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馬面一走,黑無常立刻刮起一道陰風,迅即來到無底洞口。到此一看,回瀾托著父親和卓寧的魂珠,嘴里一直念著聚魂咒,幾乎不能支持了。
黑無常立刻沖上去,作法恢復了卓寧的人形。周圍的魑魅魍魎眼見如此,漸漸散去。
卓寧和回瀾艱難的站起身來,回瀾托著駱君成的魂珠遞給黑無常︰「幸不辱命!」
黑無常接過父親的魂珠,也不答話,伸手便推了卓寧和回瀾各一掌。
卓寧和回瀾此時哪還禁得起黑無常的掌力,雙雙跌倒,猛然一驚,睜眼一看,發現他們正盤膝坐在卓寧的房間里,卻是已經回到了仙界。
一直守在房里的白俊狂喜的叫︰「公子、小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他抖身收回護罩,沖到門外大喊︰「老爺,老爺,快來呀!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卓寧站起身來道,皺眉道︰「白大哥,別喊了。」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听不真切。
白俊喊了兩聲,回頭看見卓寧已經站起來了,可是卻搖搖晃晃立足不穩,白俊連忙扶著卓寧坐下。看卓寧實在太虛弱,又立刻施搬運法弄了一張大床進來,扶著卓寧到床上躺著。再看旁邊的回瀾,雖然比卓寧好一些,也是病懨懨的靠在椅子上沒有一點精神。
這時騁翁和雷德已聞訊趕來。騁翁仔細模了模兩人的脈象道︰「他們這是魂魄離體太久,身體虛弱所致,安靜的調息幾天就沒事了。我扶回瀾回房,你們留下照顧卓寧。」說完他扶著回瀾回房休息去了。
卓寧和回瀾立刻入定調息。經過兩天的調息修煉,回瀾基本上完全恢復了,卓寧也好了一些,但是還是非常的虛弱,看來由于體質的差別,他的消耗要比回瀾大一些。
大家聚在卓寧的房間,卓寧半坐半靠在床頭。回瀾坐在床上挨著他,騁翁、白俊和雷德坐在房中的椅子上。
回瀾對大家詳細講了他們在冥界的事,可大家都不相信他們只是去取了一個魂魄,回瀾一問,才知道他們已經在冥界待了三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在冥界耽誤了春節,現在仙界都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了。看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花在無底洞上,難怪黑白無常沒有在洞口等他們。而他們的身體能保持這麼久,還全虧了白俊的護罩,不然他們魂魄歸來,卻找不著身體,豈不是糟糕之極。卓寧和回瀾自然連聲感謝白俊,白俊搖頭擺手說沒什麼。
他們快樂的說笑著,沒人注意到卓寧有一絲的黯然。
過了一會兒,卓寧提起還要幫黑白無常救駱君成的身體,這次到是沒有一個人沒有勸阻,因為大家知道勸阻也沒有用,白俊和雷德都說到時間要一齊去幫忙。
回瀾高興的滿口答應︰「好呀,人越多越熱鬧!」
卓寧打量著雷德道︰「白大哥要去自然沒問題,但是雷大哥離開雷澤已經快四個月了,一起去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不過看來雷大哥的精力還很飽滿。」
雷德笑著道︰「騁翁和白俊一直沒有限制我的自由,我其實是一個最自由的人質。有時候我會潛回雷澤的邊緣,所以我再過幾個月回去也沒有問題,可以和你們一起去。」
卓寧一愣,隨即笑著道︰「既然你說沒問題,就大家一起去好了。」
騁翁卻不高興︰「你們到是熱鬧了,同心苑不是又剩我一個人?」他擔心即將來臨的陰火劫,這段時間什麼地方也不敢去。
卓寧靠在床頭笑著道︰「爺爺,我們還不知道是到什麼地方去呢,還要等黑白無常的消息呢!就算立刻有了消息,也好歹要等我的功力恢復才行啊!看樣子還要一段時間呢!」
騁翁撇嘴說︰「回瀾都恢復了,我看你也快了!回瀾恢復了,她還不幫你嗎?黑白無常就是在等你恢復,只要你一恢復他們立刻就來了。」
