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星熠這麼一說,雷德也想起來了,興奮的道︰「我知道剛才我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就是那段樹枝,它太縴細了,但葉子卻長得最好,每一片都是那麼綠。」
白俊嗤笑道︰「事後諸葛亮!」
雷德氣憤地橫了白俊一眼︰「你聰明,怎麼當時也沒有看出來呢?」又掉頭對銀星熠嘖嘖地道︰「難怪公子總說你日後成就非凡,單看你的這份觀察能力,就非比尋常了。」
銀星熠淡淡地笑道︰「那是師傅看走眼了。」
白俊笑道︰「銀星熠,太謙虛就是虛偽了。何況公子是什麼眼力,怎麼可能走眼呢?你這樣說,豈不是連公子也貶低了麼?」
銀星熠說不過白俊,急于岔開話題,道︰「這幾天,我听龍志清和齊秀蕊的談話,仙界中似乎只有洗劍園中住了不同的種族,成員比較復雜,為什麼?」
雷德哈哈大笑道︰「銀星熠,大家是好朋友,有話直說好了,用不著拐彎抹角的。你是想知道公子和小姐是怎麼會和我們這些妖怪為伍的吧?這說起來話就長了,龍志清和齊秀蕊快到了,等空下來,我再慢慢地給你說。」
龍志清和齊秀蕊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村子邊上了,很顯然,他們看見村子中的情況也是大吃一驚,齊秀蕊忍不住驚呼道︰「怎麼會這樣?是誰干的?」
龍志清拉著齊秀蕊就朝那五棵柳樹飛奔,急道︰「這些人已經死了,我們還是先看看岳師兄是不是出事了。」龍志清口中的岳師兄是指坤孚派的岳靈風,與龍志清私交極好,天山派的掌門盧杰興就是因為知道這一層關系,才派龍志清來完成這個至關重要的任務的。
很快他們就到了那五棵柳樹下,齊秀蕊抬頭看看樹枝障眼法,舒了一口氣道︰「還好,岳師兄的障眼法還沒有被人發現。龍師兄,你快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什麼消息。」
龍志清雖然也很心急,但他還是很小心,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小心的觀察周圍。盡管樹上的障眼法已經被白俊換了,但龍志清的層次太低了,仔細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破綻來,終于也松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一棵小石子,朝樹枝打去,道︰「我就猜到這次的任務很艱難,所以才約定出了問題到這里來互通消息。」
樹枝又還原成紙條應手落下,龍志清接了紙條,展開一看,不禁皺了皺眉,將紙條遞給旁邊的齊秀蕊道︰「齊師妹,你知道紙條的意思麼?」
齊秀蕊看了看紙條,茫然看著「人不見,數青峰,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這幾個字,搖搖頭,困惑地道︰「我不知道。龍師哥,你不是和岳師兄關系密切麼,這紙條又是岳師兄專門寫給你看的,怎麼會連你也看不懂意思呢?紙條上的話不是和卓公子從雲姑娘身上得到的那兩張紙條,也就是你寫給坤孚派的隱語差不多麼?」
龍志清苦笑道︰「岳師兄飽讀詩書,但我只是一個粗人,一向是不大懂得這些玩意兒的。這紙條前面六個字的意思我明白,後面一句話說的是什麼,我就真弄不清楚了。」
齊秀蕊急道︰「先不管後面的,你說說前面的兩句話是什麼意思,然後我們再來猜後面的。」
龍志清道︰「前面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是指坤浮山的鳳凰嶺。」
白俊等在半空中偷听的三人不禁莫名其妙,怎麼也想不通「人不見,數青峰」這幾個字,如何會指坤浮山的鳳凰嶺,幸好齊秀蕊也不明白,正在追問龍志清。
