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城,由于風月街大火,已經鬧翻了天。♀睡夢中的人們,被更夫們的緊鑼密鼓驚醒,紛紛鑽出被窩。驚恐地望著火爐般熊熊燃燒的風月街。
烈火太過迅猛,一點即燃。
不少妓、女為了營救攢下的錢財,沖入烈火中燒傷,破了相,想必日後再也不能干這份輕松賺錢的工作。十來個郎中們背著藥匣子,慌慌張張趕來救治。
幸運的是,沒有人因此而命喪黃泉,當然,除了先前伺候樂公子的蕊兒。
這場大火吸引了普通民眾的注意,觀望的,幫忙的,心中暗自竊喜的,等等。
在縣城南側,平時散發官威的縣衙,匾額早已被樂公子一腳踢在地上,「明鏡高懸」四個字化為齏粉。
院內落花陣陣,到處是一片蕭殺氣息。
寂靜無聲,氣氛凝固!
地面上橫七豎八,臥倒著十余名捕快,他們目露痛苦之色。就在片刻之前,元寶宗掌教樂公子一腳踢進縣衙大堂,幾乎沒有任何阻力就來到這里,氣勢極其凶殘。
只是隨意一揮,這幾名並非修真門徒的同僚就已抵擋不住,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凡事留有余地,樂公子也深知六扇門的背景,所以並沒有立下殺手。這次他帶著興師問罪的態度來,只要對方確認要與元寶宗為敵,樂公子倒是不介意把這里殺個尸山血海。
月光照耀下,這俊美少年只是冷冷地往著面前這幫捕快,烏宇雲大人和千金烏倩倩也在內,一個個目露怯意。
樂公子衣帶飄舞,絕世高手的凜然氣息,令人生畏。
他的目光在烏倩倩身上停留片刻,心中一動︰「這個妞兒我要了。」
克制著強烈的佔有欲。
樂公子目光一掃,一眼認出領頭人就是眼前這青年劍客,開口冷冷問道,「你們六扇門,果真要與我們元寶宗為敵?你就不怕我把你們殺個落花流水?」
說道這里,少年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殺機。
這一瞬間的威脅,也被陳道安捕捉到。♀
「前輩實力超卓,但我們也不是土雞瓦狗,只怕,前輩還是要活動一番筋骨。」
他心中何嘗不知,面前這俊美少年的修為,百分百的煉氣神匠級,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大截。哪怕是初期的煉氣神匠,只要一個照面,就能全殲了己方十余名六扇門弟子。
這點毋庸置疑。
但是,身為六扇門年輕一輩的翹楚,「六扇門」的這塊招牌,決不能丟,但他又沒有把話說死,稱元寶掌教一聲「前輩」,也算給足了對方面子。
「呵呵!」
樂公子淡然一笑,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有個關門弟子,因為一些江湖瓜葛殺了幾個人。可是,他在臨回山門之前,卻遭遇伏擊,應是你們下的殺手。這筆賬,我們還要細算一下。」
元寶宗掌教當然知道殺死甄厲之人,絕不是六扇門所為,他與方雷有過短暫交手,可惜對方逃月兌了。但何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在三言兩語當中,就把罪責的一大半推倒六扇門這邊。
陳道安心中一沉,早就听說過元寶老祖「瑕疵必報,事必躬親。」
正是這種極其護短,性格怪戾的風格,才讓陳道安捉模不透。更何況,這次殺死的是元寶老祖的嫡傳弟子,只怕後面難以善終。
越是危機的情況,越能反應出一個人的應變能力。
雖然面前這位巨擘,實力蓋世,施展出一股無形壓力,但陳道安臨危不懼,反駁道︰
「呃,前輩,此言差矣。您的愛徒殺死的可不只是普通人那麼簡單,雲岩水庫那些慘死的兄弟當中,有位是紫星教掌門新收弟子。他又沒得罪你們元寶宗,卻離奇死在貴派高徒手中。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是我們六扇門為了給紫星教一個交待,殺了你們元寶宗的一位高徒,也是因果報應。」
陳道安話中的「紫星教」也是一個修真門派,實力只比元寶宗稍差,也算是午安省最大的修真教派之一了。甄厲無意殺死了紫星教弟子,這就不止是殺死幾個捕快那麼簡單了。♀
高手過招,猶如博弈。雖只是淡淡的一席話,陳道安就已經扳回平局。
果然,樂公子臉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也奇怪為何甄厲只是殺死了幾個捕快,卻引來六扇門對宗門的不利,現在終于找到真正原因。
說道這里,陳道安的目光微微一轉,目光朝縣令烏宇雲望去。又道,「這位是本縣的烏大人,元寶宗弟子殺死的十六個人當中,有十五個人都是烏大人手下。前輩,高足嗜殺成性,怎麼也得給洛川縣的黎民百姓一個交代吧!」
話鋒一轉,陳道安禍水東引,又拉出了烏宇雲為自己撐腰,從而在道義上佔據了上風。
樂公子一聲冷笑,他的身份何其尊貴?又豈會為一個區區縣令的出現而妥協?
