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國的天子腳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間或有修仙者沖天而起,踩著各式各樣的飛行法器消失在遠方,繁華一如它的名字——天都城。♀(八/零/書/屋好看的言情站)
鬧市的街道上,普通人無法看到的傳音符飛快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翻過高長的圍牆,越過漫了一層薄冰的池塘,從雕刻精美的窗稜間,落到一個長發散落,相貌俊美的年輕人指尖。
年輕人听了傳音符,精致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對著面前空蕩蕩的一處說道︰「顧十,傳消息給關珂,結界已經打開,讓他做好準備。」
一個黑影慢慢從暗處顯現出來,他恭敬地對著年輕人彎下腰,應了一聲「是」,隨即又消失在原地。
那年輕人對這一幕早已習以為常,笑眯眯地端了一杯熱茶走到窗口,望著在寒風下蕭瑟搖晃的老樹枝椏,良久才說了三個字︰「關其天……」
這個年輕人,赫然便是當日綁架了關止的顧少焱。
與此同時,在關家世代修行的關武山上的一座普通的宅院里,一個樣貌秀麗的中年女子听完了傳音符帶來的消息,臉上不辨悲喜,但從她手中被捏變形的茶杯就可以窺其心情之一二。
這女子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院子中間,很快就有人走過來俯了身,只听得女子清越的聲音說道︰「告訴墨長青,結界已經打開,讓他盡快調人前去搜尋。」
「是。♀」
女子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吩咐下去︰「通知三少爺,讓他和我一起去。」
「是。」
確定沒什麼遺漏的,女子加快腳步,很快走到關武山半山腰處的一個平台上,她在此處等了片刻,她口中的三少爺也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兩人祭出飛行法器,化為天邊的一個白點。
而在關武山後山的一個山洞里,一個發須皆白,但容貌不過中年的男人點了點頭,問道︰「墨沾衣和關珂都去了?」
「是,這個賤人越發不把老爺放在眼里了,她還以為靠著一個沒落的墨家就能心想事成了。」一個容貌艷麗的中年女子抿了抿鬢發,看著臉色不愉的中年男人,嘴角上翹。
「墨家,當年的墨家也算是繁榮至極,只可惜……」那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來什麼事情,不過很快恢復原本的冷然模樣,「她樂意找就讓她找吧,好歹也算是我的兒子。」
「老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關止那孩子一向听話,找回來也能多個牽制墨沾衣的砝碼,何樂而不為。」
「是。」那女子烏黑的眼珠轉了轉,揚起一抹嬌艷的笑,縴縴玉手搭上中年男人的肩,富有技巧地揉捏著。
……
不管那個所謂的上古修士洞府是怎樣的喧囂吵鬧,也不管各大門派的人涌進去以後連個值點靈石的東西都找不到後是怎樣的失望怒罵,更管不了帶著各種目的混雜在其中的人怎樣攪水撈魚,藏身于洞府某處的山洞里一片淒慘景象,白色的平台上血跡斑斑,濃厚的紅色里還夾雜了一絲絲別樣的藍色。♀
楚空寒早已把身上的傷口都抹了藥包扎完畢,因為失血過多的臉色蒼白無力,修長的手指不時去探一探躺在一邊的少年人的額頭。
在少年人蜷起來的懷里,一只白色的小妖獸正睜著濕漉漉的藍色眼楮,一點一點地舌忝著身上的傷口,在它的努力下,原本噴血的恐怖傷口已經慢慢開始愈合,只是偶爾傷口癢的難受,讓它忍不住呲著小女乃牙在上面磨上兩口。
楚空寒黝深的目光在小九的身上掃過,重又落在關止燒得通紅的臉上。
他當時在和碧水獸相斗,體內的真氣幾近枯竭,差一點就以為要終結在碧水獸的爪下,誰知關止居然會在緊要關頭沖過來擋在他的前面,把畫在左手上的碧魂符送進了碧水獸的嘴里,直接終結了本就傷痕累累的碧水獸。