回瀾看著卓寧笑道︰「爺爺說的不錯。過一會兒,等爺爺他們離開,我就幫你調息,你先忍耐一下。」
卓寧搖頭︰「明天吧,你今天不過剛剛恢復,再休息休息,鞏固一下,明天再幫我。今天我們大家多聊聊。」頓一下,又半真半假的笑道︰「我也沒什麼大礙了。其實偶爾當當病人也不錯,所有人都圍著我轉,這種感覺滿溫馨的。你知道我以前除了夏琴外也沒什麼朋友,難得有人肯圍著我轉,回瀾你不要隨便破壞我的享受嘛。」
一番話把眾人都逗樂了。只有騁翁心中一動,對卓寧沒有復員心中疑惑,對他忽然提到夏琴也若有所思,又想起夏琴奇怪的命相。
回瀾以為這是卓寧怕她勞累,也笑著道︰「好,便讓你多享受享受!」
第二天一早,回瀾就到卓寧的房間里要幫卓寧調息。騁翁等人都識趣的躲得遠遠的。
卓寧的氣色似乎還不如昨天,他也沒有打坐,不僅臉色蒼白,呼吸也不太順暢,眼楮微閉,躺在床上假寐。听見回瀾的腳步聲,卓寧睜開失去神采的雙眼︰「回瀾你來了。」
回瀾很覺不安,上前要幫卓寧坐好調息。
卓寧卻擺了擺手,讓回瀾扶著他靠坐在床頭,道︰「不用調息了,我的問題根本不是調息可以解決的。昨天爺爺他們都在,我不想讓大家擔心,沒說。」
回瀾不信,抓著卓寧的手,輸出一道真氣。發現真氣有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她的真氣即便是輸給別門異派的騁翁也可以控制自如,怎麼會在同宗同源的卓寧身上沒有反應,何況他們以前曾不止一次的共同煉氣,哪里有過這樣的情況。回瀾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道︰「這是怎麼回事?」
卓寧黯然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與冥界或者無底洞有關。我回來後就發現了,無論我怎樣努力,我的真氣也無法凝聚,連丹田旋轉的氣旋也沒有了。」
回瀾握著卓寧的手無力的道︰「為什麼只有你是這樣?我不是也到了冥界和無底洞嗎?我們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嗎?」
卓寧搖頭,淡淡的道︰「我也不清楚,我猜可能與你的體質有關。我現在的感覺和在冥界里時差不多,好像就要四分五裂一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這種情況黑白無常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們還要我去幫他們救父親呢,不可能不管我的。」
回瀾一想也對,稍微放心了一些,在冥界的時候她已經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黑無常以來,立刻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卓寧又道︰「我情形你不要告訴爺爺他們,省得他們擔心。」
回瀾點頭,卻難免憂心忡忡四下望望︰「黑白無常為什麼還不來呢?」
回瀾的話音未落,白無常的聲音就響起來︰「我們早來了,只是不大敢和你們見面。」
卓寧笑了,道︰「你們見得著我們,我們可看不見你們,大家本來就見不了面嘛!」
黑白無常現身出來,可黑無常原本就愁眉苦臉的表情更見悲苦,白無常笑嘻嘻的臉上也帶著三分的愁容。
見到黑白無常的表情,回瀾心里立刻又涼了半截,猶豫著不敢發問。
卓寧卻很鎮靜,坐起身來,指著屋里的椅子,語氣平淡的道︰「你們自己坐吧,不用太客氣了,我們好歹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那是真正過命的交情。說吧,總是會知道的。」
囁嚅了半天,黑無常終于道︰「你的魂魄離體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而且離體期間又有太多的消耗,所以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損傷。」
