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家莊……」雲芷這才慢慢審視起這三個一再被提起的字來,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關于這個地方的事情,隨即眼神一凜,手入袖中,模出銀針。♀「原來你是飛斗山上的小山賊。」
「我才不是山賊。」
「小山賊。」雲芷出言提醒,雖然只是一個字的區別,卻是罪不至死的區別,畢竟一個孩子能壞到哪里去,最多是環境使然,稚子無辜,雖然不知道這新王法是否能法外施恩。
「我不是山賊,我娘親是千金小姐,是被搶上山的,所以我……」任二狗對山賊這個稱呼很是抵觸,一再提及自己娘親的身份尊貴,而非是什麼山賊生下的小山賊,其實這種一再重申,顯得有些蒼白與可憐。
一個女子被山賊擄上山,生下一個孩子,那孩子身份可想而知。
「她應該是個很溫柔的女人。」許久任二狗才輕聲喃喃。
本來已經背過身去閉眼睡覺的雲芷因為這句話睜開了眼楮,支起了耳朵,可任二狗卻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找了些稻草放在靠近火堆的地方,便躺下來,睜眼看著火堆。
這火燒的真旺,任二狗眼中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妖異,似是同樣舞動地火焰。
在年前也有這麼一把火,燒的比這還要好看,那場火讓他逃離了那阿鼻地獄,卻也逼得他不得不逃離南口,淪落街頭。
結著蛛網觀音大士似笑非笑地望著面前的凡人,而凡人各懷心思,一直到了四更,雲芷才開始迷迷糊糊的閉上眼楮,小小的眯了一會。
但這一眯卻睡的很是香甜,一直到天大亮,被雲玄搖晃,才睜開了眼楮。
「……」看著破廟的破舊房頂,雲芷一瞬間的迷茫之後,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于是坐起身,看向雲玄。「你餓了嗎?」
雲玄搖頭,只是巴巴的看著她,肚子卻很不給面子的咕嚕了起來,鬧的他臉漲紅。
雲芷揉了揉太陽穴,伸手將藥簍子拿到了身邊,想著里面還剩下兩個饅頭,可往里面一模,不由瞪大眼楮……裝饅頭的袋子,不見了。
看看雲玄,雲玄一臉不解,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雲芷要這樣看著自己。
雲芷長呼了口氣,不由心說該死,這任二狗對饅頭情有獨鐘,居然臨走也帶走了那最後兩個饅頭。
「我忘記了,昨天夜里我餓的厲害,便給吃掉了。」
雲玄看著她,看了一會後,很是認真的說道︰「你才沒有吃。」
雲芷嘴角抽搐了下,這孩子還真是死心眼啊,皇家教育首當其沖應該是保命,而不是誠實才對。
「呵,怎麼都無所謂吧,我們還是早些趕路,到了南口地界上,我再想辦法買些吃的給你。」
雲芷說這話的時候,伸手模著小荷包,只是希望南口的東西不要太貴,不然自己手上的銀子,也撐不了多久。
二人說著便起來收拾,雲芷背起藥簍子,雲玄跟在後面,結果二人剛出破廟,就看到那任二狗回來了,手里還提著裝饅頭的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他怎麼又回來了?」雲玄皺起眉頭來。
任二狗走過來,把饅頭袋子塞到了雲芷懷中。
雲芷打開一看,果然裝的都是饅頭,便有些詫異的看著他,這時候兵荒馬亂的,有錢都不見得有饅頭,何況是沒錢的任二狗。「這麼多饅頭?是打哪里來的?」
「這是我搶來的,那邊在施舍粥,他們都搶,但都沒我力氣大,搶不過我。」
一個孩子的力氣能有多大?
雲芷輕笑︰「你頭上破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這傷口不是昨日的,而是新傷口,可見他為了這袋饅頭,並沒有少遭罪。
察覺出雲芷口氣中的不信任,那任二狗便將小臉本了起來,「我的力氣真的很大。」
雲芷沒想到他會較真,嘴巴張了張,又閉上,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忽而眉目舒展,說道︰「你的力氣大不大我不知道,但你能搶到這麼多,腦子肯定好使。」
任二狗聞言便「哼」了一聲,但從面上來看,似乎很是受用。「這一袋饅頭,比你給我的饅頭不知道多多少,所以我不欠你了。」
「嗯。」她並沒有覺得他欠她什麼,只是饅頭,且都是她樂意給他的,沒想到他卻那麼在意。
「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搶到那麼多饅頭,以後再也不會餓著自己了。」任二狗笑著把茅草叼在嘴上,抖動了起來。
有些得意的轉頭看身邊的人,卻發現對方只是往天上看,不由擰起眉毛,伸手將手中茅草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喂,你看什麼呢?」
雲芷听了這話,便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站了起來,道︰「天。」
「天?那有什麼好看的?」和平時的一樣啊,又沒什麼祥瑞之兆。
「一個人在什麼位置,重要的是他將自己擺放在什麼位置,如果他想當乞丐,那他就是乞丐,如果他不想當乞丐,他也只會是一時的落魄,便是淪落為乞丐,也很快會爬起來……任二狗,你不是乞丐。」
雲芷說道這,才緩緩回頭看向了他,而他也是很驚訝的看著雲芷。「你……」
從袋子中取了兩個饅頭,雲芷將余下的饅頭都塞給了任二狗,然後又從小荷包中取了二兩銀子,塞給了他。「山水自有相逢日,只望經年再見時,你已經是一鳴驚人,驚鴻之志。」
隨後雲芷便帶著雲玄離開,而任二狗則是獨自閑坐,看了一整日的蒼穹。
沒有官憑路引之類的東西,但此時難民如此多,那些守城的士兵也格外的通融,所以雲芷他們灰頭土臉的混在一群同意灰頭土臉的孩子中,還算輕松的跟著一眾逃難的百姓一起經過關卡。
等過了關卡許久,雲玄才慢慢挺直了彎曲的後背,看看身邊的雲芷,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得先找到我爹娘他們,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他們現在應該是跟塘水縣傅大人一同在南口桐安縣衙,因為那的大人是他多年同窗摯友。」
听到「縣衙」二字時,雲玄的瞳孔收縮了下,似乎是露出了驚慌,雲芷笑著安慰道︰「你放心,傅大人是可以信任的,從他投奔南口便可以得知,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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