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一道火腿竹筍湯都幾乎近溫時,樂聆音終于等來了侯牧之和雲小七。♀
三師妹秦言卿先行幾步回來報了平安,再接著就看到二師弟花清池和九師弟甄家環兩人,左右相夾攙扶著不省人事的六師弟侯牧之挪了進來,最後才看到雲小七左臂環抱著一個青瓷酒壇,右手持著侯牧之的鐵劍當拐杖使了,一搖一晃醉眼惺忪傻呼呼地笑著跟進了門。
「你怎麼一身的酒味??都醉成這樣了還要再帶個一酒壇子回來!還真是嗜酒如命了不成?!」扯著雲小七寬袖的小師妹卓怡萱雙眉緊蹙,一把奪過雲小七懷中的青瓷酒壇子隨手一擱,順勢推了一下雲小七的左肩,將雲小七穩穩當當按入了一把雙扶手木椅子中,轉身倒了杯濃茶遞了過去,卻看到雲小七仍自娛自樂地閉著雙眼傻笑,卓怡萱就氣不打一處來,「喝了熱茶趕緊去客棧里頭挺尸去,少在這兒扮彌勒佛!」
誰知雲小七听了卓怡萱的那句冷嘲熱諷,倒是樂得更加歡了,邊哈哈大笑邊睜開雙眼對著卓怡萱說︰「卓小妹妹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滿腔熱血的俠義心腸!」
「啪!」地一聲脆響,原本在卓怡萱手中的那一杯濃茶突然落在了地板上,砸了個四分五裂茶水四濺,而卓怡萱卻是一臉驚詫地看著雲小七,像是第一次見到似的。
雲小七倒是被那一聲碎裂的脆響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張望地板瞧瞧發生了什麼事,見了茶盞那幾瓣碎片,也不多猶豫,彎著腰走過去蹲下了身子就去收拾,嘴里還自言自語說著︰「不知哪個傻子會一腳踩到這兒來」
卓怡萱就像中了邪似的一動不動,也就只盯著雲小七的背脊看。
樂聆音見此,連忙走至雲小七身前,略微彎腰對著雲小七腦門上的扎辮說︰「雲公子請起身,這等事物自有店家伙計來處置,倒也干淨爽快些的。」
雲小七一听到那柔聲細語,即刻抬起臉來對上樂聆音的眼楮說︰「嘿嘿!有道理!那我去叫店家伙計過來,你們誰也別走到這兒來呀!」說是說要去叫人,但卻仍舊蹲在原地絲毫不動,只是愣愣地看著樂聆音的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眼中的贊賞之色一覽無遺。♀
樂聆音天生麗質,所以自小就能感到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大多即是驚嘆贊美,在流水閣修習業滿之後出入江湖懲惡揚善,一些男子眼中的火熱赤/果也不是沒見過,但如雲小七這般的目光卻還是第一次,就像是在觀賞一種美好,除了贊嘆之外便是不摻雜一點點瑕疵的寧潔純淨,那深邃的雙瞳猶似湛藍的寶石,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到對方的心里。
「雲公子還請快快起身了,那幾個碎片自然有別人清理干淨的。」花清池快步走至雲小七的身側,單手握住雲小七的右臂打算一拉而起,誰知剛拉住雲小七的臂彎即被輕微震開,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雲小七倒是趁著這個時機,歪歪扭扭地站立了起來,頭暈似的垂首扶著額際坐回了椅子,臂肘順勢撐在了扶手上。
卓怡萱似乎回了神,臉上不可思議般看看雲小七,又看看樂聆音。
樂聆音回看了眼卓怡萱,接著問道雲小七︰「雲公子,侯師弟他」
「應無大礙。」雲小七閉著雙眼,深呼了幾口氣繼續說,「給他聞上酸醋試試。」
在侯牧之身旁幫著扶穩他腦袋的甄家環立刻伸手拿起秦言卿遞將過來的醋壺,掀了蓋子就塞在六師兄的鼻子底下,沒過多久,果真見得侯牧之猛然打了幾個天雷般的噴嚏就醒了過來!