卓寧听後神色不見絲毫波動,淡淡的道︰「些微損傷一定難不倒黑白無常,我的情況究竟怎樣?有多糟糕?」
白無常飛快的瞄了卓寧和回瀾一眼,低頭道︰「尋常的魂魄受傷當然難不倒我們,可是你的魂魄到過無底洞,……其實黑無常在洞口發現你們的時候,已經給你們治療過了,回瀾是沒什麼問題了,不過卓寧嘛……」
卓寧明白一定非常嚴重,心中一緊,看了看回瀾,心中嘆息一聲,但還是很鎮靜,依然淡淡的道︰「用不著吞吞吐吐,有什麼直說好了,你們就是不說,我遲早也會知道的。」
黑無常像一個小學生般規規矩矩的坐著,頭幾乎要埋到腿上了︰「你的情形是最壞的一種情形,非常的糟糕,不過還有救!只是不容易找著人來救你。」
回瀾松了一口氣,插言道︰「有救就好,不管是要什麼,我都會去找來的。你們說吧,是要昆侖山上的靈芝仙草,還是紫竹林中的揚枝甘露?只要在仙界里找得到的,我就一定弄得來。」
這個問題看來很好回答,白無常飛快的接口道︰「不用那麼復雜,只要有處子的精血,就可以治好。」
回瀾不禁囔道︰「處子精血,我就有呀!」
白無常還是低著頭道︰「你不行,你有一半不是人類的血統。」
卓寧有些累了,靠床頭半坐半躺,半閉著眼楮懶洋洋的道︰「黑白無常拘人魂魄的時候也這麼婆婆媽媽的嗎?為什麼不一次痛快的說出來,偏要像擠牙膏一樣?」
白無常還想敷衍,抬頭小聲的嘟囔︰「什麼叫牙膏?」
卓寧猛睜雙眼,雖在病中,也還是精光迫人。白無常打了個寒顫,又低下頭,卻又是一言不發。
卓寧心中一緊,已經猜到了七八分,想到回瀾,他再次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伸手握著回瀾冰涼的手,低聲道︰「你們到仙界來,不就是要告訴我,我的情形嗎?有什麼直說無妨,得不到治療我會怎麼樣?需要什麼樣的處子精血?提供精血的處子又會如何?一次都說了吧!」說完又疲憊的閉上眼楮。
黑無常低聲道︰「你目前看來還好,可這只是假象,是靠了我在冥界輸給你的一點真氣在維持。我和你們是完全不同的,真氣中陰氣太重,不能引發你自身的生機,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你的生機越來越弱,過了今夜以後,你的生機會完全斷絕,就連我的真氣也不能幫助你了。所以你會更加迅速的衰弱,……」說到這里,黑無常又不說話了。
卓寧等了一會兒,實在有些不耐煩了,閉著眼楮,懶洋洋的道︰「你們就不能一次將話說完麼?究竟會怎樣?生機斷絕不會只是衰弱那麼簡單吧?」
白無常艱難的道︰「你是最糟糕的一種情形。」說了一句便又停了下來。
卓寧微微點頭,淡淡的道︰「猜到了,說下去。」回瀾反手緊張的抓著卓寧的手,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卓寧用另一只手輕拍著安慰回瀾,整個房間了最沉著的就是他了。
黑無常終于慢慢的道︰「你會一直憔悴下去,一直衰弱下去,最後慢慢的,慢慢的……」黑無常頓了頓,吞了一口口水,才艱難的道︰「魂飛魄散。」
白無常立刻又接著,好像他一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勇氣說下去了︰「魂飛魄散就是形神俱滅,不剩下任何的東西,一切煙消雲散,連轉世再生的機會也沒有。救卓寧用的處子的精血,必須是和他八字相合,年紀相當的女子,還必須要這名女子心甘情願。救了卓寧,這名女子會減陽壽十年。」
回瀾听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仙界中他們也沒有認識多少人,對他們最好的就是騁翁了,可騁翁的朋友又都是修煉過的人,動輒都是成百上千歲,除了他們二人可說是年紀相當外,哪里去找年紀相當的人?何況還要八字相合?卓寧是個孤兒,連自己的八字也不知道,怎麼找八字相合的人?更別說是心甘情願了。回瀾難過地伏進卓寧的懷里,這時才了解什麼叫肝腸寸斷,什麼叫錐心泣血,什麼叫痛不欲生!