龍志清解釋道︰「坤孚派和天山派素來不和,只有我和岳師兄的關系很好,我們私下交往,都怕被師傅知道了要責怪。岳師兄就想了一個辦法,用隱語來約定我們見面的地方。岳師兄是讀書人,想出來的隱語都是一些詩詞上的話。比如我們在天山見面,都是約在我們後山的雪蓮洞中,岳師兄想出來的隱語便是‘紅衣月兌盡芳心苦’。這句話來自一首詠蓮花的詞,扣著雪蓮洞的‘蓮’字;我們在坤浮山見面的地方就是這‘人不見,數青峰’,這是蘇東坡的一首詞的最後一句,因為那首詞開頭的一句是‘鳳凰山下雨初晴’,所以就代表鳳凰嶺。我們其他還約了不少地方,都是用的這類隱語,可其中卻沒有‘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我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齊秀蕊恍然道︰「那麼‘飛龍著烏衣’和‘月上柳梢頭’也是這樣的隱語了。來之前我听師兄說起來,還覺得很奇妙呢,只想到用‘月上柳梢頭’來代表五柳村,別人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其中的含義了。」
龍志清嘆了一口長氣,低頭黯然道︰「卓公子從雲姑娘身上得到這兩張紙條,不管情況怎麼樣,都說明坤孚派遇到了麻煩,我現在只希望遇到麻煩的不是岳師兄。‘月上柳梢頭’是我們之間最淺顯的一句隱語,因為岳師兄姓岳(月),我們的障眼法又恰好是在樹梢上,岳師兄覺得這句話的意境很妙,便不肯像其他的隱語一樣,用下一句‘人約黃昏後’來代替。我們從來也沒有約過在烏衣鎮見面,但師傅卻要我們在烏衣鎮會面,‘飛龍著烏衣’是我想出來的,實在是太淺顯了,別人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真要是猜不到的話,五柳村的慘劇就不會發生了。都是因為我的那句隱語說得太明白了,雲姑娘肯定是一猜就猜著了,連帶著把五柳村也暴露了。」
原來龍志清接到師傅的任務後,也不知道坤孚派會不會派遣岳靈風來執行任務,就自己編了一句「飛龍著烏衣」來代表烏衣鎮,還約了岳靈風到五柳村來通消息。他沒讀過多少書,擬定的隱語自然也很淺顯,很容易就讓雲淡煙和卓寧都猜到了烏衣鎮的身上;五柳村是他們慣常通消息的地方,「月上柳梢頭」是岳靈風擬的,卓寧對他們一點也不了解,便揣摩不透其中的含義了,但雲淡煙曾經研究過他們,卻知道這句話是指五柳村。
提到五柳村的慘禍,齊秀蕊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五柳村的方向。
此刻子時都已經過了,四周開始下霧了,整個五柳村都迅速籠罩在霧氣之中,一片迷蒙,齊秀蕊什麼也沒有看見。她看看傷感的龍志清,想不出什麼話來開解龍志清,只得強笑道︰「龍師兄,其實你的那句話也很高明了,只是我們的敵人太聰明了。我在詩詞上知道得也很有限,也不知道後面那句話的意思,但既然前面是指坤浮山的鳳凰嶺,我們還是先到那里去看看再說,順便也可以到坤孚派去看看,怎麼他們派的人沒有去烏衣鎮。」
龍志清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同意了齊秀蕊的意見,慘然道︰「我只知道夜光琥珀是邪魔的法器,必須過一段時間就拿去施法壓制一次,否則就會造成很多人的死亡,死狀就在這些人的樣子,但其中的具體情況師傅卻一直不肯明說。這些日子夜光琥珀一直在我們的手里,而五柳村也會死這麼多人,想想也叫我不寒而栗。我真希望五柳村的慘禍和夜光琥珀沒有關系,但卻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齊師妹,雖然沒什麼用,我們以後也要更加小心。」
看著龍志清和齊秀蕊的身影漸漸遠去,白俊非常奇怪地沉吟道︰「原來他們也知道夜光琥珀是雲姑娘偷的,可在烏衣鎮的時候,龍志清為何阻止齊秀蕊說出雲姑娘的名字呢?他們對夜光琥珀似乎了解得也不多,但為什麼那麼肯定這里的禍事一定和夜光琥珀有關呢?你們猜出‘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的意思了麼?」
銀星熠緩緩地搖了搖頭。雷德卻瞪眼道︰「白俊,夜光琥珀的事情我們無法知道,但詩詞你讀得最多,應該是你告訴我們那句話的意思,怎麼到問起我們來了?快說說,這是什麼詩詞中的句子。」
