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信臨打電話來的時候,周清邁正對著旅行社發過來的行程單發愁,這個月剛剛過了一半,她已經帶團去鏡泊湖四次了。♀一個團整個行程是兩天,也就是說這半月她在家每休息一天就要出一趟鏡泊湖的行程。
「干什麼?」她蹲在床上,一手捏著行程單一邊接著電話。
「你這是怎麼了?聲音不對啊?」曹信臨听她接起電話時的語調就知道,不定是哪陣陰風刮亂了她周大小姐明媚的天空。
「我這半個月都去鏡泊湖四回了,我一听見鏡泊湖這三個字就頭暈。鏡泊湖門口小賣鋪賣冰棍兒那大爺一見我就問︰小姑娘,還要豆沙冰棍兒不?我帶著游客竟在他那兒買冰棍兒來著。」周清邁沮喪的將行程單往床上一丟,整個人朝後躺去,肩膀和半邊臉夾著手機繼續和曹信臨說著話。
曹信臨抿著嘴,嘴角彎起向上的弧度︰「那就別去了,後天我女乃女乃生日,叫你來家里吃飯呢!」
「你說不去就不去啊,那可是鈔票啊,我還想等攢夠了錢就‘從良’呢!」周清邁是旅游管理畢業,本來她根本就不想從事人民大眾心里月復黑無比的導游行業,但是在浩浩蕩蕩的畢業生就業隊伍大潮中,算不上特別優秀、沒有傾國傾城臉蛋的周清邁童鞋成功淪為啃老一族。找工作失敗,她在家里接受了兩個月的考研教育、公務員考試教育之後終于耳朵生繭,拿著導游證在北州市各大旅行社掛名出牌,就像古代青樓中的風塵女子出世掛牌一樣,等著哪個旅行社這位大爺點名到自己頭上,然後就收拾收拾出門接客。
在旅游界混了兩年,她深知中國導游行業無奈的黑幕,也承蒙廣大媒體的福,將她們這個旅游界最底層、沒有話語權、一己之力也改變不了現狀的導游行業大肆宣傳,成為廣大民眾吐槽的眾矢之的。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行業掙的錢是不那麼光明正大︰轉行難、低導服、高返點。這就是大多數從事導游行業不得不掙黑心錢的理由。
「我可告訴你了啊,我女乃女乃是周末過生日,老太太點名要你來,我通知到了,來不來你自己掂量著辦。」話是這麼說,可是曹信臨听她抱怨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女乃女乃過生日我還能不去嗎?」她以為他這是不樂意了,說話的語氣都軟了三分,但想了一下立馬又從床上跳起來︰「我說曹信臨,有你這樣的發小嗎?我是那種只認錢不認人的嗎?你這是對我人格的嚴重質疑!」
「我說什麼了?」電話另一頭的人被她這麼一說更樂了,周清邁從小就是這樣,反應雖然慢半拍兒,但是一旦反應過來就立馬重火力反擊。
「你是沒說什麼?可是你就是這麼想的。我說曹信臨你行啊,拐著彎兒擠兌我呢!」她的凌厲勁兒從小就是街道里遠近聞名的,即使現在看不見,他也知道她此刻瞪大了眼楮,鼓著腮嘟嘴的樣子。周曹兩家是世交,一個街道住了二十幾年,從幼兒園同床,到初中同班、高中大學同校,怕是像他們這樣的發小的緣分真是沒處找去。
「我不用穿的太漂亮出席吧,我怕我太閃亮了就顯得我不那麼善良了,把你們家小白比下去可就不好了!」她唯一能戳到他神經的大概就只有這個小白。小白顧名思義姓白,單名一個羽字,人如其名,白的像剝了殼的雞蛋,體重輕的像羽毛,擱曹信臨181的個子面前那叫一小鳥依人。小白是曹信臨的第二任女朋友,從小到大除了周清邁,見他最上心的就是這個小白了。
果然,提到小白氣勢剛才還在上風的曹信臨頓時落敗下來,他小聲的咕噥了一句,原本以為她沒听清,可是那邊的人馬上回了一句︰「你一邊去,咱倆那事早過了,誰跟你這吃醋啊!」
多數的青梅竹馬是不是都會經不住歲月的考驗,在青春期叛逆的歲月里,亦或者是情路坎坷的路途上朝著自己純真可愛的發小伸出魔爪。周清邁和曹信臨就是這樣一對,幼兒園里掐架斗嘴、小學中學哥們眉來眼去、等到高中便按耐不住春心萌動偷偷牽起了小手,加入了轟轟烈烈的早戀浪潮。♀
曹信臨不說話,周清邁也就覺得沒意思,每每這個時候即便是自己斗贏了嘴也是了無生趣,他就是這個樣子,想和他吵個架都不能。掛了電話的周清邁想了又想還是給一個同混導游界的同學打了電話,把手里這個團發了出去,曹女乃女乃的生日她是必須去的。她和曹信臨分手三四年了,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在曹家的低位,照樣進門不打招呼、下班吃飯自己直奔曹家廚房拿碗筷的主兒。
周清邁拿出淘寶上剛買的魚子醬面膜敷好,躺在床上琢磨買什麼禮物好。便宜的拿不出手,太貴重的曹女乃女乃也是鐵定不能收的,工作這兩年她在導游這行業雖然在旺季也掙了一部分錢,但是旅游就是這樣,有旺季就有淡季,到了淡季就得吃老本,所以算下來存款也只剩下2萬多塊。她還沒想出要買什麼好,擱在一邊的手機突兀的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女乃女乃最近總是說家里的粥不香,熬多久都沒有響水大米的味道。」
看著短信周清邁就不自覺的勾起嘴角,曹信臨這個小子又是這樣,就知道自己會為買禮物的事苦惱一陣,偏偏不明著告訴自己,非要等到自己費盡腦細胞想個遍才這麼不輕不重的來一句,好偽裝一下江湖救急的義士。
