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也知道著自己的不濟的了,他這才見著她闔動了下已經干裂的嘴巴,氣若游絲的出聲,「承安——」
周承安見著她難得願意搭理自己,而且還有繼續說話的意思,許是躺著的緣故,說話也似乎格外的吃力,他是早已將她扶起,靠在自己的懷里,應道,「芸芸,我在——」
「承安,你現在就有白頭發了——」大約是離的近的緣故,她看到他的鬢發上竟然是有幾根白頭發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著心疼的緣故,眼下有些怔怔的念叨著,說得是極為輕落的,不過還是能听出帶著幾許的嘆息之意的。
周承安不知道她是不是還預備著說些什麼的,大約是過于吃力,說完之後卻又不做聲了,安靜的靠在他的懷里。
「芸芸——你快些好起來——」周承安不知何時已經發緊的摟著她,仿佛這樣,她才不會憑空消失的了。
「你要是不喜歡呆在這里的話,我把你送去你哥哥那里,好不好,芸芸——」
見著懷里的夏芸還是毫無反應,甚至連氣息都不太能感受的了,周承安只覺得心頭大悲大慟起來,然而他是什麼都做不了,他什麼都幫不了她的,惟有是要將她愈發發緊的摟在了懷里,只有這樣,才可以抗衡心頭那洶涌卷起的驚恐。
「芸芸,你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拋下我——我們說過的,要一起到老,你再怎麼對我我都認了,就是不可以拋下我先走——」他摟著她,恨不得要將她和自己融為一體似的,說著說著,連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起來都沒有察覺的。
夏芸本就是靠在他的懷里,方才說話後是早已又昏沉沉的閉上眼楮的了。他臉上滑落下來的淚珠,有那麼幾顆便順勢滴到了她的臉上。
大約是這淚水有些發涼驚擾到她,她這才重新睜眼看了上方的周承安一眼,吃力的說道,「承安——」
周承安恍惚間似乎听到夏芸的聲音,這才驀地低頭朝她望去,果然見著她繼續吃力的說道,「承安,我好累,好想就這樣解月兌了——救我——」
盡管她說得無比緩慢而且斷斷續續的,他卻是听懂了她的心聲的。
此時聞言,大悲慟之後卻是猝不及防的大喜回來,早已連聲應道,「芸芸,我請了最好的心理醫生過來,她已經治好過很多重度的患者的了,只要你配合,她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就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雖然還沒有應答著,周承安卻早已起身去喊了陳珺過來。
周承安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幾個晚上沒有合眼的緣故,眼楮里都是泛著紅血絲的,加之胡子青壓壓的拉渣著,臉色又是極為陰郁的,粗粗一望,是有些嚇人的,不過他自己卻似渾然不覺,讓陳珺趕緊進去。
陳珺雖然不知道周承安和夏芸說了什麼,不過眼下的狀態顯然是已經說服夏芸接受治療的了,心頭這才有些安定下去,進去前她忽然又開口問道,「病人想必精力有限,這是第一次正式交談,估計時間不會持續太久。不知道周先生最想先了解到什麼信息,我可以引導病人先把周先生最感興趣的信息先了解到。」
「我需要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全部事情。盡量不要遺漏。」周承安應道。
「知道了,盡力而為。」陳珺倒也沒有多問,點點頭後這才朝房間里走去。
陳珺進去的時候,夏芸還是躺在床上,眼神黯淡無光的,乍一看,是讓人覺著毫無希望的了。
陳珺畢竟也是見過大陣仗的,還是神色平常的進去,拿了座椅過來,不過是並未放在床沿前的,而是離床沿有個一米的樣子,距離還是有點大的。
「夏女士,你好,前面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我是受周先生之托,過來和你談下心舒緩下壓力的。」她坐定後,繼續神色自若的開場說道,她的音量不高不低,而且柔柔的,听來是很讓人舒服和信服的。
「你好——」夏芸相比先前的自閉,也難得開口應道。
「今天的天氣很是怡人,秋高氣爽的,你有沒有覺著身體舒服點了?」陳珺說時目光也朝窗外望去,其實是個陰沉天,然而她這樣說來的樣子,似乎外面真的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
「我覺得很累,很辛苦,覺得都撐不到明天了——」夏芸吃力的應道。