白俊苦笑搖頭道︰「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們的。我只記得秦觀有一首《南歌子》中,有一句‘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和這句話類似,可惜也差了好幾個字,這句話應該並不是指的這首詞。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雷德道︰「當然是先去坤浮山的鳳凰嶺看看。」指著下面滿地的尸體,雷德又道︰「我們還必須抓緊時間,當初要不是龍志清和齊秀蕊一直不肯透露目的地,五柳村的人也不會死了。」
銀星熠也很黯然,雖然下面的霧很大,但這樣近的距離也影響不了銀星熠的天眼通,他看了看滿地的死尸,嘆息道︰「要是當時想辦法套出了龍志清的話,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地就好了,也可以阻止雲姑娘造孽了。」
白俊又折了一只紙鳶回洗劍園去報信,苦笑著安慰道︰「我們誰也沒看見,先不要就此認定一定是雲姑娘做的。雲姑娘功力平常,也不一定有能力這樣做。再說了,誰會知道一件普普通通的盜竊事件,會演變出這麼淒慘的事情來呢?龍志清似乎是認識雲姑娘的,他也只說慘禍和夜光琥珀有關系,卻沒說和雲姑娘有關,說不定真是那個夜光琥珀造成的。原來夜光琥珀不是寶貝,而是邪魔的法器,真是想不到。這里公子和小姐會派人來處理的,我們還是快走吧,不要讓慘禍再發生在坤孚派了。」
銀星熠知道白俊這樣說只是安慰自己,雖然仙界神奇的事情很多,他還是無法相信一個琥珀能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何況夜光琥珀在龍志清身上,真會害人也是先害龍志清和齊秀蕊才合理。在心里嘆息一聲,領頭朝坤浮山飛去。
他剛學會飛翔,還飛不快,白俊和雷德心急,便拉著他一起飛,天沒亮便到了坤浮山。
事情緊急,白俊也顧不得禮貌了,帶領著雷德和銀星熠直接闖進了坤孚派掌門趙瑞升的房間中。把還在熟睡的趙瑞升吵醒,也沒介紹了雷德和銀星熠,直接道︰「趙掌門,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請問你們坤浮山的鳳凰嶺在什麼地方?你的弟子中有沒有一個姓岳的,麻煩讓他來見見我們。」
趙瑞升無端被人打擾了睡眠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正要發作,卻發現床頭站著三個人並不是坤孚派的,其中還有一個居然是白俊,立刻坐起來,換了一副笑臉道︰「是白上仙啊,怎麼事前也不通知一聲,我好下山去迎接。鳳凰嶺就是天心嶺的西南方,憑白上仙的能力,一眨眼就到了。坤孚派有三個姓岳的弟子,不知道白上仙要找哪一位,我立刻便讓人去叫來。」又偷偷地打量了一下銀星熠和雷德。
雷德不耐煩地道︰「你真羅嗦,我們要找的是和天山派交好的那個姓岳的。問你鳳凰嶺,你卻說什麼天心嶺,誰知道天心嶺又在什麼地方,你還是快點把姓岳的找來,直接讓他帶我們去鳳凰嶺。」
趙瑞升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不安地道︰「真是不巧,你們要找的人叫岳靈風,前幾天正好下山了。這里就是天心嶺,離鳳凰嶺很近,出門就可以看見。」邊說邊穿衣下床,要帶白俊他們去看鳳凰嶺。
白俊也不客氣,跟著趙瑞升穿過重重屋宇,笑著問︰「趙掌門,那你知不知道‘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的意思?」
大約是剛從熱被窩中出來,趙瑞升的臉色十分慘白,听了白俊的問題,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白俊想岳靈風和龍志清是私下交往的,趙瑞升不知道也還正常,見趙瑞升一直很緊張,也就不多追問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坤孚派的大殿外,听趙瑞升詳細說了鳳凰嶺的位子後,白俊他們告辭離開,直接朝鳳凰嶺飛去。可趙瑞升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一直立在殿外,看著白俊他們的身影沒入鳳凰嶺漸漸涌出的濃霧之中後,才匆忙轉身又回了大殿中。耽擱了這麼久,天也快亮了,他也沒有再回房去接著睡覺,而是朝弟子們住的廂房走去。
