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里,謝遲最喜歡的就是櫻花綻放的季節。他不是文青,他也不懂浪漫,他只是很享受這份安逸舒適的寧靜。
陽光普照,暖暖的,又不似夏季那般灼熱,一陣攜著淡淡花香的清風吹來,微涼而沁人心脾。他懶懶的倚在露天的咖啡座上,頭頂就是一片開到頹靡的粉色,間歇總有星星點點的花瓣飄下,落在他的肩上,腿上,旁邊的桌上,甚至盛著咖啡的杯子里。
他所處的位置下面就是一片海灘,順著海灘望過去就是波瀾壯闊的蔚藍色大海,海的深處還是海,一望無際。而那被陽光照射的金燦燦的沙灘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游人過客,或信步靜坐,或逐浪嬉鬧。偶爾,還會被風聲送來幾聲幸福的低語。
這是原該是一副美麗的畫卷,可是……
「啊~~~不要追我啊~~~」
一般人都听不到的慘嚎聲,不斷的傳入謝遲的耳中,看著那追逐打鬧的一老一少,他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面上有著淡淡的無奈。
原來在那和諧的畫卷里,竟有一個明朝裝束打扮的古董少年,正花容失色的在沙灘上拔足狂奔,而追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須發半白的老頭,只不過這個老頭的五官竟缺了一樣,那原本應該安放著心靈之窗的地方,只剩下兩個黑黝黝的窟窿,而且窟窿里還不停的流淌著鮮紅色的液體。
「啊哈哈哈……你都活了四百多年……啊呸!你都死了四百多年了,竟然還這麼的膽小,我都好奇你這四百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啊~~~不要追啦~~~我跑不動啦~~~」
「啊哈哈哈……我在幫你練膽誒,你要感謝我才對!」
「不要啊~~~」
「噗哈哈哈……」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少年,突然沖你追我逃的兩個鬼笑開了,「你們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玩這種游戲,真是太幼稚了!」
「咦~~~」一老一少突然剎車,瞪著那小孩兒猛瞧,對視一眼後,驚叫,「啊~~~他竟然能看到我們!」
小孩淡定的伸手堵住了耳朵,「你們都能看到我,我為什麼不能看到你們呀!」
「我們不是人呀!」一老一少異口同聲答完,又覺得這句話怎麼听怎麼別扭,又齊齊改口,「因為我們是鬼呀!」
「鬼又怎麼啦?」
「你不害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
一老一少直抽冷氣,這小孩兒的膽太肥了,孟老頭不信邪,一把扣出自己倆兒眼珠,霎時血流如注,用兩個血窟窿瞪著那小孩,「這樣你都不害怕?」
小孩兒一點表情也沒有,只是伸出軟呼呼的小手托住了自己的腦袋,輕輕往上一提,立時身首分了家,鮮血嘩嘩的流,比起孟老頭顯然高段的多。
孟老頭和宋懷安愣了一,二,三秒,然後……
「啊~~~有鬼呀~~~」倆兒鬼尖叫一聲,爬起來就往回跑,「謝寶寶(謝大哥),救命啊~~~」
小孩兒嘿嘿一笑,捧著自己的小腦袋,悠哉游哉的跟在他們身後。
謝遲老遠就听到了他們的哀號,一抬眼就瞧見了跟在他們身後的詭異小孩兒,不禁皺了皺眉頭。倆兒膽小鬼直狂奔到謝遲的桌前才停下,孟老頭拼命的喘氣,看到桌子上的咖啡後,想也不想的端起來就往自己嘴里灌。
這一幕落在謝遲眼里是沒什麼,但落在隔壁一桌客人的眼里,就見咖啡杯無緣無故的飄了起來,然後傾斜,杯里的咖啡一點點的減少,卻又不知道去了哪兒。
然而面對這詭異的一幕,那桌客人竟連連贊嘆起來,「哇哦~~~好厲害的魔術!」
謝遲無語。
孟老頭放下空掉的杯子,抹了抹嘴,「嗯,味道不錯。」
宋懷安則瞪著他,「老老……老爹,你能踫見東西啦?」
孟老頭回過味來,‘啊’的又是一聲尖叫,喜得見牙不見眼,「哈哈……我能踫見東西了,我終于也能踫見東西了!哈哈……」
他手舞足蹈還不夠,又去嘗試著踫面前的椅子,結果椅子被他拖來拖去的,讓別桌的客人見了,直沖謝遲拍手,「厲害!厲害!大師真厲害!」
謝遲無語到極點,正要開口制止,結果孟老頭放下椅子,又瞄準了某位客人放在桌前的吉他。♀那位客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吉他飄了起來,一臉的驚嘆,可還沒驚嘆完就見琴弦撥動,一通沒譜沒曲的噪音直驚得眾人皆起身側目看了過來。
謝遲一陣頭疼,可他還沒頭疼完,又見先前那跟過來的小孩兒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劈手就奪過了孟老頭手中的吉他,調了調音後,咚咚咚的竟彈起了勁爆的卡農變奏曲,直驚得那些客人們目瞪口呆。
這還沒完,孟老頭顯然高興的有點得意忘形,竟拉起旁邊的一位客人跟著節奏扭了起來。那位客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只覺得自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受控制的扭腰擺臀。