元寶宗掌教,實力通天,早已達到練氣境最後一層——煉氣神匠。
煉氣神匠,在在雲海國修真界算是一方巨擘首腦,像元寶老祖這種級別,甚至值得九五之尊,一國皇帝親自拉攏。因為一百個氣宗,也難以誕生一個出一個神匠級高手。
相比之下,陳道安雖然久經官場,修煉天賦異稟,算是一個奇才,可那也只是一個區區氣宗。
這也難怪樂公子,在幾句對白不佔便宜的情況下,無端生出一股惡氣。陰鷙地笑容終于露出獠牙︰
「你們六扇門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大理寺下面的一群惡狗而已。既然殺了我的高徒,就必須給說法。至于你,呵呵——縣令大人是嗎,在我面前,你甚至連條狗都不如!」
烏大人聞言,臉色立刻陰冷起來。
這洛川縣令烏宇雲,是雲海國四十八年進士,出身書香門第,為官清廉,更是剛正不阿之人。他來到洛川縣這些年,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備受黎民愛戴。
這位四十多歲的少壯派官員,冷冷一笑,神態高傲無比,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眾人細看才發現是洛川縣的官印。
手中拿著墨印,眾人立刻覺得烏宇雲整個人高大許多,精氣神直沖雲霄,一股浩浩蕩蕩的氣質撲面而來,隱隱中有著與樂公子分庭抗禮的氣勢。
這種氣質——叫官威!
「我烏某上為朝廷,下為百姓,只是區區縣令,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在你眼中,若烏某連條狗都不如——那不知廟堂之上,雲海國聖尊皇帝,又能算是何物?」
說到這里,眾人只覺得烏宇雲的氣場,越來越大。手中那枚官印,被一股玄黃之氣圍繞,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甩手而出,上可翻天,下能蓋地。
樂公子在這一問之下,點頭說道,「恕我眼拙了,沒想到烏大人居然是位朝中儒神門弟子,好生厲害,竟也達到小儒仙的級別。不過,你這官位再厲害,也斷然傷不了我。眼下,這是我們元寶宗和六扇門的梁子,烏大人何必趟這個淌渾水?」
此話一出,眾人一陣驚訝。
陳道安見多識廣,一听到「儒神門」幾個字竟然連退數步,心中掀開滔天波浪。
儒神門是什麼?
當今雲海國朝中,有兩個組織涉及到修真界力量,第一是公認的六扇門,門下弟子多為各家修真宗派的門徒;而儒神門恰恰是他們的死敵,朝中文官一直痛恨大理寺專權,對六扇門的存在更是不能容忍。
在朝中文官當中,早先由少部分富有煉氣天賦的大人們,將一身儒氣和法義互相結合,組建了隱秘的儒神門。儒神門成立時間只有二十余年,但他們非常可怕,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到關鍵時刻,卻能完全自願的拋頭顱,灑熱血。
由于儒神門的成員都是朝廷文官,他們往往比任何組織的成員都要果敢。
恰如現在陳道安眼中的烏宇雲,高舉著一枚小小官印,可千萬不要忽略一點。
這枚官印集成了整個洛川縣所有黎民百姓對他的愛戴,對皇權的認可——這是一種隱藏很深的力量,一旦爆發出來,對樂公子的打擊,將代表著整個洛川縣所有民眾的一種信念。
十余萬人必勝的信念!
所以,在陳道安眼里,烏宇雲有足夠的說話本錢,自爆一下,用官印爆發出法義、論理、官威、皇權加持等等一切存在的隱秘力量,玉石俱焚,最壞的結果是強如樂公子,也要受到重傷。
陳道安驚訝只有一點,要說是朝廷中的官員屬于儒神門,他一定會願意相信這種事實。但面前的烏宇雲,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官不過七品,居然也加入了儒神門。陳道安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黑洞般的錯覺︰「難道,難道儒神門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縣令級別的官員當中,要是這樣,必須徹查出所有名單,予以清剿!」
不自覺的,陳道安已經為後面的布局留下了新的打算。當然,這一定要面呈大理寺卿,由那邊出面定下策略,六扇門方能在日後與儒神門的博弈中,佔據一席先機。
六扇門。
儒神門。
這兩個平時打的熱火朝天的死敵,居然現在抱團對付元寶宗,要是別人說出來,陳道安一定會覺得這是白日做夢。
但現在,事實就擺在面前。
陳道安仍然覺得,烏宇雲在六扇門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多麼的愚蠢。這也可能讓他覺得所有儒神門,簡直傻得可愛!
「烏大人高義,這位元寶宗的前輩,實在應該為他徒弟殺死我們如此眾多的官差買單。」陳道安突然說道,他不退反進,完全一改先前的「手勢」,而是逼迫元寶宗掌教認錯、認輸。
想要一宗掌教認錯,簡直是痴心妄想。如果烏宇雲自不量力,繼續逼迫的話,十有**會引來樂公子的強烈反彈,到時候借助元寶宗掌教之手,輕松殺死烏宇雲,對于陳道安來說,無疑等于在六扇門中立下一功。
陳道安更願意相信一點,在這關鍵時候自己已經與烏宇雲達成協議,只要他們共進退,一定可以堅守到前來救援的修真門派老祖。但這次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烏宇雲收起了官印,朝樂公子冷冷說道,「既然高足已經伏法,我也沒有必要在與您糾纏。但,這次案件,畢竟涉及到紫星教弟子的死亡,陳大人還是要與閣下周旋,得個說法。我烏某願意當一個中間人,日後也能秉承朝廷,算是真正的有法可依!」
烏宇雲說得冠冕堂皇,樂公子點點頭,收起了狂妄姿態,道,「烏大人所言極是。我這次來你們縣衙,也是和你無關,就是要與陳大人討個說法,現在我們兩邊各損一個門徒,難道你想讓本掌教也留下不成?」
樂公子咄咄逼人,話多末尾時,語調已經異常尖銳!
「媽的,這個烏宇雲絕沒我想的那麼簡單,比泥鰍還要滑溜啊!」
陳道安一顫,心中恨死了烏宇雲,又被樂公子逼迫下渾身動憚不得,面對元寶宗掌教這種絕頂高手,陳道安如置身萬丈懸崖,一不小心,就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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