其實她剛和曹信臨分手那陣身邊朋友就斷言他們一定會復合,所有人都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告訴她說︰周清邁,你就是矯情的厲害,你不要曹信臨遲早是會後悔的。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她也信了,沒有曹信臨的日子真是有很多的不習慣,沒有人下了晚上的大課還會繞大半個校園去給她打熱水,沒有人半夜里傳簡訊給她讓她不要熬夜看小說蓋好被子早點睡,放假了沒有人幫她提著箱子站在校門口攔車,可是就是那麼多被他養成的習慣寵壞了她,卻硬是沒有讓她妥協著回到他的身邊。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不合拍的對手演不出完整的一幕劇。做不成愛人大可以做朋友。所以當她回歸單身公害的那天,拍了拍曹信臨的肩膀,勸解的說了一句︰「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再做哥們兒,那我就和你下一任女朋友做姐妹兒。反正我前二十年都和你混一起來著,不是說分手兩個字能劃的一清二楚的。」即便是後來她並沒有完全兌現自己的話,沒有和白羽做成姐妹,但和曹信臨的分手依然沒有讓他們這對發小因為做不成戀人而分道揚鑣。
那麼多年的事情她不打算讓自己再想,匆匆按掉手機摘掉面膜拍臉去了。
因為是70歲整,曹家老太太這次做壽沒有像以往一樣在家里擺桌,而是在飯店里包了包廂,一大家子人都聚到了一起。宴席訂的是中午12點鐘開席,熬夜泡網追小說的周清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十點多了,她看了眼表,一激靈從床上爬起來,胡亂的洗了把臉就開始忙著洗頭化妝,等到臉上的工程忙乎完了已經過了將近一小時,她翻了翻凌亂的櫃子,拉出自己前幾天上街新買的一身連褲衫抓了一頂帽子就出了門。
周清邁做事很少打提前量,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拎著托了旅行社關系好容易買到的5斤響水大米站在樓下攔了十多分鐘硬是沒有攔到車。北州市的出租車行業和全國各大城市都不一樣,拒載、拼客在這里仿佛是在自然不過的事,周清邁一連攔下三四輛車,一听說她要去的地方都是一腳油門開出去,表示根本不順道。
她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曹家老一輩多少都有些迷信,訂的十二點開席必然是算過吉時的,這種時候遲到面子上不要太過難堪啊!盡管來回換著手拎,5斤裝的禮盒也讓她胳膊酸疼,她深呼了一口氣,顧不得太多,伸手就攔住了一輛迎面開過來的出租車。不等司機問她到哪兒,她已經一個健步跨出去,拉開後門坐了上去。
「國際飯店。」她關上後門理直氣壯的對著司機說道。
「國際飯店不順路啊,正好反方向,而且這個時候西大直街正堵車呢!」司機沒有開車的意思,透過後視鏡看著她。
「那您繞一下走也成,我趕時間!師傅,我有事真的來不及了!」偶爾撒嬌一下,哪怕撒嬌的對象並不盡如人意,能達到目的才是關鍵。
「恐怕真不行,我拉的這位先生也趕時間,人家是去機場,飛機不等人啊!」司機師傅轉過身來,示意她快點下車,不要互相耽誤工夫。
周清邁這會兒氣已經不打一處來了,有些司機最可惡,看見有人攔車就停,順路就拼車,能拼幾個就收幾份的錢,收錢的時候他倒不考慮考慮是不是耽誤了第一位上來的乘客繞了遠路,唯利是圖的厲害。她越想越生氣,但卻沒辦法發做。誰叫她不長心來著,前一天大半夜的泡在網上等著某位言情大師更文,今天這麼慌慌忙忙的出門就是必然的結果。
「師傅我拜托你了,我站著攔了半天車了,都說不順路,我真的是有急事,你就受累幫我繞一下成嗎?您看我一個小姑娘大夏天拎著一袋米還站在烈日下,你看看,看看我這胳膊都曬紅了。」她胳膊真的是被曬的通紅,不過不是今天曬的,這可謂是她們這行的職業病,有幾個導游生的是白女敕的肌膚,入行不出一個月就都會被曬成她這個樣子。
司機師傅也是被她這美人計外加苦肉計說的有幾分動容,回身對著正坐在她身邊的人說道︰「這位先生您看呢,小姑娘也不容易,這大夏天的擱太陽底下曬著,要不我開快點給她送到,也不能耽誤您幾分鐘?」
周清邁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稜角分明的下巴,一雙眼楮斜飛入鬢倒是很有幾分時下流行的美男的樣子。那人低著頭,擺弄著手里的ipad,似乎根本沒在听她和司機的話,完全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位先生,您看可不可以先送我一段,我真是快來不及了。」她雙手合十做拜托狀,一臉的懇求。
男人放下手里的東西,斜睨著她。「我真是很著急。」周清邁腦袋里轉了一小圈,馬上又說道︰「我男朋友女乃女乃七十大壽,人家全家人就等我一個了。您看我這是第一次去他們家,怎麼的也不能遲到啊!您就幫幫忙,捎帶我一程,我下半輩子幸福就全靠您了!」她抿了抿嘴,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男人臉上的笑容淺淺的,微微側頭看她的時候右臉頰上有一個不深不淺的梨渦。點頭的一瞬間就像是中世紀莎士比亞筆下的紳士,頓時讓周清邁大犯花痴。
路遇帥哥,她只差留出口水來!她是花痴女,這真是個不爭的事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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