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下，難得方水笙臉上浮現出窘迫難堪尷尬的種種情緒，丁陌心中莞爾，竟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瞅了方水笙一眼，然後問左寶寶，「哦？姑姑居然這麼壞？」
左寶寶點頭，「對，姑姑可壞了！」
方水笙忍不住瞪向左寶寶，不是說喜歡她的嗎？！怎麼又開始給她亂按罪名？！
「我、我……其實是他非要和我昨晚帶回來的小貓玩，但是那只小貓現在還蹲在沙發底下不願意出來，所以我才……」
但是話到一半，方水笙卻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你才怎樣？」丁陌的聲音含著笑意。
方水笙抬眼，望向他，瞧見他眼底的笑意，抿了抿唇，冷淡又不失禮貌地回了句︰「沒怎樣。」
丁陌說︰「我車上沒有兒童座椅，你陪著寶寶在車後座。」
于是，原來她還得跟丁陌一起將左寶寶送回左寒那里。真是……挖坑給自己跳，自找的。
方水笙心底嘆息一聲，「我打個電話跟我媽媽說一聲。」
將左寶寶送了回去，左寒盛意拳拳說要留方水笙和丁陌一起吃飯，方水笙搖頭，「謝謝左師兄，我得回去陪媽媽一起吃飯。」
丁陌也笑了笑，說︰「得了，還請什麼吃飯。今個兒在醫院耗了那麼久，還不嫌累麼？」
左寒笑嘆一聲，「總之，今天謝謝你們。」
丁陌送方水笙回去的時候，方水笙坐在副駕駛座上，靠著椅背看著窗外，悅耳的鋼琴聲流瀉在小小的空間里。
丁陌身上是有幾分冷清的感覺，但他絕對不是個不擅長找話題的人，否則不會年紀輕輕，就會在楊老主持的信管所里當上了副所長。這雖然是個用實力說話的時代，但天朝，從來都是一個論資排輩的地方，所以，什麼冷清矜持，很多時候不過是表象。
「水笙，你的球球，今天是不是蹲在個角落里不願意出來？」
正在看著外面景色的方水笙回神，點了點頭，「嗯。」
丁陌看著前面的路況，笑著說︰「過兩天它就會跑出來搗蛋了。♀」
方水笙微微一怔，好奇問道︰「丁教授，您對貓好像很了解，是不是養過貓？」
「我不養貓，但我朋友是開寵物店的，所以知道一些。」
方水笙想起昨晚丁陌喝了酒還開車帶她去寵物店的事情，想了想，說道︰「丁教授，酒後駕駛，是犯法的。」
「嗯？」
「所以您以後不要知法犯法，不小心被交警捉到了，那是要吊銷駕照和拘留的。」
前面紅燈，丁陌踩了剎車，轉頭看向方水笙。方水笙也看向丁陌，目光冷冷淡淡的。
丁陌忍不住笑了，「嗯，我以後酒後駕駛，會注意避開交警。」
方水笙無語。
丁陌含笑不語，開著車的時候，偶爾轉頭看看方水笙，路旁的燈光投射進車里，光影斑駁。方水笙眼楮看著窗外，側臉線條姣好，只可惜是那樣冷淡的模樣。
一路無語，到了方水笙家里的小區前，但是那個女孩，還在怔怔出神，直到丁陌出聲提醒她。
「方水笙。」
「嗯……啊？」
「到你家了。」丁陌失笑。
方水笙回神，臉上慢慢染上粉色，「抱、抱歉，我剛才走神了。」
丁陌笑著說︰「小小年紀的，別總是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
「我沒胡思亂想，我只是不小心走神了。」方水笙皺著眉頭，正色糾正丁陌的說法，拒絕承認她剛才是在胡思亂想。
丁陌開了中控鎖，「沒有就好。你左師兄母親最近身體不太好，今天下午又突然送去了醫院，所以才會讓我過來接寶寶。」
「是、是嗎？」家里一個老人生病，還要顧著一個孩子，左師兄最近的日子應該不好過吧？年關將至，要找保姆應該也略有困難。
「嗯，左寒讓我過來的時候跟你解釋，但一見面寶寶就抱著我說……」丁陌語氣一頓，沒有再往下說下去，但是臉上的笑意更甚。那笑容看得方水笙又羞又惱，她知道丁陌指的是左寶寶一見到他，就告狀說被欺負了。♀
方水笙微皺著眉頭，「我沒欺負他。頂多，就是無意中嚇了他一下。」
丁陌微微一笑，「我沒說你欺負他。」
這樣跟丁陌對話，有種越說越糟糕的感覺。方水笙並不是那種喜歡臨陣退縮的人，不過今天例外。
不是她無能，只是對手太高能，她不想再說下去了。
「……我媽媽在等我，丁教授，我先走了，謝謝您送我回來。」
「不謝，我家也在附近，順路而已。」
方水笙原本正要開車門的手一頓，轉頭，「丁教授也住附近？」
「對，就在隔壁的世紀陽光而已。」丁陌說。
放下了方水笙，丁陌開著車回自己的住處，但是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揚起來。似乎每次他遇見方水笙的時候，她都會有點小狀況。這麼個看著冷淡別扭的人，左寶寶卻很喜歡親近她，也不是沒有理由。有的人，雖然性格別扭了點，但外冷內熱，小孩子對于人的好壞，似乎特別有天分，不會被外在的表象而混淆了自己的感覺。
國安證券的項目結項，方水笙終于迎來了研究生的第一個寒假。其實也沒什麼，也就如同過去的每一個假期一樣，陪著方媽媽走親戚，又或者說是回她外公外婆那邊過年。
方水笙的外公方爺爺以前是部隊里的，除了方媽媽，還有一個兒子方晟嚴如今在a市政界也頗有影響力。
除夕夜，一般人都會在家里過，但是方爺爺他們是個大家族，加上方水笙母女也在，一向都是在外面吃了年夜飯再回去，今年也不例外。
