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寧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問道︰「雷音大哥為什麼給我們說這些?記得以前雷大哥告訴我們你並不健談。」
雷音凝視著卓寧,緩緩的道︰「卓寧公子是真的不知道麼?」
卓寧還沒有答話,回瀾已經憤然道︰「他害得我們這麼慘,讓我從小夜夜噩夢不斷,別想我會饒了他!」
雷音垂下目光道︰「我以為兩位可以輕易放棄和我們雷神人的血仇,乃是心胸寬廣的豪俠之輩,……他又沒有真正的傷害到你們。」
卓寧低聲嘆道︰「現在我們是他的俘虜,只有他肯不肯放過我們問題,我們有什麼資格談論放過他呢?」
雷音黯然道︰「雷宏不肯傷害你們,葡萄樹對你們也不起作用,他能把你們怎麼樣呢?你們進步神速,早晚可以勝過他,最後的勝利還用說嗎?」
回瀾默然片刻,低聲道︰「雷音大哥真是一個情深意重之人,難怪可以舍棄自己的生命維護族人。雷宏將你殺死,你還要幫他說話嗎?你從來不恨他嗎?」
雷音抬頭漠然道︰「恨?我為什麼要恨呢?每一種生物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無所謂對和錯,只有成和敗。真正要說起來,你們人類是最殘忍的生物了,只是為了自己漂亮,也可以殘忍的殺害動物,以取得它們的皮毛;甚至只是為了自己好玩,就可以將動物關在籠子中喂養;或者是殘忍的將植物放在一個小小的花盆中,讓它只能接觸到一點點的泥土,還美其名曰陶冶性情,美化環境。難道人類不知道,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都更喜歡大自然嗎?都有適合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嗎?都像你們不喜歡被別人干涉,被別人擺布一樣,他們也不喜歡別別人干涉,被別人擺布!」
卓寧和回瀾無語以對。
雷音意興索然的淡淡道︰「我知道我的話你們一時很難接受,人類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言罷身體又慢慢的滑進地上的葡萄子中。
見雷音要隱去身形,卓寧急道︰「雷音大哥別急著走,我還有話請教,那麼那些黑衣人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是我們的面貌呢?」
雷音探出頭低聲道︰「這個問題可能只有我知道。這段日子中我與葡萄樹可以說是無分彼此的,雖然不能像雷德那樣利用葡萄樹的魔力,但對它的了解一定比雷宏還深。雷宏雖然經常利用葡萄子,多半也不明白。葡萄子秉性陰寒,並不能直接出現在陽光之下,當初雷宏沒法移植葡萄樹就是這個原因。但這葡萄樹也是天地間的異種,說它是樹,其實它並不真正是植物,身俱魔力的同時還有極強的模仿能力。夜星就是它在雷宏是引導下模仿植物的產物,和葡萄樹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可以利用太陽的力量。」
「雷宏利用葡萄子幻化的黑衣人本來也怕暴露在陽光中,但被葡萄子巧妙模仿它見過的生物魂魄,居然也就不怕陽光了。葡萄子深埋地底,本來並沒有見人的機會,但夜星實際上是和它連在一起的,夜星所見也就等于它所見了,見過夜星的是都是你們的朋友,因此黑衣人的形象必然是也是你們親密的伙伴了。葡萄子善于迷惑人,它會自動分辨使用誰的形象對自己最有利,所以大都會用你們最親近的人的形象出現。」
回瀾見雷音只有一個頭露出來,很不習慣,笑道︰「雷音大哥,你不是那麼小氣的吧?我們不過是不同意你的意見,你就用這麼詭異的樣子和我們說話?弄得人毛骨悚然的。」
雷音也笑了,重新將身體顯現出來,道︰「回瀾小姐也會毛骨悚然?真是說笑了!我連雷宏尚且不計較,如何會對我們雷神人的恩人生氣?我只是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卓寧公子和回瀾小姐也該修煉了,所以才不打攪你們。」
回瀾歪著頭,指著葡萄樹問︰「雷音大哥說它不是樹,那它是什麼?也是前一劫留下來的麼?」
雷音搖頭失笑道︰「哪有那麼多留下來的,前劫留下來的生物必然有特異氣體防護,回瀾小姐在這里發現了嗎?葡萄樹是仙界土生土長的,具體該如何分類我也不明白,只知道它不類五蟲,所以叫它做樹。由于環境的不同,仙界中的不少的生物與塵世的生物有很大的區別,比如上次雷德去的火麒麟洞,那些火麒麟其實也不是平時說的神獸麒麟,而是仙界土生土長的一種穴居小獸,只不過樣子有點像麒麟。麒麟之名,不過附會而已。仙界中類似的例子還很多,比如你們在跌翠島遇見的臘梅樹,又何嘗真是臘梅呢?就是現在你們居住的峨眉山也與塵世中的峨眉山不同,只是不知道是誰附會誰罷了。」
回瀾迷惑的問︰「什麼是五蟲?」
