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那個妖媚男正被一件東西追趕著在洞內打著圈瘋狂逃竄,那東西宛若一顆淚滴似的純白玉石,卻散發著一個人般大小的白色光圈,妖媚男似乎非常害怕這光圈,一邊跑一邊叫,「喂喂,你別追我啊,我不過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提升功力而已,要不要這麼追命啊!」
從松枝床上爬起來,我下意識的向那光圈走過去,眼看就要踫到光圈時,妖媚男發出殺豬般的喊聲,「喂,丫頭,你別踫它啊,它會殺了你的,你是我的食物,可不能讓它給吃嘍!」
無視他的喊叫,我直接走進了光圈里,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我的大腦一樣空白,可在前方,有股微弱的聲音一直呼喚我往前走,一直走,走到白霧的盡頭處,眼前居然出現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小女孩,她只披著件單薄的白紗,幽黑的眼珠卻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問,「你是誰?為什麼會闖到我心里來?」
「你心里?」我蹙眉,迷茫的回頭一看,身後居然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崖下仍然只有白茫茫的霧,而我們四周的氣溫也跟著降至冰點,極寒的風刮在我臉上,生疼生疼。♀
「那妖孽從聖尊手上把我偷來的,你和他在一起,那你也是妖精嘍?」白衣女孩勾起兩道彎彎的柳眉,不怎麼友好的問。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只是個普通的小乞兒而已。」
「小乞兒?難怪這麼臭!」伸手捂住鼻子,白衣女孩鄙夷的掃了我一眼,「喂,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沒有名字。」
「你怎麼可能沒有名字?主人都給我取了名字叫心淚,你怎麼會沒有?」
看著她疑惑的臉,我只是苦澀的一笑,回頭看著懸崖問,「能不能送我出去?」
「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才行。」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似我這般頹廢的人,也沒有什麼能讓別人利用的價值了。♀
「那好,我要你答應和我做朋友,好嗎?」
朋友?我愕然的看著她,卻見她飄到我面前,親熱的握著我的手嬌嗔,「答應我好不好嘛,我真的好孤獨好寂寞,聖尊雖然對我很好,可他不能跟我做朋友,我想跟你做朋友!」
和一顆玉石做朋友?雖然這種感覺怪怪的,可我卻沒有拒絕她的理由,只好無奈的點頭,卻換來她雀躍的笑容,「太好了,我心淚等了兩百年終于有朋友了!」
兩百年?我再次忍不住看她一眼,卻見她紅隻果似的臉上現出兩個小酒窩,愈發甜的可愛,哪里像我這般邋遢和殘破。
見我面色不郁,心淚拍拍手道,「來,我現在就送你出去!」話語剛落,我竟被她推進了身後的萬丈懸崖下,饒是已哀莫大于心死的我在呼呼風聲中急速下降,驚的大叫起來。
落在地上時,我仍在四肢亂彈尖叫不止,嘴巴忽然被一只如春蔥般的手掌捂住,耳畔傳來妖媚男的聲音,「喂喂,死丫頭,別叫了,你想把聖尊那個老妖怪引來是不是?」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並沒有被摔死,而是回到了山洞里,那叫心淚的女孩實在太坑爹了。
扒開他的手,我扭頭看了山洞一眼,下意識的問,「心淚呢?」
「什麼心淚?」妖媚男愕了愕,指了指手掌心里靜靜躺著的玉石問,「你是說它嗎?」
我伸手想要將它搶過來,卻被妖媚男發現企圖後迅速縮手,看著我的琥珀雙眸一暗道,「干嗎?你這小乞丐還想搶我的寶貝?你知不知道,為了把它搶回來我在蜀山潛伏了足足兩年啊,哪這麼容易就送給你了。」
蜀山?我眨了眨眼楮,原來這是蜀山聖尊的寶貝,傳說聖尊是現任蜀山掌門妙清風的師弟,一身修行放眼天下無人能及,即使在仙界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是因為他為人低調,不喜張揚,所以能見到他的人少之又少,卻不知這妖媚男是用了什麼辦法偷了它的寶貝出來。♀
一時間,我倒是有些佩服起他來,看他的目光也摻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喂,小丫頭,別用這種崇拜的眼光看著哥啊,哥只是個傳說!」某男得瑟的甩了甩他一頭深藍色的長發,那姿勢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十足一泰國人妖。
我無語的別開臉,心里正思忖著如何將心淚騙到手時,忽然被妖媚男一把抓住夾在腋下,然後沒命的往洞外奔去,一邊跑一邊喊,「媽呀,聖尊那個老妖怪來了,快跑快跑。」
他在說話間,腰間纏的金色絲帶忽然化作一柄修長的金劍,他直接跳上劍身後,金劍嗖地一聲飛上天空,很快就沒入了雲層之中。
我被雲中的寒風吹得不斷打噴嚏,口水夾著鼻涕全沾到妖媚男的月白色長袍上時,他發出殺豬的叫聲,「你個死丫頭,小心我的衣服啊,這衣服可是極品真絲所織,吃了你也賠不起啊。」
不理會他的謾罵,我難受的別開臉背著風,卻正好看見身後五百米處追來一條人影,但見他烏黑的長發飄在身後,潔白的長袍披在身上,腳下一柄水波似的銀劍載著他的長發與白袍一同飛舞在白雲之間,他的臉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那超月兌凡塵的氣質與無法用言詞來形容的俊逸令我的目光一片痴迷,仿佛天地之間唯有他才堪被稱之為尊,天下所以男子在他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原來他就是聖尊?天下間人人稱之便肅然起敬的聖尊?
