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一陣狗吠傳來，一只大黑狗躥了出來圍著歐陽又蹦又跳，歡快地搖著尾巴。
歐陽的心里微微地感動，離家四個多月了，小黑依舊記得他。而他卻差點把這個家給忘了，不想回家了。這又讓他感到微微的羞愧。
「外邊的是誰呀？是小銘回來了嗎？」牆里傳來外公的聲音，那聲音卻沒有歐陽記憶里的那麼硬朗了。
歐陽疾步走進大門，看見外公正站在大門口張望著。外公的那雙眼楮變得有些渾濁，頭上的頭發變得更加的稀松，再也找不到一根黑發，連腰也佝僂了幾分。
「嗯。」歐陽悶著聲，感覺鼻子有些發酸，心里卻有些發顫。
「你外婆說，你今天會回來，我一大早就盼著，等著了。」外公的聲音跟上學期的都不大一樣了，外公老了，這讓歐陽的心里又有些難過了。
「嗯。」歐陽走到外公的跟前，如同兒時那樣乖巧地走到外公跟前听他講故事一樣。可是這一次歐陽的心里再也沒有兒時听故事的那種無憂的歡樂了。
「這個學期，自己居然沒有回來過一次！」歐陽的心里感到十分的愧疚，看到外公這幅衰老的樣子，他的心又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與恐懼！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村里一個又一個死去的老人。
「外公，萬一，他——」他想著，心里溢滿了恐懼，連身體都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小銘呀，你冷了嗎？快進屋把你以前的衣服套上一件。」外公看著歐陽的身體不停地顫抖，伸出自己滿是褶皺干枯的手緊緊地抓住歐陽，試著歐陽手掌里的溫度。
「快進屋找一件衣服穿上，看你的手冷的。」外公又關切地道。
「嗯。」歐陽點了點頭，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說「自己不冷，不用穿」了。因為他不想拒絕，即使他現在渾身熱得冒汗，他都不會拒絕了。
「這學期，你怎麼沒有回來看看呢？」外婆坐在凳子上，問著歐陽道。
歐陽的心又是微微地一顫，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這學期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這個家在他心里也根本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在學校的時候，感覺回家就是一種折磨，因為這里面有著太多的痛苦與不喜歡了，可是當他回到家里看見外公衰老的樣子，又感到難受，愧疚！
「是不是學習太忙了呀？」外公詢問著，也為歐陽找著理由。
歐陽听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這個學期只有最後一個月的時間是自己好好努力過的，而其他的大部分就被自己荒廢了，又有什麼忙碌的說法呢？羞愧如一條毒蛇一點一點地噬著他的心。
「嗯。」他終于點了點頭，忍著莫大的痛苦！謊言他是最不喜歡說的，而他這次卻對自己最敬愛的外公說了，這如何不使他悲痛呢？但是他又怎能不這樣說呢？
「小銘呀，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只要你盡了力就行了。」外公又在一旁寬慰著，讓歐陽在學習上放輕松，不要看得那麼重要，怕累壞了他。
可是這讓歐陽心里更加的悲痛了，他本就是一個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里的人，這樣的話又如何真能起到寬慰的作用呢？他又想起自己荒廢的那些時間，從高一的時候開始，從和雨姝認識的時候開始。那些失意、痛苦、渾噩的日子真的好不應該呀！
「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努力，再努力了！」他又一次地下定了決心，感到雙肩上增加了幾分沉重，壓得他有些胸悶，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這一次他感覺自己是從所未有的認真！
「你們什麼時候報名？你在家里呆多久呢？」外婆又在一旁問著。
「十幾天吧，過完年後就得走了，要提前到學校去補課。」歐陽的心里微微的一黯，他說的是實話，心里卻沒有一點輕松。
他不是不想回家的嘛？他不是不想呆在家里的嘛？這一刻連他自己都有些茫然了。
外公點了點頭，眼里帶著一絲不舍，嘴里念著︰「學習重要，學習重要。」
這讓歐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心思細膩的他早已把外公的表情看在了眼里，把外公說的話記在了心里。可是，這樣卻使他更加的難受，更加的壓抑。
「壓抑？壓力。」他在心里嘲諷著，在以前他還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感到壓力的那一天，因為在以前他從未認認真真地好好學習過。他根本就不喜歡所謂的學習，他又如何叫自己真心地學習呢？可是他這一刻，他似乎有著某種明悟似的，似乎知道了該如何來說服自己了！
「嗯，我會好好努力學習的。」他望著外公的那雙眼，那雙眼里不僅有著不舍，還有一絲驕傲，一絲期待。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在那麼一瞬間，感覺到外公的心里閃過一絲欣慰。
「這幾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外公又說著讓歐陽放松的話。
「嗯。」歐陽又一次地點了點頭，心里卻怎麼也輕松不起來，外公越是這樣說，他的心就越是沉重。
歐陽感覺自己的心里仿佛裝滿了鐵塊一樣，沉甸甸的。可是他卻不會對任何人說出這一些，性格內向，習慣于沉默寡言的他也早就習慣了把什麼都埋藏在心里。何況他知道這些都只是壓力！
「沒有壓力又哪來動力呢？」他又在心里開導著自己，感到了心里上的那些壓抑。可是他在心里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忘記了以前說過的那一句︰太大的壓力是會把人壓垮的！
也許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不會擁有很大的壓力的吧，在排解心里的苦悶和壓抑這些方面，他自信自己還是有幾分能力做好的。
心里卻慢慢地生出幾分疲倦來，歐陽又發現自己很久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了。本打算在車上好好休息下的，卻又根本不可能真的休息好。
「才說好好好努力的，卻感到幾分疲倦了。」他感覺心里有些苦澀，眼皮也變得有些沉重了。
「是不是累了呀？快到房間里去休息吧。等你外婆做好了飯就來叫你。」外公看著歐陽臉上露出幾分疲倦，趕緊叫他去休息，生怕困著了他。
「嗯。」歐陽的心里又是難受，回到家里他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歐陽看著自己這熟悉的房間，看著這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一陣失神，他知道這肯定是外公今天專門為自己整理好的。
這些一點一滴的愛意，讓他既是歡喜又是害怕。
他看了看屋子里明麗的陽光，感到幾分不自在，于是默默地走到窗前，關上窗戶，把窗簾拉好。陰暗的氣息又慢慢地彌散開來，他竟感覺了幾分親切的感覺，這樣的環境才是他所習慣的。黑暗，黑暗，不知何時他早已習慣黑暗，陰冷了。
慢慢地，他的心里又生出一股恐懼出來，沒來由的一陣又一陣的心悸。
「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樣的環境中渡過一輩子嘛？」他又想起那些孤寂，如同宇宙星空中獨自漂泊的一縷孤魂！這如何不使他感到恐懼呢？
「不會的。」他坐在床前輕語，輕聲地安慰著自己。
又是一陣一陣的疲倦涌了出來。
「別想那些了，睡吧。」他躺在床上，感覺眼皮有著千斤重，是他用盡全力也撐不開的。
他蜷縮著睡著，睡在黑暗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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