卓寧听了還是很平靜,他早從黑白無常的吞吞吐吐中,了解到事情決不會是死亡那麼簡單,所以並不太意外。他摩挲著回瀾柔亮的黑發,仿佛又看見了海灘上那遠離人群孤獨佇立的身影,再次感到萬分心痛,淡淡的問︰「我還有多少的時間?」
黑無常低聲道︰「你的功力深厚,又突破了經脈的限制,非尋常劍仙可比,至少還能堅持十多日!」
回瀾一震,抬頭驚恐地看著卓寧,想不到時間是這麼短,即便是有合乎條件的女子也找不到啊!
卓寧捧起回瀾的面頰,眼中射出萬種柔情,語氣依然是淡淡的︰「謝謝兩位來告訴我實際的情況。兩位請先回去吧,過個十幾天再來,回瀾會幫你們救出父親的。是不是啊?回瀾。」
回瀾盯著卓寧,一字一頓的道︰「卓寧,你好殘酷!」
卓寧搖頭,溫柔的道︰「回瀾,難道你不願意陪我過這十幾天麼?即便是你也魂飛魄散,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你一直是很堅強的,再說我也不希望你和我一樣。換了是你,你會有什麼樣的希望呢?回瀾,答應我!讓我們先享受目前這快樂的十幾日吧!」
回瀾神色一黯,卻立刻變為微笑,她也溫柔的道︰「是啊!我們還有快樂的十幾天呢!」
黑白無常默默的退回到冥界,他們不願意再見到卓寧和回瀾了。
卓寧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黑白無常的隱退,他心里眼里此刻只有回瀾了。他斜靠在床頭,凝視著回瀾依舊嬌美的容顏,聆听著回瀾依舊溫柔的話語,呼吸著回瀾依舊醉人的芳香,摩挲著回瀾依舊柔亮的黑發,回味著回瀾甘甜的熱吻,感受著回瀾綿綿的情誼,忍不住在心底嘆息一聲,輕聲呢喃︰「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回瀾回望著卓寧,強笑著道︰「是啊!我們身在仙界,已經做了神仙,自然是勝過人間無數了。」
卓寧如何會不知道回瀾是強顏歡笑低頭,低頭輕聲道︰「回瀾,對不起,我雖然答應過你,但以後也只有留你一個人了。」
回瀾如何還忍耐得住,驀地抱住卓寧,大喊︰「卓寧,我就是喜歡朝朝暮暮!我要永永遠遠!我要生生世世!卓寧!」
回瀾的喊聲驚動了騁翁他們,三人奔進卓寧的房間,卓寧知道隱瞞不了,緩緩說了情況,他沒提可以解救這回事,只是拜托三人照顧回瀾。
卓寧說話期間,回瀾看來還平靜,只是一直用失神的目光愣愣的注視卓寧,那神情說不出是悲哀還是灰心。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听道的事情,騁翁又給卓寧號了號脈,嘆了口氣,拉著白俊和雷德離開了卓寧的房間。
他們一到大廳,白俊便焦急的問騁翁︰「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騁翁悲哀的搖頭︰「魂魄受損,除非是冥界的鬼仙才有辦法。」
雷德問︰「黑白無常不就是陰間的鬼仙嗎?他們應該可以救卓寧的啊?」
騁翁搖頭嘆道︰「他們要仰仗卓寧和回瀾救他們的父親,如果可以,他們會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