我尤在目眩神迷之時,妖媚男忽然將劍尖朝下一陣俯沖,巨大的沖擊力使他一個不穩居然將我甩了出去,眼看我瘦弱的身軀以驚虹的速度摔向無邊無際的大地,驚惶使我發出了狂烈的嘶叫聲,在天地之間突兀的回響。
就在我以為鐵定摔個七零八碎時,一條白影以迅雷之勢竄下來接住了我,睜眼的一瞬間,他那驚人容顏落在我眼簾,除了用飄逸出塵四個字來形容之外,我完全找不出任何詞語可以將我的心情表達出來,只能痴痴的看著他,大腦強烈缺癢。
他的懷抱真的很舒服,淡淡的花草清香充斥著我的所有感官,天地之間所有的氣息都被湮滅,只有我強烈的心跳提醒著自己居然還活著。
低下頭,他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嫌棄我只是個骯髒的小乞兒,卻也沒有其他表情的移開了目光,他淡漠如風的神態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不在意,而這世上的一切也絲毫沒有可以他留戀的價值。
我黯然的垂下頭,忽然生出無限的自尊感,原來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前生今世在他面前都是如此的渺小,那些為情所傷,為情所累究竟是為何所因,何所起?又是因何而終,因何而落?
劍身突然揚起,我們的身影再次沒入雲層,卻見聖尊的衣袖輕輕揚起,兩道凌厲的劍氣如洶涌的海浪氣勢磅礡的罩向前方不足一百米遠的妖媚男身上。
「哎呀,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不過是偷了你一個東西,用不用這麼狠吶,」妖媚男一邊叫一邊躲,樣子雖然狼狽,卻也勉強避開了,眼看聖尊的劍越飛越快,妖媚男不得不調整方向,向著人界茫茫的蒼白翠谷扎了下去。
腳下水波似的清劍漸漸壓低,速度卻並不很快,大約是顧及到我的承受能力,聖尊只是不疾不徐的追著妖媚男下落到一座幽幽的山谷中,清澈的溪水緩緩流淌,蒼山翠谷之間鳥獸棲息,青樹纏繞,迷人的美景卻被妖媚男驚得鳥飛獸散,溪水亂。
聖尊微微蹙眉,將我輕輕放下後,再次揮灑衣袖,另一波無形的攻勢朝著妖媚男逃竄的背影罩去,嚇得他一邊跳一邊叫,卻仍是被劍氣劃了幾道傷痕,看著被劃破的長袍,他心疼的撫了撫,怒道,「可惡,你這老妖怪可知我的衣服有多貴,你找死!」
長發猛然一甩,無限延伸的深藍長發如千萬只靈蛇向著聖尊站立的方向奔涌而來,漫天的藍色光影驚得我大喊,「小心!」
悠然回頭,聖尊平靜無波的幽黑眼珠微微閃動,卻很快舞動白袍,清水劍立刻騰到半空,突然幻化成千萬支劍迎著長發一一射去。
一時間,狂風飛舞,塵埃漫天,無數驚起的鳥雀遠遠的逃開,唯恐殃及池魚,就連小溪也加速了水流的速度,深恐沾染到這兩股遮天蔽日的勢力而催殘了生命。
我只覺眼前白藍兩道光影相交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刺目的光圈使我無法睜眼,一股澎湃的熱量將我的身體暴彈了出去,摔在溪水中的我接連嗆了好幾口水才勉強站穩身形,用雙手將濡濕的發絲攏到腦後,我睜開眼楮時只看見聖尊翩然的身影貯立在一塊大青石上,說不出任何情緒的雙眸看著我,而那妖媚男早已消失蹤影,不知是死是活。
狼狽的拖著全身濕透的身子從溪水中走上岸,我鼓足勇氣問,「他……死了嗎?」
聖尊沒有說話,卻向著我攤開了手掌,只見他的掌心中,那枚心狀的玉石安靜的躺著,宛如天地間最純淨的一滴聖淚在我眼前緩緩流淌,聖尊本身散發的強大氣場原本迫得我不敢再往前挪動半步,卻被心淚一陣強烈的召喚居然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從他掌心里握住心淚,怔然出神。
心淚忽然一亮,居然自動套上了我的脖頸,愕然的看著垂在頸上宛若吊飾的潔白玉石,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聖尊清澈如水流的聲音便在耳旁緩緩響起,「既然心淚與你有緣,我便將它送給你了。」
送給我?驚惶的抬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可是聖尊攜帶了兩百年的寶貝,他居然肯送給我嗎?
見我一臉質疑,聖尊唇角微勾,淡淡的笑容在臉上四散溢開。
我整個人驚呆了,眼前仿佛出現萬花盛開的場景,他明媚的笑容竟讓我感覺在黑暗中尋覓了很久很久才發現陽光,只是我從沒想過便是這救世主俯看世人般的微微一笑卻讓我付出了一生的辛苦追尋,哪怕是崇山峻嶺、龍潭虎穴也讓我無怨無悔,義無反顧。
眼看聖尊轉身祭起清水似的神劍御劍而起,我想喚他卻是啞然無聲,只能怔怔看著他潔白如雪的身影漸漸走遠,最終化作黑點消失在雲霧之中。
說不出內心的失落與悵然,我跌坐在草地上,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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