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幾人這餛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獨眼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道︰「要怎麼樣你才肯告訴我他的下落？」
老板笑而不語，獨眼似是明白了什麼，低下頭便開始吃餛飩。
陸清明眼睜睜地看著獨眼一口一個迅速的解決了碗里的餛飩，吃完還意猶未盡地喝了口湯。
老板這下開心了，道︰「我這餛飩怎麼樣啊？」
獨眼點頭，漠然道︰「味道極佳。」
老板擺手，道︰「你這人怎生得這麼無趣，算了。」
獨眼仿佛沒听見一般，繼續一勺一勺喝著碗里的湯。
陸清明看的覺著可怕，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朗久。朗久看著陸清明，眼里滿是溫柔和安慰。
陸清明安了一點心。
朗久道︰「老板，這餛飩也吃了，該說的話就說了吧。」
老板皺眉看著朗久，道︰「分明是你們吃我的餛飩沒付賬，搞得倒像是我欠了你們一般。」
正在兩人僵持之時，獨眼道︰「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麼？」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獨眼身上。
獨眼用勺子劃拉著餛飩湯，道︰「這餛飩，真是好吃吶。只是很久以前就有人給我說過，鬼飯，終究食之無味。」
獨眼話一出，老板便變了臉色，道︰「這話小哥可不能亂說，什麼鬼飯？我正正經經做點生意，小哥可要口下留情。」
獨眼並不理會老板的爭辯，只是道︰「這味道熟悉的厲害。」
老板冷笑一下，道︰「我這餛飩天上地下僅此一家，怎麼會熟悉？」
獨眼又繞回了一開始的問題，道︰「因為鬼飯，都是一個味。♀」
鬼飯的說法不一，有人說墳頭上供奉的飯是鬼飯，也有人說鬼做的飯才是鬼飯。而獨眼所說的鬼飯，顯然屬于第二種。
老板道︰「小哥說笑了，在下是活生生的人，怎麼能做得出鬼飯。」
獨眼不再說話，放下了勺子，對著陸清明和朗久道︰「我們走吧。」
老板沒攔，陸清明想都沒想就站起了身子跟著獨眼走，反而是朗久對著老板略一頷首，道︰「再會。」
老板卻像失了魂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三人走了幾步，突然遠遠地听到老板在後面喊道︰「那人在這里的盡頭！」
獨眼的腳步頓了一頓，終是沒有回頭。
幾人在集市上又走了走，陸清明瞧了瞧街邊的小玩意，等走到僻靜一點的地方時，他忍不住對獨眼道︰「吃了那碗餛飩沒事麼？」
獨眼的表情有一剎那變得很奇怪，不過他還是道︰「不要緊的。」
陸清明道︰「啊？早知道我也吃了。那餛飩聞著真香。」
獨眼笑著搖頭，道︰「小少爺，這里的東西我可以吃，你們是絕對不能踫的。」
陸清明詫異。
朗久卻認真道︰「我知道了。」
陸清明不解地看著朗久，朗久卻對著陸清明微微搖頭，陸清明了然的沒有多問。
就在三人不知該往何處走時，突然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過來，緊緊抱著陸清明的大腿，道︰「哥哥，要去我家麼？」
陸清明低頭，這小孩不知從哪里跑出來的，穿著一身很古板的小西裝，顯得老氣橫秋。
千年前的南詔古國不僅出現了人，還出現了穿著西裝的小孩，陸清明覺得，他的世界馬上就要崩塌了。♀
好在除了不淡定的陸清明之外，朗久和獨眼都挺淡定的。那小孩和獨眼家的女兒差不多大，獨眼心生憐愛，蹲來抱過小孩，道︰「小家伙，你這是從哪里來？」
小男孩歪著頭，然後道︰「我從我家來，我家就在前面，叔叔要去麼？」
獨眼道︰「你叫什麼啊？你家都有誰？」
小男孩想了想，道︰「媽媽說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名字。」
獨眼笑了笑，將小男孩放下，然後看著陸清明和朗久道︰「要去麼？」
陸清明聳聳肩，道︰「無所謂。」
連日的變故鍛煉了陸清明的神經，他漸漸地由不可置信轉而為麻木，現在陸小少爺覺得自己可以用「無所謂」來進行所有的事。
朗久看了看小男孩，小男孩朝著他笑了笑。朗久面無表情道︰「走吧，去看看。」
做了決定之後幾人跟著小男孩步行十分鐘，便到了一處客棧前。
這客棧只有兩層，外面看上去破舊不堪，名字也起得古怪，叫做不如歸去。
小男孩連蹦帶跳的跑進客棧，幾人走進去之後詫異地發現，這客棧雖然外表看著破舊，可里面卻很干淨，唯一奇怪的是一進入客棧便感覺外面的天黑了下來，只留下了蠟燭的淡淡光芒。