雷音道︰「五蟲我們以前對生物的一種分類,簡單的講就是動物。我們以前的人將人類叫 蟲,獸類叫毛蟲,禽類叫羽蟲,魚類叫鱗蟲,蟲類叫介蟲。我們雷神人和這棵葡萄樹都不能劃入其中的任何一類,我們更像動物,葡萄樹就更像植物了。仙界中有這麼多奇怪的東西,依我之愚見是上天有意為之,不外是為了讓普通人的生活更加困苦,更向往修道,同時也是因為天道珍貴,不能平白的讓人修成飛升,借這些找點麻煩給修煉人。」
回瀾「噗嗤」一笑,豎起拇指搖頭晃腦的道︰「我明白了,這就是唐僧為什麼要經歷八十一難以後,才能取得真經的原因了。雷大哥說雷音大哥不善言,不喜言,誰知竟是訛傳。我不過是問了一句,到引出了雷音大哥一大車子的話,懂的不僅多,表達的又清楚。真是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古人誠不欺我也。」
雷音失笑道︰「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騁翁見了你們後,就一定要將你們留在身邊,回瀾小姐不僅人漂亮,話也漂亮,馬屁拍得更漂亮。讓人舒服極了,難怪雷德都不想回雷澤了呢。我平時確實是不太喜歡說話,因此也就比別人有更多的時間思考一些問題,再加上一些機緣巧合,就多知道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今天我是太興奮了,所以多說了幾句。一隅之見,到讓回瀾小姐見笑了。好了,你們也該修煉了,我不打攪你們了。」慢慢隱去了身影。
回瀾掉頭招呼卓寧,見卓寧拈著一顆葡萄子緊鎖雙眉,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卓寧搖搖頭道︰「我總覺得我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東西,卻一直想不起來。真是奇怪,我應該不會是在跌翠島,鴻瀚鎮等地方見過葡萄子。那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回瀾沉吟道︰「在仙界的日子我們可以說是形影不離,我可以肯定我沒有見過葡萄子,你怎麼會見過呢?」
卓寧點頭道︰「說得也是,但我真的見過它,只是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了。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白青梅應該沒有見過夜星,她的形象何以會出現在黑衣人當中呢?」
回瀾道︰「這說明白青梅一定見過夜星。以前我就覺得奇怪,還特意讓白大哥去問過,可惜白大哥不肯對白青梅用強,什麼也沒有問出來。葡萄子幻化人像一定要其人的魂魄不曾消散才行。當日雷吼大哥冒險進入小山峰,雷宏一定是打算用一個假雷吼來迷惑我們,誰知雷吼大哥的魂魄一消散,假雷吼也死了,到讓我們為雷吼大哥舉行了兩次葬禮。」
卓寧笑道︰「說起來,我們也真夠笨的,那日在雷澤外面明明見到黑衣人中有雷音大哥的形象,都不曾懷疑雷音大哥還在。今後到可以從黑衣人的容貌中探知朋友的狀況,也算是意外的收獲了。」
回瀾笑推了卓寧一把,笑道︰「快練功吧,不然只有永遠留在這里了,縱然有收獲也不能用。」
卓寧一笑,走到一邊盤膝坐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卓寧回瀾多數時間都是在修煉,閑暇時便和雷音談談笑笑,間或和雷宏斗上一斗,雖然沒法出去,日子居然也過得充實又悠閑,一點也沒有身陷囹圄的煩躁。只是卓寧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向雷宏詢問爹娘之事,也沒有想出來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葡萄子,平時沒事總愛拿著葡萄子研究。
白俊和雷德出去以後,先到同心苑中找到騁翁說明了情況。
騁翁跌足大罵卓寧和回瀾莽撞逞能,罵完後又主張立刻去救人。白俊和雷德急忙勸阻,費了好大的勁才讓騁翁平靜下來。
白俊說起要到媧族查看,問︰「老爺知道媧族在什麼地方嗎?」
騁翁搖頭道︰「我不知道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當初卓寧和回瀾要是肯听我的話,不亂結交邪魔外道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禍!」
一番話說得白俊和雷德同時色變,雷德霍然起立道︰「今日之事始于幾千年之前,無論公子和小姐怎麼做,都無法避免!請騁翁放心,我們絕對不會不管公子和小姐的,無論如何,我們也會把公子和小姐救出來的。」
騁翁這才知道話說錯了,訕訕地道︰「我不是說你們啦。我的心中早將你們當作與我們一樣的朋友了,所以說話才忘了忌諱。媧族在什麼地方我確實是不知道。你們去問問黃映雪,她多半知道一些。」
白俊自嘲道︰「我們本來就是邪魔外道,老爺說得也沒有錯。我們還是到跌翠島去,不打擾老爺了。」
拉著雷德告辭離開同心苑,騁翁將他們送出門,又說了不少賠禮的話。白俊道︰「公子和小姐為這個說過我很多次。老爺放心,我不會再計較自己的身份。公子和小姐是我們的恩人,無論如何我和雷神人都會盡心盡力的救他們出來的。」