坤浮山不高,所在的地方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即使在冬季也是一片蓯蓉。鳳凰嶺又只是一個小山嶺,休息了一冬的樹木早逐漸蘇醒過來,小草們也探頭探腦地吐出了新芽,入目到處是新綠點點,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由于鳳凰嶺不大,雷德站在山頭,便可以察覺周圍所有的情況,但他們還是不放心,又逐個的把鳳凰嶺上趙瑞升提到的地方,和他們覺得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個遍,依然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們搜查得很仔細,等找完所有的地方,已經快到午時了,銀星熠也听白俊和雷德講完了卓寧和回瀾以前的故事,了解到自己在醫院中听到的黑白無常真的就是地府的黑白無常,原來真的有一個冥界,卓寧和回瀾還去過那里!那麼自己不是也可以找黑白無常幫忙,到冥界去一趟?他的心又動了,人也開朗了不少。
這時山上的霧氣早就散了,太陽也出來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三人搜查完鳳凰嶺也一無所獲,白俊和雷德都很失望,只有銀星熠不失望,反而很興奮。只是他素來喜怒不行于色,心情雖然激動,可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白俊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已經和以前不同了。白俊只道他是開竅了,欣然道︰「我曾經听公子說,你在白水湖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要做一個快樂的人。這雖然不容易,可只要你自己肯努力,也不是不可能的,千萬不要太自苦了。」
銀星熠其實早下定決心要重新開始了,听了卓寧和回瀾的故事後,更加大了他的決心,對白俊和雷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們放心,我以後會注意的。」
雷德道︰「你肯這樣就好了。誰沒有痛苦,我們雷澤的慘變難道不令人痛心?可我們也沒有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銀星熠察覺到白俊和雷德對自己的關懷,再次保證道︰「放心。」
白俊和雷德都很高興,只可惜眼前的僵局沒有突破,白俊沉吟道︰「看來還是要找到岳靈風,問清楚‘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的意思才行。」
雷德領頭朝天心嶺飛︰「那還等什麼?快點回去問問趙老頭,岳靈風到什麼地方去了。」邊說邊用心神搜索趙瑞升的位置,有些詫異地道︰「真奇怪,坤孚派有一個小伙子匆匆忙忙地下山了,已經走出好遠了,看來是在我們來之後就走了的,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岳靈風了。趙老頭竟然沒要人跟著,一個人在山腳的一個亭子中,神色焦急地在打轉,看來是在等什麼人。」
鳳凰嶺離天心嶺很近,說話的時間,白俊也可以看見趙瑞升了,他果然是神色焦急,亭子中明明有石桌石凳也不坐,卻圍著石桌一刻不停地在轉圈。
白俊習慣地看看亭子上的匾額,發現這座亭子叫天心亭,心中一動,失笑道︰「不用去問岳靈風了,我知道‘天邊一鉤斜月映三星’的意思了!書讀多了,有時候真的也很誤事,喜歡把原本簡單的事情復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