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祁山回到公主府,親自抱著熟睡的兒子回到他的棲月小築。
滕輝月年紀尚小,本來還跟著父母住在正房臨華軒。不過他五歲生辰時提出想要一座**的小院。滕祁山與福康長公主齊敏還來不及說什麼,與他們一道給滕輝月慶生的明帝率先答應下來,還執筆為他還沒有影子的院子題名為棲月小築。
滕祁山不甘落後,第二日即通過齊敏的手提走宮里專門負責建造修葺的人,為他兒子建院子去。
鄭太後與齊敏也興致勃勃地聯袂去搜刮皇家庫房,給滕輝月挑各式合用的擺件。
于是一座不輸臨華軒奢華精致的棲月小築平地而起。滕輝月極為喜歡,只要從宮中回到公主府,必然要宿在棲月小築。
原本滕祁山和齊敏就因為兒子要搬出去很是不舍,見他如此喜愛明帝題字的院子更添了幾分醋,不過滕輝月在棲月小築建好入住後的某一天,突然一本正經地寫了請柬,邀請父母親過來同住一天。滕祁山和齊敏都懷著新奇的心情過去了。滕輝月像個小大人一樣忙前忙後,笨手笨腳地端茶倒水侍候他們,還豪言壯語道日後要奉養他們,把滕祁山和齊敏感動得直把他摟在懷里揉搓,對他獨居的要求再無意見。
不過滕輝月沒有告訴父母的是,明帝听到他邀請父母入住棲月小築,還首次端茶倒水做起「侍僕」的活兒,饒有興致地表示也要過去住上一晚,當是滕輝月睡了那麼多次龍床的回饋。滕輝月想到他家阿爹對明帝「搶」走他的怨念,覺得還是不要刺激阿爹比較好,以免他一個想不開要弒君。各種撒嬌賣萌拖住明帝,代價就是又睡龍床時,被打扮成小太監「侍候」明帝,各種笨拙出糗不解釋。♀事後滕輝月還惱了明帝,堅持了一個時辰不和他說話。
滕輝月長到五歲多也不過虛虛地「侍候」了父母一回,到明帝手里卻是從頭到腳變成小太監玩了一回真格的。被滕祁山知道,非沖進宮里與明帝打一場不可。
滕輝月沒有說,滕祁山不知情,依然順著兒子的意讓他住在棲月小築,皆大歡喜。
滕祁山把滕輝月放棲月小築安置好,叮囑嬤嬤與侍女照顧好小主子後,便回了臨華軒尋妻子福康長公主齊敏。
此時齊敏正在臨華軒的前廳听屬官回稟內務。她是有封邑的正經公主,唯一的兒子滕輝月也是有封邑的元徵雍主,因此公主府內配備了長史三名,從侍郎中三名。其中兩名長史與兩名從事郎中,一對去了齊敏的封地主事,一對去了滕輝月的封地主事,剩下一對則留在公主府里做管家,滿三年輪換一次。這些長史與從事郎中不涉及朝堂之事,其實相當于公主府家奴,一生榮辱盡數系在公主府里,對福康長公主齊敏忠心耿耿,十分得力。
如今留在公主府的是長史江長生與他的從事郎中魏況。其中魏況被遣了去安國公府做管事,安排丹陽滕家嫡支來帝都之事。
丹陽滕家嫡支舉家遷至建康,安國公滕海既然對此點頭了,便不遺余力開始為其奔走,各方打點。齊敏是掌家媳婦,需要為滕家嫡支的到來準備衣食住行等這些方面的事兒。不過齊敏畢竟不是普通的媳婦,滕家嫡支還沒有那個資格得她事必躬親,自有手底下的屬官為她處理妥當。她只需把握大方向,時不時听听下屬的布置即可。
滕祁山過來了,明顯有要緊事要她私下談,齊敏揮退了江長生與魏況,和他轉入內室。
滕祁山與齊敏成婚後琴瑟和諧,感情一年勝過一年。夫妻一體,齊敏又不是那種見識淺薄不識大體的女人,所以滕祁山一直對她很是坦誠,什麼事都有商有量。他把今日在汝南王府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齊敏。
齊敏听得抿起唇,嬌顏微沉。女人和男人關注的重點始終有些差別。同一件事,滕祁山傷心的是他視之如父的舅舅可能為了親生女兒而設計陷害他,齊敏則察覺到齊瑜在整件事中所處的微妙位置。似乎人人都覺得齊瑜是被唆使擺布的,卻有志一同忽視了她的決定才是做與不做的關鍵。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听到有人覬覦她的夫君,尤其對方還算是夫君青梅竹馬的表妹,有一個與夫君感情極為深厚的父親。
「駙馬好艷福。」齊敏語帶酸意,夫君也不叫了,叫駙馬,提醒滕祁山他的身份。
滕祁山失笑。所以他說了老半天,合著妻子就只關注這個?不過他素來知道皇家公主肯對人溫柔體貼,不代表她是個真的好脾氣的。齊敏對他傾心,在這一點上已經盡力克制。只是滕祁山心里覺得,偶爾河東獅吼一下,也是夫妻間的一種情趣。