流水閣眾人,皆松了一大口氣。
侯牧之睜著濃眉大眼環顧四周,也暗暗松了口氣,看著坐在自己斜對面的雲小七說︰「雲小弟,你可是贏了那場評鑒了?虧得那時候有你在呀!唉!現在的孩童可真夠滑頭的!這回真是著了道兒了!」
雲小七擺了擺手,抬起臉來憤憤地對著侯牧之說︰「還不是你這張嘴惹出來的?!我可從未試過一下子將那麼多種酒喝下去混在肚子里頭!現在只覺得似乎有幾條魚在我月復中翻騰得可起勁了!」邊說邊揉了揉月復部。♀
「不知雲公子可否知曉,那另一處雅間的客人是何來頭?」花清池定定地看著雲小七緩緩問道,「我等行走江湖幾年,那三尺童子還是首次見過,更提不上什麼冤仇的……雲公子可知道些什麼?」
「嘿嘿!花二俠實在是太看得起在下了~~~雲某初出家門,就連貴派的幾位聞名江湖的少俠都還是初次見面!那三尺童子就連花二俠都之前未曾見過,那更何況我這類無名小卒呢?貴派侯六俠比在下先到那里多時,又在江湖上混得了些許經驗教訓,花二俠怎地不去先問問自家的六師弟?」雲小七似乎又有些醉了,眼神微醺似笑非笑般斜睨著花清池,但在場所有人都能听得出來,雲小七這一答復顯得心中已是不悅。
侯牧之立馬站起說道︰「花師兄,這次是我的不是,讓大伙兒擔憂了!也虧得雲公子肯隨著那童子一道過來,否則六師弟我還真不知該如何月兌身呢!」
花清池儒雅地微微一笑,正要對著侯牧之說些什麼,卻听聞大師姐樂聆音一語問來︰「侯師弟,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牧之即刻轉身,恭敬對著樂聆音抱拳說道︰「牧之在百里香買得了剩下的幾個水晶包子即往必來居趕,走了沒幾步看見一個孩童哭著要吃水晶包子,旁邊一個姑娘好言哄勸,可怎麼也止不住這孩童在那兒抽抽提提的……那孩童也只是哭,不鬧騰,瞧那模樣怪听話的況且小小年紀居然就戴了重孝在身,那樣子實在是可憐的緊!牧之于心不忍,便過去勻了兩個水晶包子給那孩童,那孩童不止停了抽泣,還規規矩矩地對牧之拱手行了謝禮,接下來牧之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就坐在了一個雅間之中,全身卻不能動彈!幸虧沒多久雲公子也過來了……」
「下面呢?」花清池問著侯牧之,眼楮卻看著雲小七。
雲小七單手支撐著下巴,另一只手轉著茶杯玩,頭也不抬。
「下面那白衣姑娘要雲公子將那些二十壇儀狄佳釀都一一評鑒,說對了就讓我倆離去」侯牧之越說越慢,越說越輕。
「如果說錯了呢??」卓怡萱急著問道。
侯牧之大臉一紅,沒作聲。
原本裝聾作啞的雲小七卻突然將手中茶杯隨手頓放在桌子上,懶洋洋地站起身,微眯著雙眼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對準樂聆音,低啞著嗓子說︰「在下酒量淺薄,實在無法支撐下去,困了,打算找家客棧先行投宿去也~~~不如現在說個時候,明早就在西城門那里會合吧?」
樂聆音看著雲小七的漆黑雙眸,笑著微微搖了搖頭︰「雲公子不必忙著去找尋,花師弟與甄師弟早已為我等安頓好了的,雲公子只管去同福客棧歇息即可。」
「正是!」甄家環點頭道,「方才我跟著花師兄已經將馬匹和客棧都落了定了,雲公子初到白城人生地不熟的……甄某願意帶著雲公子先去同福客棧。」
侯牧之這時候也發出聲音了,搶著說︰「同福客棧的佟掌櫃我熟得很!還是我帶著雲公子去那里吧!」
雲小七忽略侯牧之,對著甄家環咧嘴一笑︰「那就有勞甄少俠了……」又低頭看了眼滿桌的菜肴,說道︰「看來因為方才之事,各位憂心地連晚飯都還未吃,正所謂‘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如此多的佳肴可千萬別浪費了~~~幾位吃好喝好呀!」說完就踱步至門檻,推門離去,走的時候還不忘把那青瓷酒壇拎著。
樂聆音見甄家環已經跟了出去,便招呼其他幾位師妹師弟入座用餐︰「雖然菜已涼、湯已冷,但是我等身為江湖兒女,不必那麼金貴矯情!大家起筷吧!吃完了早些去客棧休息,明天還得繼續趕路回去的。」
眾人皆舉箸舀湯,夾菜吃飯,大大的圓桌之上一片安靜。
卓怡萱咬了口糖醋排骨,覺得味道不錯,便習慣性地要找雲小七告知,卻發現有個位置就在那里空著,杯中茶水早已涼透。她一愣,有些埋怨般瞥了眼花清池,又有些欲言又止般看著樂聆音。
樂聆音好像也在看糖醋排骨,似乎感到了卓怡萱正看著自己,便舉箸夾了一筷子蝦仁跑蛋給卓怡萱,接著繼續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碗里的白米飯。
花清池當然也知道了方才小師妹的那一瞥怨氣,他抬頭看向小師妹想說些什麼,卻見小師妹賭氣似的埋頭光吃著飯菜,于是花清池又略微移動目光看向大師姐,可大師姐只是輕輕地夾著一些白米飯粒慢慢吃著,對著碗筷目不斜視,臉色微涼。
雖然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但是花清池口中頓時味同嚼蠟,心中悶悶的不甘更甚!另有些許忿恨似乎也在漸漸滋生
白城離涇都不近,但離著位于無垠崖的流水閣倒是不遠,所以自出了白城西門的第五日的未時,雲小七即跟著樂聆音一行人到了無垠崖的巔峰——一覽頂。
流水閣就建于一覽頂,坐北朝南,得山川之靈氣,受日月之光華,正南山門前一道細長山麓階梯延綿伸往山腳,而正北則是後山懸崖,幾道山中泉水匯到一處後形成一大股瀑布飛流直下,拍起一陣陣水霧,白雲彩虹,飛鳥蝴蝶,鮮蝦活魚,郁蔥植被,將這無垠崖後山勾繪得猶如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悠然山??
雲小七隨著流水閣眾人一路觀賞著沿途景致,真有些仿佛回到了自家的悠然山之中,不過似乎少了些什麼是爺爺舉手間的那種豁達?還是大姑姑骨子里的那類不羈?
還未等得雲小七多想,即看到兩男兩女一邊口中呼著‘大師姐可回來了’一邊迎了上來,神色甚是憂愁,但看著樂聆音的眼神,似乎是找著了定心骨一般,倒還是欣喜的。
一上一下的兩批同門一下子圍在了一處,咕咕唧唧地你一言我一句,突然一陣寂靜,隨後就像炸開了油鍋似的這個問那個答,幾個女弟子的眼圈都紅了,有一兩個更是捂著嘴滿眼淚眶!
雲小七獨自一人站在二丈之外的一棵樹蔭底下,安靜地看著那一十三個流水閣弟子在那兒敘話,心中卻不安地想著‘可別還沒讓我看一眼一代宗師卓卉君就已經入殮蓋棺了啊!!那也太不夠堅強了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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