有一個人動起來,就有第二個人加入,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最後所有的客人竟然都加入了這場歡樂勁爆的節奏中來,甚至連咖啡館隔壁的樂器行,也都跟著節拍打起了架子鼓來。
一時間歡樂無限……
謝遲看著沸騰的人們,默默的結完賬溜了。
事後,這起詭異事件被眾人解釋為,是某個悄然離去的酷帥神秘魔術師,帶給大家的高超魔術。
謝遲逃回去後,耳朵又被安心好一通荼毒,他受不了的轉身,正準備上樓去清靜清靜,卻听見門外傳來‘啊’的一聲慘嚎。聲音明顯是孟老頭發出來的,但是這聲嚎叫卻顯得格外的淒厲,不像是在開玩笑。
謝遲心下一驚,忙出門查看,就見孟老頭摔倒在五六米開外的地上,身子一陣陣的發著抖,面色格外的慘白。宋懷安手足無措的蹲在他身邊,也在發抖,不過他那是被嚇的。之前的那個小孩兒也在,還未長開的五官滿是稚氣,但那犀利沉著的眼神,卻分明不是那個五六歲的身子該有的。
「老爹,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
宋懷安急得快要哭了,看到謝遲走過來,忙求救似的看著他,「謝大哥,你快救救老爹,他剛才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就被彈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孩兒冷笑,「這不是很明顯麼,一定是有人在門上做了手腳。」說罷冷冷的看向謝遲,顯然懷疑謝遲就是那個做手腳的人。
謝遲沒有理他,眼下的情況來得太過突然,讓他也有點兒意外,更何況這種事在以前,他從來都是選擇漠視的,但是現在……
看著一直以來都中氣十足,精神抖擻的人,這會兒卻滿臉痛苦的抖個不停,謝遲無聲嘆氣。
「謝大哥?」
看著轉身往回走的謝遲,宋懷安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慌。
然而謝遲在門前就停下來了,他開始檢查門的里里外外,左左右右,不經意的一抬頭,就在門上的牌匾後面發現了一張黃符。看來它就是問題所在了,謝遲搬來梯子取下了那張符。
安心看到這一幕,驚奇的圍觀了過來,「老板,這是什麼?」
謝遲皺著眉打量了符咒一眼,然後折起來放進了口袋里,又沖宋懷安指了指樓上,宋懷安呆愣不明。
那小孩兒無語的吐槽,「看你這打扮也該有些年紀了,怎麼還這麼的白痴呀?他那手勢的意思分明是讓你把人扶到樓上去!」
「哦哦!」
宋懷安慌慌張張的去扶孟老頭,結果扶了一下竟然沒扶起來,那小孩兒再度無語,翻了個白眼,卻又自動的上前幫忙。經過謝遲的身邊時,小孩沖謝遲做了個鬼臉,謝遲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老板?」安心伸手在謝遲面前晃了又晃,「你又在發什麼呆啊?」
謝遲嘆了口氣,開始盤問,「今天有什麼奇怪的人來過嗎?」
「奇怪的人?」安心歪著腦袋想了想,卻又問,「怎麼樣的才叫奇怪?」
謝遲無語,「行為鬼祟,打扮怪異之類的。」
安心又想了想,然後搖頭,「這個……好像還真沒有。」
「那和尚,道士什麼的有沒有?」
「和尚,道士的沒有,不過今天有來過一個尼姑。」
「尼姑?」
謝遲納悶了,什麼時候尼姑也開始管捉鬼了?
安心解釋,「她是來化緣的,我給了她一張毛爺爺。」
謝遲泄氣,轉身不打算再跟她雞同鴨講。
安心卻追在他後面問,「老板,那張毛爺爺能報銷麼?」
「……從你工資里面扣。」
「嗚……」安心一把抱住謝遲的大腿,「老板,你不要這麼殘忍呀!」
「不想我殘忍的話,以後發現什麼奇怪的人出現在鋪子里,要及時跟我匯報。」
安心在他腿上蹭啊蹭,「奇怪的人我是真的沒發現啦,不過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耶!」
謝遲腳步一頓,低頭俯視她,「什麼朋友?」
「就是以前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一個朋友啦!」
謝遲皺眉,「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咦?」安心咬手,「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嗎?」
謝遲嘆氣,「你的那位朋友是做什麼的?」
「老板,你改行當偵探了嗎?」
「……」
謝遲無力,「算了,你就當我什麼也沒問。」
「那就換我來說好了,當然,老板你也可以當作沒听見。其實我也就只知道他姓羅啦,叫羅昊,比我小三歲,也是個孤兒,其他的……我還就真不知道了。」
「他來做什麼?」
「買花呀!」
「就只買了花麼?」
「呃……實際上花也沒有買啦!」
「那他到底來干嘛的?」
「他說他是來買菊花的,結果菊花也沒買,送了我這個東西就走了。」
安心說著從口袋里模出來一樣東西,在謝遲面前晃了晃。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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