「我的好娘子,夫君我是什麼人你會不知道嗎?若我真的對瑜表妹有意,怎麼會等到今日?」妻子拈酸吃醋,做夫君的只能哄著了。而且,別說他本來就對齊瑜毫無特別的感覺,經此一事,日後他踫著她都要繞道走。他可不想糊里糊涂被賴上了,令自己家無寧日。
齊敏略略滿意。對滕祁山的為人,她還是信任的。不過她也說不準此事除了世子妃錢氏與齊瑜外,還有多少人的手筆,但靜觀其變總是沒有錯的。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即使不動,其他人也得想方設法向她解釋清楚,撇清關系。
盡管以汝南王世子齊澈的身份不至于此,但他欠他們一個解釋,必然會親自登門。
齊敏道︰「夫君勿需顧忌我。齊澈舅舅與我們親厚,一定會給我們一個交待。夫君不要太過急于下結論,傷了彼此的情分。」
滕祁山握住她的手道︰「但願如此。」
齊敏見他這副模樣,便知他確實被傷到了。滕祁山精明強干,年少得志,向來只有他挖坑設計人的份兒,這次卻因為對齊澈一家的信任而沒有防備差點被陷害,心里的震驚難過可想而知。他在安國公府受夠了明槍暗箭,以為齊澈一家于他來說是一塊淨土,哪會想到今日會有這麼一出?
齊敏在深宮中長大,盡管因為嫡出的身份備受寵愛,見過的後宮勾心斗角亦多不勝數。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沒有誰能逃得過。滕祁山對來自齊澈一家的親情期望未免過高。
不過她到底心疼滕祁山,回握他的手道︰「說起來,阿樾真不愧是夫君的兒子,處處向著你,如今更是知道護著你了。」
滕祁山最疼滕輝月,今日之事更是多虧了兒子,听到這一句實在覺得熨帖又順耳,不禁得意道︰「我們兒子當然是個好的!是家里的福星!」至于之前他以為滕輝月只是歪打正著才會去了齊嶸的書房,這個想法馬上打上大叉叉扔到一邊。
——他的兒子就是聰明又孝順,都懂得護著阿爹了!
滕祁山幸福地想,完全沒有深究滕輝月為何能那麼巧合地護著他的意思。
齊敏見他立刻一掃剛才的沉郁,頓時笑了。
她想的則是滕輝月看著天真無邪,心里卻是個心細有主意的。之前在國公府,齊珍一再提及齊澈的世子妃錢氏與齊瑜,不但她有些警惕起來,連滕輝月也上了心。不然以滕輝月的性子,怎麼明知滕祁山可能有正事,還纏住他跟去汝南王府?
想到兒子出了一聲,他們一家便避免了不少麻煩。齊敏眼神一柔。
——兒子果然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
因為阿爹無下限的寵溺縱然以及公主娘親的擅于腦補,貼心小棉襖在汝南王府的一番作為居然無人想要了解詳情,大大省去他一番編造解釋的心思。
滕輝月醒來後被眾星拱月地拱去了父母的臨華軒,受到父母的熱烈歡迎和高度贊揚。因為手上有傷,吃飯都由阿爹滕祁山抱著,公主娘親齊敏親自喂,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滕輝月帶著上一世的記憶,但只模糊記得一些比較大的事。曾經奮力回想,思慮過度導致發熱,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好了以後那些記憶更加模糊。于是滕輝月也不勉強了。
要被寵愛了兩輩子幾乎萬事無憂的元徵雍主月殿下為了一些還沒影兒的事天天殫精竭慮、戰戰兢兢過日子,實在無甚可能。
不如享受當下,和愛他喜歡他疼寵他的人好好過日子。
滕輝月在他家阿爹懷里高興地吃飯,一雙杏核似的大眼笑眯成新月。
公主娘親齊敏很自然而然地問︰「阿樾手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滕輝月更自然而然地答︰「瑜表姑姑推的……」一出口,他就知道壞了。
滕祁山和齊敏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滕輝月暗暗決定他要推遲一段時間再回宮,起碼等傷口好了以後再回去。
不過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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