若是如此便也罷了,關止暈倒時他還以為是體力耗盡,直到他掙扎著給他處理傷口時才發現,關止體內的真氣混亂,竟隱隱有了走火入魔之象,他也只能勉強用體內剛剛恢復的一點真氣幫他引導,至于最終結果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倒是小九,也不知道是哪種妖獸,小小的身上傷*錯,他都以為這小東西挺不過去了,便隨便抹些膏藥丟在一邊,誰知竟然活了過來,後來還幫著關止舌忝了舌忝傷口——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原本關止身上還滲血的傷口很快就有了愈合的趨勢了。
關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最初的顏色是青色的,碧綠的麥田郊野,長發溫婉的母親帶著小小的他挎著竹編的籃子,在野地里挖尋野菜,他挖了一會,那個看著小小的鏟子掂起來卻很沉,便偷偷地溜到不遠處的河邊捉蝌蚪玩。
母親挖了一籃子野菜,抬頭卻尋不到自己,當時便著了慌,而年幼的孩子卻以為她在和自己捉迷藏,藏在河邊的樹後就是不出聲,直到後來母親急得哭了,才曉得自己做錯了事情,慌亂地跑了出去。
母親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兩下,然後抱著他一直哭,冰涼的淚水流到脖子里,在初春還帶著一些寒意的天氣里,讓他印象深刻,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不少。
夢里的歡笑淚水慢慢淡去,變成了乍紅卻灰的顏色。母親進入關家的那天是帶著燦爛的笑的,他也仰著一張笑成花的臉,第一次見到了父親、大媽,還有那些姐姐、弟弟,他低了頭,乖乖巧巧地喊著每個人,天真地以為這里就是家。
後來的日子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了在天天抹淚的母親面前故意做些糗事逗她開心,學會了在那些姐姐弟弟面前乖巧听話,學會了在父親面前努力懂事,可是,這些依然不能讓她們滿意,直到有一天,他親眼看見母親被那個名義上的姐姐從樓梯上推下來,鮮血浸濕了裙子。
而那個他以為是這個地方唯一能夠靠近的弟弟,在旁邊笑得燦爛。
夢境突然轉為黑白兩色,他跪在母親的墓碑前,任由雨水潤濕了眼瞼,他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只是吩咐管家處理了所有的事情,而他這個關家的野孩子,也在此之後被送到了國外。
他並不在意,因為母親給他留的最後一句話是,離開關家,好好……
好好什麼呢?
他不知道,可他知道他需要做什麼。
後來的他多是笑著的,有人曾經形容過,像個沒心沒肺的傻瓜,看似在意很多東西,可實際上卻沒有什麼放在心上的。
他讓所有人放松了警惕,卻聯合他人給了關氏企業致命一擊,那個所謂的父親進了監獄,親手害了母親的人進了地獄,而關家其他的人,一朝從天堂跌落,打鬧吵嚷指著鼻子謾罵,也有說情求饒想要保住原本奢侈生活的,整個關家大宅從未如此地熱鬧,他坐在寬大的沙發中間,偏頭看著母親曾經帶他笑臉相迎的過往,突然迷茫。
他喝了酒,開著車盤旋在從關家大宅下山的公路上,那個地方是惡魔,吞噬了母親曾經溫婉的笑容,他不想呆在那,哪怕那里已經屬于他,徹徹底底屬于他一個人的。
拐彎處突然有道刺目的光照來,他抬頭看時,卻見一輛重卡越過雙黃線,筆直地向他沖過來,駕駛座的擋風玻璃後,坐著一臉猙獰的熟悉面孔。
他來不及打方向盤,或者僅僅是不想動而已,巨大的聲響過後,他感到身體多處傳來撕毀的疼痛,只是一瞬。
他記得,小時候,他是可以窩在媽媽的懷里,哭嚷著「疼,疼死了」的。
楚空寒照常抬手去探少年額頭的溫度,卻發現在他緊閉著的眼角上,不知何時沾了一滴淚珠,趁著少年蒼白的臉色,讓人的心不由地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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