方水笙匆匆地走向酒店大堂的電梯，一手按了電梯按鈕，一手在拿著手機接電話。
「是的，媽媽，我已經到樓下了。你們在哪個包廂？啊？你在電梯口等我嗎？」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電梯，跟她一起進去的還有兩外兩個人，余光瞥了下，穿著一身的黑西服。
「好了，我進電梯，先掛了。待會兒見。」
掛了電話，一轉身，卻撞見一雙帶著探究的眸子。
方水笙愣了下。
對方見狀，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神態平常，「方水笙。」
方水笙忽然听見對方喊自己的名字，臉上有些困惑，抬眸看向對方。
「不記得了麼？」對方緩緩開口，問道。
方水笙眨了眨眼，笑著「嗯」了一聲，「有點面熟，但我記不起來了。你叫我，有事嗎？」
「我是林燁。」
方水笙慢吞吞地「嗯」了一聲，然後笑著回應，「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
林燁看著她，沉聲說道︰「我是林瑤的哥哥。林瑤，你還記得嗎？」最後一句話，帶著難以言喻的意味。
方水笙抬頭，跟他對視著，「時間太久，差點就忘了。在這里遇見你，真是巧。」
「對，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真是太巧了。剛才還以為是我認錯了人。」停了停，對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好久不見，再見到你，我也一樣的高興啊。」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方水笙的樓層，「是很久不見，改天有機會再聚。」
「有機會再聚，也得你要給這個機會，不是嗎？」說著，林燁遞給她一張名片。
方水笙接過名片，愣了下，林燁是crazybar的店長。crazybar是a市里出名的酒吧，消費不低，但是很受人歡迎。
「有空，到我的店里來玩。」
方水笙客套一笑，「有機會，一定會去的。我還有事先走了，祝你新年快樂。」
可在電梯合上的剎那，身後傳來林燁的聲音，「其實a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踫上一個人也沒那麼容易。方水笙，你今天踫見我，可見也是注定的。」
方水笙腳步一頓，身後的電梯門已經應聲合上。她低頭，垂目看著手中那張黑底白字的名片，心底止不住的一陣不安。
是啊，踫上一人沒那麼容易，踫上一個不想踫見的人，更不容易。但偏偏，還叫她踫上了。
就在方水笙想著林燁的話時，方媽媽就在廊道那邊朝她招手，「囡囡，發什麼呆呢，我在這邊。」
方水笙將手中的名片塞進包里，抬頭朝方媽媽露出一個笑容，「來了！」
除夕的年夜飯很熱鬧，方水笙愛靜，但也免不了陪著長輩們喝點紅酒之類的，但因為是女孩，兩位老人家對這個外甥女又是視若珠寶的，後來自然也是讓她陪著兩個老人家聊天說話。
年夜飯散了，年紀小的吵著要出去放煙花。方水笙也就如同往常陪著老人在家里看ccav的春節晚會，春節晚會對很多人來說，像是一個傳統，一邊說著無聊一邊看，手機控會一邊在微信微博等圈子里跟網友一起吐槽。
方爺爺坐在躺椅上，看了眼正在玩著手機的方水笙，「囡囡，怎麼不出去放煙花？」
方水笙抬頭，露出一個笑容，「煙霧太大，硫磺味重，我不喜歡。我喜歡陪著外公外婆。」
方女乃女乃聞言，滿是皺紋的手模摩挲了一下方水笙的臉，「你這孩子，別人要是不曉得你性格，還當你不合群呢。」
「本來就是不合群。」對于這個，方水笙覺得沒什麼好否認的。
「胡扯！誰說你不合群了，你只是比較喜歡安靜。」方女乃女乃不贊同說道。
方水笙失笑，沒有再反駁。在外公外婆心中，自己的外孫女做什麼都是好的，都是對的。
一直在沙發上喝著熱茶的方晟嚴看了一眼方水笙，笑問︰「水笙，一眨眼就是一學期過去了，時間其實也會過得很快。有沒有想過以後往哪方面發展？」
方水笙搖頭，「舅父，我這才研一呢。」
方晟嚴將手中的茶往桌面上一擱，緩緩說道︰「說早，也不早了。早點想明白了，路該要怎麼走，都得要提前打點。」
方爺爺瞥了眼自己的兒子，沒有說話。他老了，該是安享天年的時候，很多事情，讓年輕的一輩操心就已經足夠。
方水笙沉默，沒有說話。
方媽媽坐了過去，笑著說︰「舅父也是關心你。」
方水笙微笑著點頭，「我知道的，只是我真的還沒想清楚。」
「現在還不急，你慢慢想。」方晟嚴笑著說，停了停，他又說︰「對了，向陽那小子最近情緒有點不對，他也不愛親近旁人，你有空陪他聊聊天，開解一下他。」
向陽是方晟嚴的兒子，今年高三，將要參加高考。
「可能是高三，壓力比較大吧。」方水笙微笑著，「舅父，大過年的，你怎麼都不讓自個兒清閑一會兒，操心這個又操心那個的。」
方晟嚴笑嘆一聲，「還不是你們這倆小孩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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