雷德也道︰「公子和小姐敗了,也意味著雷神人完蛋了,騁翁說我們會不盡力嗎?」
騁翁更是不好意思,拉著兩人的手嘆道︰「我白活了一大把的年紀,行事說話始終不及他們兩個小女圭女圭,不過我現在是真的將你們當作了朋友,真的是忘掉了你們的身份,不是有意讓你們難堪的。」
白俊點頭道︰「我們明白,老爺!不要再說了。」
雷德也道︰「騁翁,我性子急,說話不知輕重,你也不要計較才好。」
騁翁點頭,目送白俊和雷德離開。從此以後,騁翁和白俊、雷德的關系再無隔閡,比以前又進了一步。
白俊和雷德連夜趕路,第二天到就到了跌翠島。其他的雷神人也不過剛到不久,听了情況後,又喜又憂,喜的是雷音居然還在,憂的是卓寧和回瀾同時失陷,今後情況更加不妙。
問起媧族,黃映雪搖頭道︰「小女子平時足跡不出跌翠島,也不知道媧族的事情,但小女子想到有一個人可以幫助你們。小女子曾經听韓霜華提到過有一個叫礫川的地方,有一座叫大堯山的山上居住著一個叫巫璣的全真道士,曾經去過了仙界中很多的地方,見多識廣,也許知道你們要找的媧族也不一定。」
雷德道︰「姐姐還知不知道他人也知道媧族的事情,萬一巫璣不知道,我們也好找找其他人。」
黃映雪垂下目光黯然道︰「說起來非人種族會比人類更了解媧族的情況,對你們也沒有偏見,更容易打听到情況,只是向他們打听也容易讓雷宏察覺。其他知道媧族的人類一定不少,但都與我們沒有交情,大多數人類都看不起我們這些非人種族,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只有這個巫璣,你們曾經救過他的徒弟駱君成,還算是有些交情,也許肯說也不一定。你們要保密,實在也不宜到處打听,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泄露風聲,多生枝節就不好了。」
白俊點頭道︰「我們先去找一找巫璣試試再說,最多低聲下氣的好好求求他。」
白俊雷德告辭黃映雪,讓其他人自己回洗劍園中,他們則到大堯山找巫璣。
他們心急如焚,也不休息,又是連夜趕路,只是對大堯山不熟悉,找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他們不知道巫璣的具體位置,只好在山腳休息一晚,天明再找路上山。
天剛一亮,白俊和雷德就躍上半空圍著大堯山轉了一圈。只見大堯山連綿幾百里,重巒疊嶂,山高林密,多見樹木少見人煙,離此最近的一個村莊也在幾百里外。
白俊讓雷德繼續尋找,自己則到村莊去打听。白俊問了半天,村子中都沒有人听說過巫璣這個人。白俊靈機一動,問起駱君成。這次知道的人不少,說近幾個月經常看見他,只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駱君成在什麼地方住。白俊問了半天也沒有問出個結果,只好回去找雷德。
雷德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巫璣,肯定了巫璣是用障眼法隱藏了洞府,像他這樣盲目的找尋,便是一年,也未必能夠找到,正落在一個山頭等白俊。遠遠看見白俊的神色就知道了結果,便說道︰「看來只有用你們當初找我的方法了。可惜只有我們兩個人,這山這麼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完。早知道,應該讓雷驊他們跟著一起來。」
白俊嘆氣道︰「這與當初找你又不同,你又不會存心避開我們,若是巫璣道友一心隱藏的話,可能我們踏遍整個大堯山也找不到他。但我們也沒有其他方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公子和小姐身陷囹圄,多半是度日如年,我恨不能代替他們才好!」
他們知道徒步尋找只是做一個樣子,兩人也不分開,料想巫璣已經察覺到他們的到來,平時言談對巫璣極是尊敬。可找了好幾天,已經踏遍了大堯山的峰峰嶺嶺,還是沒有結果。每天晚上,他們都到那個村莊中休息,指望著萬一遇見駱君成。
村民開始對見雷德容貌古怪,都有些怕他,後來見他沒有惡意,也就沒那麼怕他了,那些開始不肯接近他的孩童也開始纏著他玩鬧,和俊美的白俊反而不親近。原來雷德最喜歡小孩,每天都會帶一些山里的野果回來分給小孩,對孩子的要求有求必應,極力滿足。白俊笑他沒找到巫璣倒成了孩子王。雷德道︰「你哪里知道,沒有小孩就沒有希望。我們雷神人從來也沒有過童年,也沒有孩子,現在有機會和小孩子玩玩,我不知道有多開心。以我以前的樣子,是不會有孩子和我玩的,一說話準把他們嚇走了,他們的父母也不會讓他們和我玩的。」
十一月初一早上,白俊和雷德正一早出來,準備出發去大堯山。剛剛走到村口,忽然一個只有五歲名叫柱子的小孩跑過來道︰「大叔、大哥哥,你們今天不要走了,好不好?陪我去看仙猿好不好?」雷德的歲數看來較大,小孩均叫其大叔,白俊外貌極年輕,看來剛剛弱冠,小孩都叫他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