所以備了這個鈴鐺在身上。」
龍源冷哼一聲,「那你就搖一搖,若是有人來救,本王就讓皇兄饒你一命,若是沒有人來正好拿你的血祭祭這天山。」
龍胤不語,卻也是同了龍源的話,他倒要看看這天山上是不是真有什麼仙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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