客棧里並無其他人，只有著一個女人坐在桌旁，那小男孩便是跑到了女人身旁咯吱咯吱地笑著，並對她附耳說著什麼。
女人身穿旗袍，長得端莊秀麗，她听完小男孩的話之後便站起來向著陸清明三人福了一福，輕聲說道︰「小兒頑劣，多有叨擾。不過這里，確實是幾位的首選之處。」
陸清明對著女人很感興趣，忍不住道︰「何出此言？」
女人略一淺笑，然後道︰「可否問先生們一個問題？」
陸清明點點頭，道︰「你問。」
女人道︰「外面……現在是何年何月了？」
陸清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猶豫了一下，道︰「公元二零一三。」
女人听到後一怔，身子晃了晃，然後淒慘的笑道︰「已經快要百年了……」
陸清明渾身發毛，覺得這女的鬼氣森森。
女人抽出別在口袋的手帕，擦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然後對著三人歉意的笑笑，道︰「對不起，讓先生們笑話了。不如我先帶先生們找地方休息，可好？」
說著，也不管陸清明三人是否答應，從桌子上舉起一盞蠟燭就像樓上走去。那小男孩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陸清明三人，低聲道︰「跟著我娘走吧。」
獨眼對著小男孩笑了笑，然後三人跟著女人走過去。
女人將他們帶到了二樓，幾人明顯感覺這間屋子亮堂了不少。
屋子里的擺飾很普通，和民國劇里面的客棧沒差多少。陸清明卸下背包，隨意地坐在一張凳子上。朗久則是背著東西坐在了陸清明旁。
而獨眼，則是靠站在門旁不知想著什麼。
女人則規規矩矩的將蠟燭放在最中間的桌子上，然後坐在了角落里。小男孩跑到女人身邊，依靠著她坐了下來。
女人輕聲道︰「先生們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這里是哪里。」朗久率先開口道。
女人眸里飄過一絲淒慘，道︰「南詔古國。」
朗久似是對這個答案不是很吃驚，他繼續問道︰「你是怎麼到這里的？」
女人回答道︰「戰亂連年，我跟著他私奔至此。他手下只剩不到十人，原本以為做完這件事，我們便可以去美國。誰想到我跟著他進了這里，就沒再出去過。」
陸清明料想，那個「他」一定是個國民黨軍官，說不定還是什麼大人物。
朗久道︰「你們來這里干嘛？」
女人搖搖頭，道︰「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是尋找某樣東西。這是他為黨國做的最後一件事。」
朗久點點頭，道︰「那麼結果如何？」
女人慘笑，道︰「你也看到了，結果就是這樣。」
「這里有什麼特別的麼？」陸清明問道。
女人搖搖頭，道︰「我在這里生活了數十年，也參不透這個地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里的時間是停止的。」
陸清明深吸一口氣，道︰「怎麼講？」
女人道︰「在這里可以實現不老不死。但是……如果有新生物的話，會長得很慢。長到一定時候也會停止生長。」
女人顯然有點語無倫次。她看著坐在一旁的小男孩，然後無奈一笑，道︰「他從二十多年前就停止生長了。」
這下，不僅是陸清明坐直了腰，就連一直魂不守舍的獨眼都看向了女人。
而小男孩則是依舊乖巧的靠在女人旁邊，一言不發。
「那……和你一起進來的人呢？」陸清明有點不忍心問這個問題。
女人模了模男孩的頭，道︰「都死光了，只剩下我和他爹。」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人顯得十分平靜，好像這在她看來不算什麼一樣。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女人抬頭，道︰「他或許出去了，或許死了。不過我感覺，他在這里的盡頭。」
這是三人今天第二次听到「這里的盡頭」這五個字，陸清明忍不住皺眉問︰「那里是哪里？」
女人搖頭，道︰「我也很想知道，不過這麼多年了，我也一直沒找到那個地方。」說到這里，女人一笑，「說不定那個地方，也只是傳說而已。」
「不想找了，自然就找不到了。」一直沒開過口的獨眼道︰「如果真的想找，又怎麼會找不到。」
女人沒有否認獨眼的說法，她笑笑，道︰「存在在這里的東西帶不走，想要離開的人離不開。不如就在這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說不定哪天，就等到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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