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些三十一內門管事比，小的算得上什麼，自然不能說進就進，不過小的還謹記諸位大人交給的差事，所以便削尖了腦袋往里走，雖好不容易疏通了，想進去瞧瞧什麼情況，便被姑姑給攔在外面，死活不讓進。」曲公公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好不懊惱的樣子。
「你說的，可是恭素娥？」
曲公公連連點頭，「正是大醫首恭姑姑。」
孫鶩神色一凝，不滿道︰「你可有說明這里的情況？」
「自是說了，姑姑卻說，莫說今個是你們太醫院請旨，便是內閣前來，也不好使。」
諸太醫聞言，更為不滿，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起來，一個個憤憤難平，言說這些大醫，簡直是太不將他們放在眼里了。
「院首，您瞧……」孫鶩欲言又止。
包院首只是看著宮門，倒是一旁的王太醫王曦和先開口︰「恭素娥不過一介女流，居然也敢攔下太醫院院首請旨，我盛華朝律何在？」
「余聲緩呢？身為掌印太監，手下大醫如此，他難道不知？」包院首沒有如旁人一般糾結在大醫的身上，反而是問起了大太監余聲緩是否在場。
曲公公听他這般問，眼神便有幾分躲閃，在對方露出不耐之色時，這才小心地回答︰「小的並未見著余公公，只是在外面便被攔了。」
眾人聞言，均是面面相覷，不解這是鬧的哪一出，聖上既然病了，余公公不更應該在側伺候著。
「許是在里面伺候著吧，畢竟余公公與咱們這些可不一樣，咱們可沒那福分。」
曲公公輕聲猜測著，宇文無疾卻是搖起了頭。
「依照余聲緩那脾氣，若是攔住咱們本就不可能，何況怎麼也輪不到那些大醫攔著咱們，真不知道宮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他人紛紛應聲稱是，包院首想了又想，隨後道︰「勞曲公公再去請旨，這回那恭素娥再攔著，你就告訴她，咱們這可都在外面候著呢，若是聖上因此有了個什麼好歹，她便是千古罪人。」
曲公公「啊」了一聲，顯然是不太樂意接這得罪人的活兒，卻也耐不住催促，只等領命向宮里跑了去。♀
宇文無疾負手踱步︰「這些個大醫早該整治，改日咱們連本寫折，參她們一本，讓她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听他這樣說，孫鶩垂下眼瞼，王曦和則是佯裝沒听見，其他太醫支支吾吾，或者打哈哈，眼神躲閃居多，並無人附和。
這讓宇文無疾有些氣結︰「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還真由著她們去了？」
對于宇文無疾的忿忿不平，王曦和卻冷笑︰「眼下可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事情，有這功夫去想，倒不如想想自己能知道里面是怎麼個情況，不然聖上真的有個萬一，你真以為咱們太醫院能以進不去為由推卸了責任不成？」
太醫與大醫，就好似朝臣與宦官，千百年來朝臣對宦官什麼態度，又真的是能容忍，心甘情願百般討好的？
宇文無疾臉色一沉︰「王曦和，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王曦和撇了他一眼，二人間不合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起初從醫道，後到做事，幾十年的老恩怨了，雖然不至于到那種事事針鋒的地步，卻也不曾和睦過。
包院首嘆了口氣，「夠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功夫，有這時間，不如想想怎麼打听下里面的情況。」
這話的意思便是偏向了王曦和，這讓宇文無疾臉色更為難看幾分，于是冷冷「哼」了一聲，道︰「無疾不才，沒有什麼法子，王太醫一向才冠，許是有高明法子也說不定？」
「法子倒是有。」王曦和說了半句，便停了下來，等吊足了眾人胃口才說道︰「不過你們一準又覺得……」
「不成。」包院首不等他說完，便毫不遲疑地直接拒了這法子。
宇文無疾本是想听听他能出什麼主意，好借機譏諷，卻不想被打斷，于是問包院首道︰「院首為何如此果決，若是王太醫的法子能解決眼下難題，又有何不成？」
「這終究是我們太醫院與大醫的事情，論說起來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若是讓旁人插手，怕是要比現在更為糟糕。」
听包院首這麼一說，宇文無疾立刻明白王曦和想的是什麼法子，于是有些責備的看向他︰「王曦和，你居然敢提出這種法子，簡直是荒謬。」
「你又不曾知道王某人所指何人，談何開口說王某人荒謬。」
「這……」宇文無疾一時啞口無言，他的確不知道所指，只是大約猜到了些許，但終究不敢肯定。
不過就算如此，這王曦和也絕對不會出什麼好主意，不然怎麼包院首也給斷然拒了？
「諸位，我倒是想起一人來。」說話的是孫鶩，腰背微微彎著，很是客氣，聲音也有些低了，卻還是入了眾人耳。
宇文無疾立刻接道︰「孫太醫有什麼法子，直說便是，不要像有些人似地賣關子。」
孫鶩不慌不忙道︰「其實還有一人可以幫咱們。」
宇文無疾急問道︰「是誰？」
孫鶩看了眼包院首，見他並無阻攔的意思，不由暗暗松了口氣，壓低聲音，說出了三個字︰「穆瘸子。」
一眾太醫聞言，均是面露難色，王曦和搖頭，「你以為只有你想得到了嗎？」
那穆瘸子全名穆嗔，少年時摔下馬，斷了條腿，所以一直被人背後喊穆瘸子。
雖然是個瘸子，醫術卻著實了得，當年坊間盛傳「穆嗔一方千金難求，可定生死」之說，也並非的謬傳。
只是可惜了，這麼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醫者，卻在舉案齊眉的妻子玨娘去世後，無法承受打擊，整日瘋瘋癲癲，甚至誤以為自己是玨娘，時以奴家自稱，舉手投足無不如其妻子在世一般。
先帝念其痴，竟然特恩賜他為大醫，接其妻子之任，讓太醫院一度淪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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