「不會的。先前替你輸液的那個男醫生有印象嗎,別看他年紀輕輕的,這方面卻是很有經驗的。他說你今天相比昨天,精神氣已經好多了,只要連著再掛幾天的輸液,你身體很快便會復原起來的。你再試著去感受下,現在有沒有覺得稍微好點了?」陳珺緩緩說來,像是說著鐵打的事實,在她們這方面來說,在進入正式談話之前,要先給患者營造出積極正能量的氛圍出來。
即便是錯覺也是無妨的。
「我還是覺得好累——」夏芸說完後有些不耐的閉上了眼楮,似乎已經不大願意和陳珺交流的了。
「累也是正常的。因為你體內的睡眠因子已經是想要睡覺的了,只要有想睡的念頭上來那就是好事,現在有沒有覺得眼皮很重,重的你都懶得去睜開,而且渾身也沒有一點力氣,那就是臨近睡眠的臨界點才有的感覺——深呼吸下,有沒有覺得自己正慢慢的進入睡眠狀態,對了,就是這種很疲倦的感覺,相信我,你只要繼續閉著眼楮,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心里默念著,只要睡著了,就不會辛苦了——很好,繼續保持進入睡眠的狀態——」陳珺慢慢的說來,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她說著這些時,連音色都有幾分的低沉起來,不過女性的嗓音帶了低沉的質感,是很讓人覺著安穩和放心的。
「現在你已經是睡著了——睡得很好很舒服——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空自己好好睡上一覺的了——」陳珺見著夏芸此時已經是昏沉沉的重新睡了過去,還是繼續出聲引導著。
「現在會感覺到身心都無比放松著,全身都已經達到前所未有舒適的狀態中,接下來慢慢的打開你深藏的記憶,把那些不喜歡的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說出來後心里就不會再有重壓壓著了——」陳珺的聲音像是淙淙的流水,清靜的很。
「真的嗎?」即便是雙目緊閉著,睡夢中的夏芸還是有些疑慮的問道。
「真的。我知道你藏了太多沉重的記憶在腦海里,一直壓著,越積越多,無形之中會讓自己的負擔加重,日積月累下來,等到不堪重負超過一個臨界點,你便會覺得自己過的很辛苦而且也不想再背負下去了。現在你只要說出來,把記憶中那些不好的最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都說出來,你才會重新輕松回去——相信我——你慢慢去想——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誰?」陳珺末了問道。
「我爸媽——還有——承安——」夏芸說到這時,淡眉不知何時已經是微蹙起來,即便是睡夢中記憶深處的事情,想必還是有些觸到了她的心事的了。
「平常是爸爸對你好些還是你媽媽對你好些?相對來說,你更喜歡他們哪個?」陳珺繼續問道,說時也是抬首望向夏芸的反應。
「對我而言,他們都很重要,沒有先後之分。我爸媽從小就很寵我,是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我的。我爸的廚藝很好的,大概是遺傳了我女乃女乃的手藝,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三那年,他為了要給我補營養,簡直是一天一個花樣的變著新菜式做給我吃,偶爾我也會帶我爸做的菜給同學吃,我同學都很羨慕我有這樣的爸爸——」夏芸說到這時,原本緊縮的眉梢才有些舒展回去。
是回憶到了教人甜蜜的事情的了。
「你和爸媽的關系一直很好嗎?」陳珺說這時又低頭翻看了下自己上面的筆記本,根據她了解到的那些信息,其間是有過變故的。
「當然——只不過在我上大學時,我爸才生平第一次朝我發火——」
「是為了什麼事情?更具體的時間?」陳珺說時又不由得朝夏芸望了一眼。
「是在我大四的下半學期,快畢業的時候,我是回來這邊找了家公司實習,暫時住在承安那邊。我記得那個傍晚天氣挺悶熱的,湊巧是星期天,承安也難得沒有去加班,我們就去這邊的老集市那邊隨處瞎逛了下。沒想到,就正好踫上了我爸爸——」
「你爸爸有什麼反應嗎?」陳珺還是不緊不慢的問道。
「因為我爸媽不太贊成在校期間談戀愛的,所以和承安的事情,我一直還沒有告訴我爸媽,本來是準備著再過幾天就帶承安去見我爸媽的,沒想到就這樣踫上了,我爸爸很生氣,生平第一次,我看到他氣得都發抖起來了,好像一不小心就要上去打人似的——」
「雖然是意外撞見而已,不過是在集市上見到的,你爸爸為什麼反應會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